第八章 血族社畜的自我修养

“小同学，想逃？” 做作的甜美夹子音让艾玖泛起了一阵恶寒，他的思绪迅速运转，片刻便在心中下了决定。 艾玖盯了一会儿那张教师资格证上的大头和姓名，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教团的老师？还是菁英学院的？” 他不禁嗤笑出声：“来搞笑的吗？血族都能在教团里当老师了？” 艾玖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心脏不要跳得太快——这是他晋升白铁后发现的能力，自己似乎对身体的掌控力度大大提高了，但在紧张生涩的情况下仍然容易失败。 他只期望面前的血族不要发现异常之处。 “宾果！” 黑发红瞳的血族愉快地点头，把艾玖放置在了窗边，似乎毫不担心他随时可能逃走。 血族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变得愁眉苦脸。 “看看……看看！” 她大声喊着，眉眼立起，仿佛在控诉那些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家伙：“就连你这种啥都不懂萌新都知道这两年的就业难问题！” “可想而知，而像我这样不依靠美貌吃饭，还不想被上司潜规则的纯良血族想要正式进入教团编制有多么的艰难！” “我只是不想靠可笑的关系和人脉而已！可他们居然让好不容易考证上岸的我去当一个宿管——岂有此理！宿管连中专说唱哥都能当！” 血族义愤填膺地说着，双手在空中用力挥舞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下，她有些欲哭无泪地捂着脸说道：“可我今年要是还完不成业绩的话，说不定真要被做成十字架烧烤了啊！裁判所那群家伙可等不及了呢。” 望着面前这不知道比他要高了几个位阶的血族的夸张表演……也许不是表演，艾玖觉得突然一种名为“社畜”的压力迎面朝他扑来。 “我必须考虑这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重振业绩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血族大喊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口号，接着重重地敲着手心，收敛起嬉笑的表情，认真地看向艾玖：“要来做笔交易吗？” “拉赫的传人。” 艾玖原本平缓下去的心态陡然提起，他用双眼直直地看向那对猩红的竖瞳，却发现对方没有丝毫闪躲，只有名为“决绝”的意蕴藏在其中。 或许她真的要完不成业绩了…… 此类想法在艾玖心中一闪而逝。 他现在大抵可以确定对方不是来逮捕“群星密使”的教团人员了。 “你可以我叫克雅——实话和你说好了，我能发现你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你在城中进行晋升仪式，位阶如此高的仪轨根本不可能泄露气息。” 克雅摊手，拿出一枚仍在发光，镌刻着“银冕”符号的晶石，直白地说道：“单纯是因为我祖上和银龙拉赫有旧，我凭依此物锁定了你的位置。” “但别想着薅我羊毛，拉赫再怎么牛笔，又不是我朋友同族，我没理由，更没必要帮你一个不知底细的小鬼。” “——哪怕你也许是拉赫点名的传人，就算是他的私生子，也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艾玖的眼前，名为克雅的血族严肃地说：“但现在，我想要和你做笔交易，你可以，也有权利现在就告诉我想或不想，不想的话，我会立刻转身就走，当做从没有见过你。” 似乎是觉察到少年心中的一分忐忑与不信任，她轻笑一下，疑似意有所指地说道：“别看我说话这么抽象，情绪起伏像过山车一样……我和某些人可不一样，表面上温言细语实则肚子里不知道装着多少阴招。” “倘若我想对你不利，就会现在告知你要马上开始了哟，然后用尽一切残忍的手段达成目的。” 停顿了一下，克雅的语气温和下来：“只要拉赫的心脏一天还在你身上，在我眼中你和我就是平等的……所以，我现在只是想要和你做笔再寻常不过的交易，我会列出一切对你有利或不利的地方，也会说出我想要的东西和这么做的原因。” “你会知晓相关的一切，再拥有思考的时间做出决定。” 克雅慢慢地说着，语气里蕴含的那份认真仿佛和先前那个乐子人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艾玖则等了一会儿，才问道：“可以签订契约吗？” “绝对不签！” 出乎意料的，血族立马坚决地摇头，脸上那份圣人般的平静又变成了咬牙切齿：“你不说我也能看出你是那种聪明人，契约契约，真nm见了鬼了，聪明鬼一个个都喜欢签契约玩心眼，然后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坑我，要不是这个彼阳的契约，哥们早在深渊玩砍砍乐了，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一刀把他变成2.5份送走！” “更可恨的是，这契约还是我亲手拟的！” “——天知道哥们到底为什么去高档洗浴店的小房间里逮吊车尾中学生！？接待还一脸亲切地问我要什么套餐，tmd最便宜的那一档都抵我一个月工资，三十张大头真理！试问哪个穷哥们玩得起！” “很好，我完美完成了任务，而紧接着学生们会觉得我是个煞笔，家长也说我没眼力，更关键的是领导还天天在会上批判说我没能力，放任学生——！！！” 克雅越说越激动，白皙的脸蛋在短暂的十几秒内涨得通红，她喘着粗气，松开攥紧的双拳，沉默了许久，无奈又促狭地撇过脸。 再平静地转回头。 “不好意思，我闹麻了。” 艾玖张了张嘴，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头顶如果再叠上名为“彩礼”“房贷”“车贷”的buff就更对味了。 社畜真可怜。 “克雅小姐……请说吧，我会根据你说的内容判断的。” 血族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口：“你能得到的，是德布斯敦教团菁英学院的特招生资格。” “别小看这个特招生资格，它能让你免掉一切直接入学。” “注意，不是免试，而是包括政审，深渊浓度检测，知识污染度普查……等等在内的一切，直接免费分配寝室，拎包入住，而且作为特招生，除了女生寝室外，你可以在任意时间出现在学院的任何地点。” 克雅晃了晃手指：“也就是说，一周上多少节课，上什么课都取决于你自己，如果感觉特级教师的水平不如你，也可以自己去联通整个教团的大图书馆借阅书籍学习……至于教学设施，虽然德布斯敦是座小城，但学院排名在帝国境内可能排得上前二十。” 从克雅话里的信息来看，这个特招生名额完全符合艾玖目前的规划——他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平稳发育一段时间。 省下了他特意去找入学渠道的时间与精力，相对来说也更加的安全。 至于“也许她是在欺骗自己”的风险，难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没有风险的吗？ 只要收益足够即可。 “那么，你的诉求呢，克雅小姐？” 艾玖的声音毫无波动，他坐在窗台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木质的窗沿。 “业绩，业绩，还是tm的业绩！” 倍受压榨的血族社畜竖起一根手指：“你只需要在一年内用高位仪轨晋升水银位阶，或者，在不久的未来后会发生在学院内的比赛中取得前三即可……我承认这的确不算简单，可对于能被拉赫认可的人来说怎么可能有难度？” “这只是我用名额和你交换未来我的业绩罢了。” 一年内晋升第二位阶·水银，艾玖觉得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更何况他本来就需要在五年内达到第四位阶，这顶多算得上顺路罢了。 无论克雅要求如何，这都是他必须要达成的目标。 所以，完全可以。 一念至此，但艾玖却先装出了一副稍稍忧虑的模样，问道， “如果我没能完成呢？” 听到艾玖的话，克雅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语气诱惑地说：“那就和我一起去深渊里化身流水线打灰工具人吧，如果实在害怕……交出拉赫的心脏也行。” “这都能想出第二条路来，你看，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吧~” 克雅眨着眼。 短暂的沉默后，艾玖朝着克雅伸出手掌：“那么，成交。”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 “叫我艾玖就行，克雅老师。” “芜湖起飞！业神——启动！” 克雅的手和他重重握在一起，她顿时露出了丰收般的喜悦，轻快地开口：“嗯……第十七个，艾玖同学，现在就和我去报道吧。” “第十七个？” 艾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不太对劲的数字。 克雅转身，对艾玖招招手，然后声音从前方传来。 “对啊，我说艾玖同学……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走了什么骑士小说中的大运碰见我这种人见人爱实力又强，还恰好脑抽送你机缘的美少女老爷爷了吧？这烂透了的世上可没这种好事。” “我那九十八代祖上，可不知道结识了多少类似于拉赫这般的人物。” 她侧过眸，瞥了一眼艾玖愕然的表情，不屑地摇摇手指：“同学，你要知道。” “KPI可从来不是赌出来的。” “当然，特招生名额也不是假的。” 艾玖随着克雅走下楼后，看见旅馆门口那四个穿着明显的教团风格服饰，排排站低着头少年们。 克雅对他们招招手，四个少年便小鸡啄米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们的背后。 艾玖走在克雅的身侧，打量着与印象中并无太大区别的“西方中世纪街道风格建筑”，听她继续说道：“我这可不是经典领导画大饼，特招生名额别人的确很难拿到，但我不一样……” 她收敛起笑容，一字一顿地说， “我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但很快，黑发的血族又对他俏皮地眨眨眼，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这对于配合接受了上司潜规则的我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罢了。” “一个成熟的社畜，哪怕不想，也要学会熟练顺从上司的潜规则。” 毫不遮掩的软饭发言让艾玖陷入沉默，无言以对。 - - “小萝……” “说吧我亲爱的老师！洗头捏腿膝枕陪睡样样都行！只要你，啊不，您~开口……” 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外，艾玖听着那个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着逐渐离谱的话语，凝视着那对转过来直直望着他的深红眼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真的是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但又说不出哪里被坑的艾玖转身，便见到了笑吟吟，张开双臂作出“不准走哦”口型的克雅。 嗯，走不了。 艾玖重新转过身，几个简单的结论在他的心中一闪而逝： ——安格妮丝绝不可能知道他和群星密使有关，他现在的身份是“被克雅抓来的教团特招生”，但为了自己的安全，依旧要和安格妮丝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做好准备后，艾玖正准备抬手敲“不存在的门”时，克雅突然搂着他一把冲进了办公室内，打起了欢快的招呼， “好久不见，小萝！” 踉跄的艾玖还未抬头，便感到了两抹截然不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道带着淡淡的羞愤和浓烈的质疑，另一道则是纯粹平淡的审视。 “还有我亲爱的法涅主任！” 待到艾玖再抬起头，便发现安格妮丝已经重新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那张办公桌面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又是特招生，这周都几个了？” 法涅将手中的钢笔合上，朝着克雅冷淡地问了一句。 “是啊是啊！” 克雅愉快地点头，连忙从安格妮丝身边窜过去，附在法涅耳旁偷偷说了些什么，然后站在了安格妮丝身旁，对着红发少女开始挤眉弄眼，做着可爱的鬼脸。 紧接着，办公桌前的法涅把目光转向艾玖，对他伸出了被白手套包裹着的手：“德布斯敦学院主任，法涅……希望你能在学院里渡过充实的三年。” 艾玖和法涅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然后便看见法涅把一张已经盖上了章的入学通知书摆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