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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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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东觉得,星源的话,无懈可击,默默记了下来,想着要尽快传下命令,摸清这情报来源。 但急也不在这一时,他还有星源进入梓科以后的事要交代。 通过阿东的打点,星源会被安排在韦觉隔壁居住,学习的手艺,也跟韦觉一样,是“雕刻”。 这门手艺,也是门阀世家子弟,主要的学习内容。 除非有特殊情况,门阀世家子弟,应该会一直学习这门手艺,直到离开韦氏家塾。 而且,门阀世家子弟不论学习这门手艺多久,手艺有多精湛,除非个人申请,韦氏家塾绝不会安排他们出去干活儿。 在药科,这些门阀世家子弟,会集中学习“烧药”的手艺,境遇会跟在梓科学习“雕刻”的相同。 星源不是世家门阀子弟,本来享受不到这样优渥的条件,但一来隐月三凶名声太恶,韦家大家长不愿得罪,二来阿东舍得花钱。 这钱,可不仅是花在了韦家大家长韦三身上。 常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韦氏家塾外庭梓科的当家、现管姚愆山主,才真正决定了星源的学艺之路的顺畅与否,舒心与否。 在韦氏家塾学习的门阀世家子弟,每人都可以带一名小厮,贴身侍奉。 白霓就是阿东为星源准备的小厮。 “不行!” 星源极力反对。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白霓这样的,到那个地方,太招眼,也太容易招惹是非。” 他星源能想到,阿东又怎么会想不到。 但见白霓嫣然一笑,躲进布缦之后,半盏茶的时间,却走出来个相貌平平的小厮。 “真是神乎其技呀!” 星源忍不住赞道。 “这有什么。” 阿东得意地道: “这虽是细作的基本功,但却是白霓的日常生活。 她那张惹祸的脸,可不敢让她整天肆无忌惮、素面朝天。” 谁能想到,化妆、易容到了白霓这里,却是为了掩盖美丽,减少事端。 星源未经人事,没能体会到这里的暧昧,只是头皮一紧,心里暗道,这细作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啊。 阿东可能觉察到了他的顾虑,怕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出言就扭转了他思绪,道: “同样,细作的第一品质是忠诚……” 听到这,星源转头看向白霓。 白霓坚定地点点头。 星源却又是心里一“咯噔”,他想到,这细作的忠诚,表面上是来自信念与追求,实际上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一名投降的细作,敌我都欲除之而后快。 我方要诛杀叛徒。 敌方想,你能被叛一次,就能被叛两次。 况且,谁又能保证你不是诈降? 还是死人最安全。 星源怜悯地看着白霓,这么美,真是可惜。 白霓却不领情,笑了笑,有点慵懒,有点戏谑,道: “人这辈子,总得有个念想吧。 不然,不如死了呢!” 是啊,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就像欢喜,一心想过“柴米油盐酱醋茶,鸡零狗碎几个娃”的烟火岁月。 可自己在念想着什么? 我是谁? 又怎么会在这儿? 星源在白霓的笑容下,迷离了眼神。 阿东悄悄退出,剩下的事,白霓就能安排妥当。 第二日,白霓陪着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星源,缓步走出齐仙楼。 星源的样子神情,就是欢喜跟他走顶面,不是过分留意,都认不出来。 就说,人是衣裳马是鞍,乔装改扮也不是太高深的学问,击中了人“狗眼看人低”的要害而已。 眼下,星源最大的障碍,就是“嚣张、野蛮、无礼”。 星源没有能力要求自己做得太好,他把“野蛮、无礼”扔掉,只专心把“嚣张”做好。 他哪里会嚣张呢。 白霓就慢慢给他解释。 嚣张的意思是“喧哗、放肆、跋扈”。 喧哗的意思是“声音大而杂乱”。 放肆的意思是“言行轻率任意,毫无顾忌”。 跋扈的意思是“霸道、蛮横、独断专行”。 白霓能帮星源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全靠他的悟性。 韦氏家塾外庭梓科,与齐仙楼相隔不远,只是有了宅院、店铺的阻隔,要绕过两道大街,拐过几个路口,才能到达。 星源、白霓两人松松垮垮、遛遛达达,闲逛着,就来到韦氏家塾外庭梓科。 梓科并不是想象中的,要有庞大的一个院落,要屋宇重重、楼阁栋栋。 那只是一片占地极大的树林,有着各式各样的树木,高大的可以参天,矮小的贴地盘桓。 树林边的入口,有座巨石垒砌的牌坊。 牌坊三间四柱,匾额上,书写着“斡旋化钧”四字。 牌坊下有两个小厮,无聊地来回走动。 星源带着白霓,就当那两个小厮不存在,抬腿就往里闯。 “哎……哎……” 两个小厮忙上前拦住。 星源眼睛不眨、也不说话,抬腿踹倒一个,反手一巴掌,又扇倒一个。 继续带着白霓,大摇大摆,穿过牌坊,沿着林间小道,往里面遛达。 这是韦氏家塾的地盘,就好比“宰相门前三品官”一样,这俩小厮,轻易也没人胆敢得罪,又哪里咽得下这哑巴气,吃得下这眼前亏。 两人也来了狠劲,默契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加速快跑,再一跃而起,一起从到半空踹向星源的后背。 星源怎么会让两人得逞。 他在感悟“嚣张”之时,顺便想到“嚣张”就要有嚣张的倚仗。 没有倚仗的“嚣张”,不是“嚣张”,是“作死”。 星源只想要嚣张的神气,可不愿变成个作死的贱人。 他从穿过牌坊开始,就用脚尖,悄悄的,在地面上,浅浅地画了枚“壬辛牵牛花符”。 两个守门小厮哪里跑得起来,就觉着从脚脖到脑门都痒痒的,似乎有很多热锅上的蚂蚁,在乱糟糟地爬,四处寻找生路。 他俩的身体,已被牵牛花的蔓缠绕、被牵牛花的叶遮蔽得密不透风,一个开着层层叠叠绯红的花朵,一个开着堆堆垛垛幽蓝的花朵。 着实令人气恼,又毫无办法。 星源和白霓沿着林间小道,没走多久,就来到一片林间空地。 空地上有两个人在给砖的土坯上釉。 白霓上前打听,问道: “请教二位,可知韦觉在哪儿?” 那两个人都没抬头,也没说话,其中一个往树林里边指了指。 这又到了需要星源嚣张的时刻。 他一脚一个,把两人踹倒在砖坯上,顺道喊了一嗓子,道: “韦觉快来见我! 不然,你家星爷见一个打一个,打到你出来为止!” 听他这样喊叫,被他踹倒的两人面面相觑,仿佛在互相询问,这谁啊,咋这么嚣张,敢挑衅韦觉。 韦觉就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练习雕刻,听到了星源的喊叫,立刻猜出是谁。 韦家当代大家长,也是韦觉的三祖爷韦三,专门给韦觉说了星源的事。 韦三的意思是,韦家正在多是之秋,那敢与尘族大军相抗的隐月三凶,着实不易招惹,免的节外生枝。 他断定,这位隐月三凶的晚辈,只是羡慕门阀世家的风雅生活,来瞧个新奇,凑个热闹,待不了几天。 要韦觉耐心地给星源打发走,能处成朋友最好,处不成朋友,也不能结成冤家。 可听到星源这样一喊,韦觉顿时头大,心里也生出厌恶感,暗道: “山野之人,果然鄙陋。” 又气愤看门的小厮,怎么不禀报,就随意放人进来。 但气愤归气愤,大家长的话,那是一定要听。 他放下手中的活儿,循声而来。 看着眼前的场面,也是一凛,心道: “好威风的隐月三凶,竟然惊动这许多人。” 在韦觉之前赶来的人,以这梓科山主姚愆为首,梓科的重要人物一个不落,都已到齐。 那山主姚愆,正把梓科这些要人,一一给星源引荐。 而那星源却把脸扛得高高的,待理不理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韦觉走过来,打断了山主的啰啰嗦嗦,对星源道: “我是韦觉,跟我走吧。” 星源看这韦觉,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只是颜色惨白,一脸愁容,浓得像化不开的雾,模糊了五官。 “好啊。” 星源倒很随和,笑嘻嘻地,来在韦觉身前,道: “你别做“朝圣者”,让给我吧。” 韦觉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毫无准备,也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道: “我倒是乐意,那人同意吗?” “那人是谁?” 星源打蛇随棍上,紧紧追着问道。 这时,韦觉也可能觉着了不妥,转头对山主道: “他的房间在我隔壁,对吧? 你亲自带着他的小厮过去吧,看看缺什么,补齐备足。” “是。” 姚愆拱手躬腰领命,又对白霓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霓看向星源。 星源仍然笑嘻嘻的,好似很高兴,对她摆了摆手,道: “去吧,去吧。” 自己却跟在已转身离开的韦觉身后,沿着林间小路,拐了个弯,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那山主姚愆却陪着笑,对白霓道: “敢问小哥,那两个看门的小厮,几时才能脱困?” 白霓翻了个白眼,道: “又不是我干的,我怎么会知道。” 这边,韦觉带着星源,来到他练习雕刻的地方,也不说话,只是递给星源一把刻刀,一截木头,便自顾自地低头去练习。 星源当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去看韦觉。 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就被吸引。 韦觉哪里是在练习雕刻,分明是在练习“刻符”。 符箓法门里有血沁符和刻骨符两大分支,都不是画符,而是刻符。 就说鬼画符,用朱砂画在表芯纸上也是威力平平。 主要是,不论作为符承的表芯纸,还是作为符摹的朱砂,能承载的天地之力都极为有限。 若是换成更为坚韧的符承,以刻痕作为符摹,那鬼画符的威力,就能成倍的增长。 以前星源只会画符,对“刻符”虽有所想象,但也难逃用笔的窠臼,总摸不着精要所在。 今日见了韦觉的手法,恍然大悟: 刻符,原来是这样用刀,这样的手法。 韦觉刻的符,他并不认得。 不懂就问。 他凑近韦觉身边,低声道: “这枚是什么符?” “诶? 你懂符?” “我不懂你这个符。” 星源说着,用手指在地面上轻轻一挥,仍是“壬辛牵牛花符”。 只见一茎牵牛花,吱吱扭扭钻出泥土,蹭蹭窜出一丈多高。 花茎上,绽放着五彩缤纷的“小喇叭”,一个个使劲吹着,韦觉仿佛听到一曲嘹亮的唢呐名曲《百鸟朝凤》。 “这是……这是……” “这是一枚融合符呀。 你那个呢?” “我这个…… 我也不知道。 但大家长说,我们韦家除了那枚能修行的六合己伤落英符之外,其它的都属于取象符。” “取象符。” 星源重复了一遍,又搜肠刮肚一番,确认自己真没在烟波池边领悟到。 这也正常,符箓法门博大精深,浩瀚无垠,谁也不可能穷尽所有的符箓。 韦觉也是第一次听到“融合符”这种说法,也有跟星源一样的心思,也就不过多打听。 他和所有符箓法门的修行者一样,只是关心修行符的事,问道: “那你的修行符呢?” “我没有修行符。” 星源如实回答。 韦觉不敢相信,抬手按住了星源的脉搏。 星源没有骗他,韦觉无法从星源的脉搏上,感知到一丝的天地之力。 星源不是个修行者! 韦觉又忙去察看那“牵牛花”,狐疑地问星源道: “这不是一株蛊草吧?” 星源耸耸肩,双手一摊,道: “我又不是修行者,是符也好,是蛊也罢,又有什么区别。” 韦觉想想,觉着也是这么个理,便有点奇怪,问道: “你连修行者都不是,还跟我争“朝圣者”的名头?” 星源却答道: “没错啊。 是有修为的“朝圣者”,都已被杀掉。 只能轮到我,这个没有修行的人,去朝圣。” 韦觉好似被星源的话噎着,盯着星源,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才道: “大家长猜错了你的来意。” “我很诚实,又不掖着藏着。” “那你确定我会被杀?”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摸这趟浑水,所以我不确定。” “能杀我的人不多。” “跟菊皇战平的天选之子,没一个能逃脱被暗杀的命运。” 韦觉又低头去练习雕刻,再也不搭理星源。 星源却笑嘻嘻地凑上去,道: “教我?” “凭什么?” “你开价。” “那…… 晚上请我吃顿让我满意的。” 星源来这梓科,名义上就是为学手艺而来,韦觉也不能开出过分的条件,只能提出这不算要求的要求。 可星源还真当了回事,二话没说,就扯着嗓子嗥道: “白霓! 给我过来!” “滚! 这是个什么玩意,在这乱吠!” 旁边不远处,应该是有正在专心致志干活儿的人,被星源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被这一吓,说不定还下错了刀,或者划破了手,气急攻心,已忘记修养,张嘴就骂道: “给老子滚!” 嚣张如星源,哪能容得他人如此放肆,直接就奔了过去。 然后,韦觉就听到“砰砰”和哀嚎的声音。 他连忙跑过去,把正在挥舞木棒打人的星源拉了回来,警告星源道: “你不能这样冲动。 这里有别的世家门阀的子弟,那可是有修行的,眨眨眼,能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 星源毫不在乎,嚣张地道: “哪个世家是想被灭门,敢惹我们隐月三凶!” 说话之间,不仅白霓赶到,山主等人也赶了过来。 一问之下,原来是为了跟韦觉学习这雕刻手艺,要白霓安排饭菜。 山主怕星源缠着韦觉,两人再爆发矛盾,就试探着给星源递话道: “我给你找我们梓科手艺最好的师傅……” 星源瞥了他一眼,嫌弃地也说了那个字: “滚!” 山主差点气疯掉。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当即就要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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