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章 通天血犀

修行，会引天地之力入体。 初学者，不懂内敛，在呼吸之间，往往会触动体内的天地之力。 这样，体内的天地之力也就会随着呼吸波动。 有经验地修行者，离得很远，就能感觉到。 按理说，星源就是这种情况。 可唐小荷跟星源没有距离，她却感觉不到，星源体内的天地之力波动。 要知道，星源的脚，离地面足有一尺高，这可不是稀薄的天地之力，随便就可以做到！ 感觉不到星源体内天地之力的，不仅唐小荷一人，连杜子丑也不知道，一夜之间，星源已是个修行者。 白霓、西将军更是蒙在鼓里。 私传神通水上漂之事，星源不说，唐小荷当然也不会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且，金莲一脉的神通水上漂，不许外传。 就像九皇那样的上岸者，已不许使用，更不允许传与他人。 虽说，有神通水上漂，能够炼制法宝“无影剔骨刀”的说法，可这神通水上漂，依然不为人所重视，算是不入流的神通。 这个层次的神通，怕是求着人家，人家还不愿学呢，哪还有不许外传的压力。 星源也没太在意这个事情，他的注意力都在“郑家潮帮”身上。 先是“青萍”转来“飞凤”的消息。 说据查，巽地郑家与东小楼只是生意上的合作。 这个合作，是郑家大家长与东小楼管家孟淄，亲自订立的契约。 路程呢，就是由乾江口到黑窟窿岛，这一段。 郑家负责运货，挣取高额的“跑船钱”，对所运送的物品，一概不问。 但郑家知道，东小楼运送的物品，过不了巽地安抚使这一关。 对于巽地安抚使，又为什么，每次都会放行，郑家的猜测是宋五儿，而绝不是银钱。 其中的原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事，郑家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主动上前打探。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规矩。 拿钱走人。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像这次这样，运送五百多人出海，是第一次，以前从未有过。 另，“飞凤”还请示，对郑家“灭门”的命令，是否还要执行。 这个结果多少有些出乎星源的意料。 看来，貌似一盘散沙的门阀世家，真的有其内外运行规矩。 他不由对“飞凤”组织，又高看了一眼。 韦明，不是一般人物，不论是修行，还是任事，都是一把好手。 既然郑家禁得起查，那自然不用灭门。 星源仍命令郑家继续与东小楼合作，但，每次运送的东西，要经过“飞凤”的同意，才许出海，或者登陆。 而星源的注意力，也转到了一个海岛上。 这个海岛就是黑窟窿岛。 按照郑家的说法，这黑窟窿岛，无疑就是五湖教的转运驿站。 他有立刻赶往黑窟窿岛的冲动。 但还要等等，等“青萍”的信。 星源曾经给“青萍”下了一个命令，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决定等到明天，如果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他就要动身前往黑窟窿岛。 这黑窟窿岛，就是宋五儿与菊皇幽会的那个黑窟窿岛。 它实际上是大海里的一座山。 从海水里探出的不是山峰、山尖，而是个平平的大圆盘。 岛很小，出水也不高，方圆不足五里地，被郁郁苍苍的树木完全覆盖。 从远处看，就像海面上有个黑不隆冬的大窟窿，尤其是在夜晚的星空下，分外逼真。 岛上毒蛇横行，林间瘴气弥漫。 这样的环境，难免会有许多怪异的现象、恐怖的谣言，生发、流传。 时间久了，几乎没有渔人在此停靠，也就成为海上的禁地。 更不为人所知的是，黑窟窿岛的名称来源，并不是因为它看起来像个黑窟窿，而是岛上本来就有个黑窟窿。 在湮灭的古籍里，这个黑窟窿可是大大的有名。 如今，却已彻底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不复存在于尘族的记忆。 在黑窟窿岛的密林中心，有个口径十几丈的深渊。 深渊没有底。 若往这深渊里投入一块石头，是无论等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听到回响。 深渊边缘，有阴刻的三个蝌蚪文，是与法宝青竹杖的玉链一样的文字，现在已经没有人认识。 那三个字是“万剑窟”。 星源让西将军拿来娲皇大陆的舆图，再一次确认黑窟窿岛地位置。 黑窟窿岛在娲皇大陆南边偏东，距离巽地乾江口百里地，距离离地最近的地方只有一百里左右。 星源命令北将军及其龙甲军战船，往黑窟窿岛方向前进，在距离黑窟窿岛五十里的地方，结阵待命。 他自己，问西将军要来表芯纸与朱砂，专心致志地画符。 杜子丑看懂了他的意思，道： “你这样太危险！ 还是我去吧。” 星源抬起头，把手上的笔搁置在桌子上，道： “你去才危险。 你想想，那个地方，对菊族有多重要。 是他们的中转驿站，更是对娲皇大陆的桥头堡。 若菊族强攻娲皇大陆，那里又是他们后方的兵站、粮仓、草料场。 你觉着，那里得有什么规模的重兵把守。 别说你是半步诸无，就是个诸无境，掉进去，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我则不同，我有诸多鬼画符，各又妙用。 我又精通水性，那大海也拦不住我……” “还大海拦不住你…… 就这些符箓，哪个沾水还能用？” “我可以藏好。 比如装葫芦里……” “别介！ 别去送死。 等你把葫芦里的符纸掏出来，人都已被剁成肉泥！ 不许去！” 杜子丑说得不无道理。 但星源不走这一趟，又心有不甘。 他的想法，事自己摸进黑窟窿，打探出个虚实。 能干，就招呼北将军，结阵上岛，一窝端掉。 不能干，自己悄悄回来，从长计议。 也正如他自己所说，摸进去，太危险，那里必然有菊族重兵。 听了他两人的对话，西将军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在极力劝阻星源的同时，还偷偷给东将军和白浪南送信，让他们俩迅速返回。 西将军是怕，怕回来一个，劝不住星源，干脆两个都能回来。 人多力量就大！ 星源并不是莽夫，杜子丑说的，可谓是直击他的痛处。 如果真有杜子丑所说的情况发生，他星源也就是个在劫难逃。 去，还是要去。 表芯纸不行，朱砂不行，那换成不会毁于水的符摹、符承，那肯定就行。 星源选中的是成色极好的金珠。 成色极好的金珠与水无碍。 成色极好的金珠可以用刻刀雕刻。 比黄金好的符承，除了佛光菩提木，还有象牙、犀角、青铜。 象牙、犀角，珍贵、稀少，门阀世家与尘族皇殿可能会有，一般的皇室贵胄、王公大臣尚且都见不到、摸不着。 更别提，整天忙着，到处筹集粮饷的尘族大军喽。 青铜嘛，杜子丑提到，以前传说，天域九块大陆之中，就有一座青铜大陆，筑造的青铜，都像黄金一样闪着金色的光芒。 可不知怎么的，那青铜大陆变成了现在的流沙大陆，根本没有人，能在那儿生活。 青铜也就绝了迹。 祭祀的礼器为都换成了陶罐瓷碟。 青铜就是有，给了星源，他也没办法用。 青铜的花纹都是铸造上去的，星源既不知道也没有趁手的利器，可以在青铜上面刻画符纹。 那样的话，即使有了青铜，也只能用朱砂去画符纹，还不是会毁于水。 星源深思熟虑，觉着眼前，最适用的符承就是金珠。 尘族大军有着大量金珠，这些可都是，尘族大军生存的凭仗，是尘族大军人马的口粮、衣被、武器…… 西将军可不这样认为。 他认为这都是星源的，连尘族大军，和他们六位将军都是星源的，何况这些金珠。 听到星源要金珠，西将军就让人搬来两口袋。 口袋不大。 大口袋也装不了金珠，金珠太重，会把口袋撑破。 可就这两口袋里，星源只挑出一颗将就能用的金珠。 这些用来交易的金珠，成色太差，杂质太多，也太硬，既下不了刀，也根本扛不起天地之力的流转。 星源就用绣花针，在选中的这颗金珠上，尝试着勾画了一枚而止符，哪知，符还未成，金珠就裂成两半。 没办法，还得去找门阀世家。 星源动用拇指印，让白霓写了封给韦明的信，直言，要金珠、象牙、犀角。 等待是令人焦灼不安。 星源在等，等“青萍”的消息，也在等韦明的回话。 西将军在等，等东将军和白浪南的到来，劝住他的少主，莫要以身轻涉险地。 杜子丑等着“赤眼”，和青竹杖的九九归心咒之间的结局。 唐小荷不知道在等什么，她心里好乱，从来没有的乱。 如果仔细理了再理，她会发觉，她的乱不是为尘族皇殿，也不是尘族大军，竟也不是为金莲一脉…… 她的乱是为了一个人，为了星源。 唐小荷觉着自己借了星源的血，就欠了星源的还也还不完的情，和斩不断的牵挂，抹不去的担忧。 只有白霓在忙，忙着收发、整理、汇总“青萍”的来往信息，再利用“青萍”发往各方。 尘族大军的运转，是以六位将军，服从于星源的指挥，为基础来构建。 星源在哪里，六位将军之间的来往信息，就在哪里交换。 像现在，东将军跟其他各位将军的联系、反馈、命令，也都会先传到这里，再传往目的地。 这样，星源就能知道全局的状况。 白霓就是这个“星源指挥”的经手者。 这也不是她一个人。 她跟着星源，无论来到哪里，细作营都会配置一个军头，带着一个班，和“云影白鸽”，供她支使。 信息很多。 白霓只是象征性的过目，即发往目的地，但给西将军和星源的，她就会直接呈给他们。 白浪南的回复来得最早，那是无头无尾的七个字，“紧急关头找星源”。 接着是东将军，他说直隶地情况复杂，脱不了身，但相信、也服从星源的判断与命令。 这真让西将军抓狂。 好在“飞凤”很快给出了回答，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飞凤”的回答，明显是韦明的语气。 他从星源没有提起的“佛光菩提木”说起，说确实没有。 但金珠太次，上好的金珠，一般都无法支撑，天地之力的两次流转。 象牙、犀角也分等级，他会把“飞凤”最好的犀角——“通天血犀”送过来，并附赠一把昆吾石的刻刀。 同时，又嘱咐，说外面太乱，最好派遣一队尘族大军的士兵护送。 还有，请“凤头”斟酌，如有需要，“飞凤”必会全力以赴。 星源看完，会心一笑，有股温暖，在胸腔里徜徉，让人通体舒泰。 但他只回复了四个字“提升战力”！ 这傲娇的话里，怎么读着，都有一股子嫌弃的味道。 真不知道，面对韦明这样的大能，星源是哪里来的底气。 下一条消息，来自东将军，他说有近五百人，结着“螳臂当车法阵”，已护送宝物自韦家出发。 还顺便问道，是不是太招摇。 确实太招摇。 这样是被“同尘”看了去，不知道会怎么琢磨呢。 不抓到神秘的五湖教主和“无尘”，谁的心，都无法安宁下来。 再下一条消息，就是星源日盼夜盼的，来自“青萍”的报告。 “青萍”组织接到命令后，在娲皇大陆临海八地，紧急出动，严密盯死海岸线，确实做到“片帆出海都有跟踪”。 这次传来信息的，是乾江源头所在的西北乾地。 西北乾地多高山，终年积雪，海滨也俱是悬崖峭壁。 可就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也有大船，而且不止一艘。 每艘大船里，都装着满满当当的人。 这些应急地大船，平日里，就藏匿在，海边悬崖峭壁之下人力开凿的山洞之中。 不潜入水底，不溜至崖底，根本无法发现。 这些大船哪里来的呢。 想想就能知道，娲皇大陆有造船的风气。 预备着，一旦这最后的娲皇大陆，也输给了菊族，那就要“乘桴浮于海”。 到处都在造船，五湖教浑水摸鱼，并不困难。 拿到这个情报的是江小曩。 他的神通擒龙功果然名不虚传，在“听声辩位、闻风溯源、觅影寻踪”方面，再也没有比这“擒龙功”，更为强大的存在。 现在的江小曩，正在潜深水，跟踪这几艘大船。 他随身携带的“云影白鸽”并不多，只在这几艘大船转向时，才会使用。 最新的消息是，这几艘大船的航向：西北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