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会

“长生门？”女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大厅里一片寂静，无人敢在这时出声，来客们都保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丢掉舌头。 杨举咽了一口唾沫，梗着脖子偷偷往后退，他大气都不敢出，脑子紧张得有些发晕。 “只要能退到包厢外就好……然后再下楼……出去后就没事了，这就跟我没关系了！”杨举提溜着心想道。 他可不是来打架的，他还有大好的青春供他挥霍，今天好不容易能来这儿一次，丢了小命可不值当，至于跟他来的那个人，刚才杨举看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什么小绿飞刀耍得贼溜，这种时候就不要掺合人家的事情，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记得那什么曰来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可不赖他杨举，这场面这架势，就算关二爷再世也拦不住啊！ 咣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包厢。 壶里的酒洒了一地，包厢里面的男人尴尬地停下动作，脸上挤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笑容。 杨举的小脸皱成了苦瓜，本来快要走掉了，他好死不死把酒壶给碰掉了地上，这么凝重的气氛被他给打破了，这无疑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啊！ 陈生知道他是带自己过来的那人，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坐视不管，正要说上一句把注意力吸引回来。 “我……杨举！小心！”陈生惊慌大叫。 一道白丝从楼上的黑暗中射出，正中杨举的脚踝，抓住目标的那一刻，白丝骤然绷紧，一股巨力从上面传来。 杨举被拽了个跟头，正脸被狠狠拍在地上，一股暖流从鼻腔向外蔓延，鼻血被糊在了脸上，但他无暇去擦，那白丝正拽着他往包厢栏杆外拖去，他吓得哇哇大叫，两手抓住旁边的桌子，结果桌子也被跟着拖动，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陈生心中一急，反手握住长锥，作投掷之势，想要把那白丝切断。 一只素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悄悄化掉了他的力道。 “你干什么？”陈生对祝婉吟怒目而视。 可是来不及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杨举直接被拽到了楼上，整个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性急自乱，先等等。”祝婉吟对他说。 陈生心中急切，不料正对上祝婉吟的眼睛，她眼神淡淡，仿佛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但眼中只装着陈生。他怔了一下，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妖怪啊！”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那些人听到这叫声，庆幸着自己没有因一时冲动而逃跑，但心又不自觉往上提了提，听那个男人的话，莫非楼上住着一个妖怪？ 扑通！ 杨举又被摔了出来，他后背撞在栏杆上，人疼得直接蜷缩在地，人们望去，没有看到有血溅出，身上好像也没有受伤，但他穿在外面的衣裳不知去哪了，只剩下套在里面的汗衫。 一只小脚迈出黑暗，俏生生走了出来。 少女披着衣裳站在灯光之下，发丝柔顺如同水波，身姿婉约而修长，衣裳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宽大，系上衣襟也遮不住缝隙间流露出的白皙肌肤，素白的小腿裸露在外，仿佛全身……只有这件衣服遮盖着。 客人们都看呆了，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面目凶恶的妖魔，没想到竟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孩子走了出来。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楼上的杨举依然哆嗦着身体，少女往前靠近，他就往后退到栏杆角落，仿佛面前的是一头吃人的怪物。 少女看都不看他，随手一抬，那杨举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扔了出去，重重摔下大厅。 “啊啊啊啊啊！救命命命命……”杨举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陈生顾不得别的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凌空接住杨举，两人安然无事落在地面上。 “绾姑娘？”祝婉吟微笑着。 “曹妈妈，把后面那些碍事的人清理掉。”少女没有搭理她。 “是。”一个抹着浓妆的中年女人答应道。 客人们反应过来，尖叫着争相逃跑，眼前却不知何时漫出一层白雾，吸入一点就觉得头昏脑胀，最后没有一人还能站着，全部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祝婉吟拈了一指白雾，用舌头轻轻一舔，眼睛转动，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砸嘴道：“姑娘好狠的手段，这剂量，怕不是要让人忘了前世今生。” “你们有三句话的机会解释，要是我心情好，还能死得体面点。”绾姑娘樱唇微启。 陈生安置好杨举后便返回台上，手中的长锥消散，仿佛灰尘般隐匿不见。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祝婉吟打趣道。 绾姑娘睨视一眼，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还有两句。”她磨了磨指甲。 祝婉吟白了一眼，无奈地撅撅嘴，这一刹那倒是风情万种。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匣子，凌空抛向楼上，那匣子快速旋转，将要到达时却凝固在了空中，还差几步远就能落到绾姑娘身边。 “师父说了，姑娘只要打开匣子，自然就会明白的。”祝婉吟解释说。 “最后一句。”绾姑娘仿佛没有听到。 祝婉吟微微眯眼，眼神如刀光，手上的指甲也悄然变红。 “小师弟，找个地方躲着。”她头也不回。 话音刚落，破风之声迎面而来，有什么东西齐头射向祝婉吟。绾姑娘眼中无光，仿佛在看着将死之人。 一爪划去，妖红色的气息涌动，陈生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攻过来，只听到了断裂的声音，然后杀招被打破。 祝婉吟咬咬手指，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 白丝如毒蛇般卷出，速度极快，但祝婉吟下手更快，那白丝还未来得及触及毫发便已被她尽数切断。她微微一笑，也不主动动手，静静看对方还有什么手段。 她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却是腰已被一道白丝卷住，又有两道白丝闪电般疾射而来，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但她也不躲，反而呼吸急促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眼看白丝要刺入身体，突然，一抹红焰凭空燃烧在白丝尖端，所及之处白丝尽数化为灰烬。 腰上的白丝燃尽，祝婉吟挣脱了束缚，她指甲一弹，红焰瞬间蔓延而上，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白丝只剩下了缭绕的飞灰。 祝婉吟莞尔一笑，先前犹如刀光般的眼神已经收起，她兀自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娇媚舞姬。 “姑娘为什么不看看匣子里的东西？与其打个头破血流，不如心平气和地坐下唠唠。”祝婉吟建议道。 绾姑娘盯了她一会儿，目光又落回匣子上，她手指旋动，匣子的开口转向陈生二人，祝婉吟看着她操作着，眼中笑意更盛。 “师姐，里面装着什么？”陈生低声问道。 “现在知道我是师姐了？刚刚下手还那么狠，打得人家好疼。”祝婉吟悄悄握住陈生的手，小指抓挠着他的掌心。 陈生猛地抽出手，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看她，祝婉吟见他如此反应，忍不住舔舔嘴唇，似乎稀奇的很。 匣子口慢慢打开了，什么也没有发生，绾姑娘又把匣子转回来，陈生眼角一瞥，隐约看到一抹金光闪过。 眼里突然一阵火辣，仿佛被火炭烤过一般，陈生忍不住捂眼，刺激得眼泪自流不止。 绾姑娘倒没什么异样，她看清了匣子里的东西，瞳孔微缩，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师父叫什么？”绾姑娘开口。 “李贤通。”祝婉吟回答。 “李贤通……贤通……”绾姑娘低语着，“他来干什么？” 匣子合上，被提线一样甩到绾姑娘手中，她转身回去重新隐入黑暗，末了，又甩出一件衣裳。 “曹妈妈，带他二人进来。” “是。”又一位中年女人走出来，脸上堆着笑容，三步两步走到他们跟前，“二位贵客，跟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