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降维打击

这是一个和他们确定关系时一样的满月夜，月光与灯光交织在一起，把两人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对方眼中。年轻的男女看着彼此，虽然心中所想并不尽相同，但都是心情复杂。空气微微有些凝固。 最后，主动约他出来的她先开口了：“我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了。”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是很多事都不在乎，可他心细得很什么事心里都清楚，所以他此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了些许预测，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不想面对那个最坏的结果。 咽了一口唾沫，他强挤出一抹微笑说：“没关系，你说吧。” “你真的很喜欢我吗？”她认真地问。 “你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话听着像是那些夸大其词的山盟海誓，但其实这都还是收敛了。于他而言，她是他的全部，从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就是为她而活。 “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是不够热烈不够纯粹的，这对你不公平啊。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想是时候结束了。”她看起来也有些悲伤，但这让他心里更难受了。 他强装镇定，艰难地说：“如果你是因为自己而做出这个选择，那我不会太难过，但如果是因为我那我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她却是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们。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你会认真地记很多事情，会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在你之前没有人愿意听我每一句话。可你全身心依赖我，真的让我感觉无所适从。” 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眼前的人。他还是被现实击倒。 她情绪很激动，说话逐渐有些无与伦比：“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也不是觉得你不够好，我只是觉得该结束了，我受不了这种患得患失，我……明明已经……为什么……好难过。”她蹲下身，低头哭起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安慰她。他抬起头。他希望此时能应景地下一场雨，这样自己的眼泪可以被雨水掩盖。 她终于冷静下来，重新站起身，眼眶通红：“对不起，但……还是结束吧。”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其实我本来打算挽留一下的，因为我现在真的离不开你，但既然你坚持，那好吧。” 他转过身去，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的眼睛：“再见，韩梅梅。” “再见，李华。”说完，韩梅梅转身小跑着离开，断断续续的哭声逐渐远去。 等到韩梅梅彻底离开，李华终于彻底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哭喊：“不——！梅梅——！” 如果此时能响起一段“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声音那更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这并不是在拍电影，更可惜他姓李不姓袁。 “楼下那个小犊子大晚上的鬼嚎什么，要死啊你。”一个大妈打开窗户冲着下面的李华大喊。 大妈身后的男人悄咪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孩子也不容易，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担待着点。”结果那大妈反过来打了男人一顿，惨叫声从楼上传来。 不远处长椅上有个秃头中年大叔，他如同一个小透明一直坐在那里看戏，此时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李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别太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会更好。” 李华瞪着通红的双眼，带着哭腔反过来问大叔：“大叔你结婚了吗？你媳妇好吗？” 秃头大叔顿时跪在李华旁边，跟他一起哭了起来，两个男人的哭声跟楼上那个男人的惨叫在周围回响。 良久，平复下来的李华站起身，跟那个秃头大叔道歉后离开。人家毕竟也是好心来安慰你，你却刻意揭人家痛处，总归还是不好的。 李华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小区外面，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 李华是个普通人，外貌也普通，家境也普通，普通到丢在人群里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要说丑吧，倒也不至于，也还看的过眼。要说穷吧，那也不至于，至少衣食无忧。可他就是太普通了，没什么长处，既不能当花瓶，也不能凭亿近人，至少现在不会有多少人在乎他。 而他的学历呢，只有初中。倒不是说他笨学不会，相反他脑子很灵光，小时候成绩很好，数学这类东西也是一点就通。可他并不喜欢学习，他觉得那并不是他擅长的东西。而刚好，他在初中时接触到了电子游戏，在里面找到了更适合自己、自己更喜欢的东西——策略。他手脚笨的很，说是小脑不发达都不为过，但他可以通过策略来弥补身体上的不足，只要是与人对抗为核心的游戏他都能大放异彩。并且，他还发现了另一样好东西——二次元。各种游戏动漫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虚假的世界，让他在沉浸在其中时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残酷得以喘息。最重要的是，那里面的妹子是真的好看。而结果呢，就是他沉迷游戏耽误了学业最后连高中都没有念，以大部分人的观念来说就是没有未来。 像他这样现在普普通通未来一片黑暗的人，当初是怎么获得韩梅梅的芳心的呢？很简单，有趣的灵魂，讨喜的性格，共同的爱好，并且他真的是个好人。 而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是真爱，但女方父母很厉害。如果韩梅梅真的坚持下来，那顾及到女儿的感受老两口也不会太过分，毕竟他们已经有个大女儿了这二女儿不是独一份的宝贝疙瘩，给予她婚姻自由也未尝不可。但韩梅梅在亲戚的压力之下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本就不是极度纯净的感情出现了裂纹。于是，她打碎了梦想，他接受了现实。 那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李华也明白，他真的很难再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甚至说这辈子能不能结婚生子都还是未知数，所以韩梅梅的离开不仅给他带来了心理上的创伤，还带来了许多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家里人是知道李华和韩梅梅交往的，甚至已经在商量着什么时候去提亲了，这下可好，又成光棍一个，无颜面对家中父老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李华的脑海里，并且以他的计算力和行动力，对大多数人来说很难的想法他也能达成。 李华喃喃道：“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唉，这日子天天一个样，一眼就能望到头，都要过够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抱怨着。 “哥呀，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过够了我还没过够呢，你没媳妇我可有。”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年轻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整个人更丧了，故意恐吓道：“还打击我是吧，信不信我这就带着你一起下地狱？咱现在可是拉着满满一车钢筋，只要一急刹车，这些钢筋就能捅穿车厢把咱俩扎成刺猬……啊不对，连刺猬都不是，估计就成碎块了，到时候咱俩的尸体掺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分不出来哪堆是谁。” “别呀哥，你是我亲哥，我只想讨口饭吃不想把命搭上。”年轻人只是对于中年男人的威胁感到恐惧，却并没有对于这辆货车拉满了钢筋的超载行为产生什么质疑。 这倒是正常的，但凡对货物运输这工作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道，想要挣钱就肯定超载，不超载就不挣钱，那些真老老实实按标准来装车的估计都快饿死了。 “嘁，你小子真是……卧槽，他奶奶的，搁城里开远光灯，这人有毛病吧！”司机本来还想跟副驾的年轻人说几句，却被对面车的远光灯晃了眼睛。 夜晚在城里开远光灯是很危险的行为，会极度影响对面车辆以及前车的视野，严重的情况下会导致对面的司机完全观察不到前方的行人或车辆，导致事故的发生。这种事算得上是常识，不说人人都知道但开车或经常坐车的人都明白。但有些时候是对方忘记，有些时候是对方故意报复，常开夜路的司机经常会遇到那种在城里开远光灯的人。 “诶，等一下，卧槽，哥，前面有人！”坐在副驾上的年轻人因为无需正视前方所以视野反倒清晰些，他隐约看见一个站在路边的青年径直跑到了路中间，此时就在他们正前方，如果就这么直直地开过去肯定会把他撞死。 而冲到路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华。 李华刚刚用手机给父母和韩梅梅分别发了一句“对不起”和“再见”当遗言后把手机直接格式化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看准机会，趁两边刚好同时存在开着远光灯的车和超载的货车，直接跑到了路中央。 这样合适的自杀机会很难找到第二次，毕竟大多数人都还是很有素质的不会在城里随意开远光灯，而这个时间会进入城区的货车也不多，超载的就更少了，所以想再遇到这样一个两个条件同时具备的时机难上加难。 如果只有开远光灯的车，那大部分车辆都会提前减速，并且轿车大部分是没有货车的威力的死的不会那么痛快，多半死不掉能被救回来就算死了也得痛苦好一阵。 而如果只有超载的货车，那正常行驶的货车是肯定能提前观察到情况进行避让的，除非趁货车来到面前时刚好把脑袋伸进货车的车轮底下不然多半是死不成。 而现在，能瞬间毙命的超载货车有了，影响司机正常驾驶的远光灯也有了，在李华的计算中，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面，一次完美的自杀。 然而就在这时，那辆来着远光灯的车辆仿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把灯光从远光调成了近光，使那名货车司机的视野暂时清晰。而这位老司机也是反应迅速，没有选择赌命式的踩刹车，而是迅速旋转方向盘，想要躲开李华。 不得不说，李华的运气很好，但也很差。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完美的机会，却又偏偏让他打了一把高端局，遇上两个高手。 李华心道：我都已经跑出来了，遗言都说完了，手机都已经格式化了，游戏里的荣耀和二次元老婆我都已经抛弃了，结果你让我死不了？不行，老子今天必须死！ 于是，李华又拼尽自己的体力，往货车躲避的方向跑了两步。 这段公路中间可是有绿化带的，货车现在已经躲在最左边了，可李华又往这边来了一点，再往左无路可去，如果开上绿化带反倒要赔偿额外的费用，那就只能再往右躲了。 中年司机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这小子活腻歪了想死也别赖上老子啊，我真是倒霉催的。”说着，他用力向右转方向盘。虽说他是全险，车上还有记录仪，能证明是李华主动往上撞，就算真的撞死了也不至于赔太多，但能不摊上人命更好，还是要尽力救一下的。 然而，此时的距离已经太近了，司机几乎是在把车头横向调转，这才让车头只是几乎贴着李华的身体擦过，没有直接撞上去。 不过，李华却并没有懊恼，而是站在那里露出满意的笑容。 货车在惯性的驱使下，整个车厢向左倾斜。如果是空车还好，这种程度的倾斜还能靠迅速打方向盘调整回来，但现在车上可是装着满满的钢筋，惯性比平时大得多，根本不给司机秀车技的机会。于是，毫无意外的，货车侧翻，加起来几十吨重的车厢带着钢筋直接砸了下来。 噗叽啪。 李华直接被压成一摊肉饼，这下如愿以偿成功从三维立体进入了二维平面成了一个“纸片人”，彻底进入二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