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会

“悠离姐姐，差不多要走了。”望春提着灯笼，敲开书房的门。 “马上。” 悠离把书签夹进去，合上书，放回架子上。起身吹掉灯，走出书房。 “悠离姐姐好用功啊”，望春半是钦佩半是捉弄。“说不定死了后，能烧几个灵遗物出来呢。”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要说。州牧年龄大了，要是给他听到，又得唠叨个不停。” “悠离姐姐年轻得很呢，离死还远了去了。”望春一边说着，一边带悠离往西苑含章亭走。虽然这夜路已经走了十几次，望春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仍然低着头仔细地观察路面情况。“悠离姐姐，我这是夸你呢。我要是死了，肯定留不下灵遗物。” “都是传说啦，你还当真了不成？” “可我们现在就是有很多灵遗物嘛，肯定是从前那些伟大的天女们留下来的。悠离姐姐读了这么多书，说不定也会留下什么东西。别人使用之后就能瞬间领悟全部知识，变得非常非常聪明。” 悠离走进含章亭，靠着灯笼找到立柱，启动机关。“哪有什么捷径可走？与其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从现在开始，每天多学一点，积少成多。明天晚上你也来书房吧，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石凳移开，通向地下密室的阶梯显现出来。望春慢慢往下走，也提醒悠离别摔着了。“你那些书我看不懂啦，再说，完全用不上嘛。” “居安思危”，悠离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你将来哪天做天女了，再补这补那就来不及了。” “悠离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哪能当天女。” “要相信自己。” “相信什么嘛，最好的又不是最适合自己的，我做不来啦。”望春把灯笼放好，请悠离在床上躺下，把水晶球推到她手边。“悠离姐姐，你还是想太多了。别惦记什么天灾啦，怎么会有天灾呢？大家都是认可你、仰慕你才让你做天女的，又没有谁逼着你、让你天天苦哈哈地做研究。” “在这躺下吧。”悠离拍了拍床沿。 “我也参加吗？” “嗯。”悠离点点头。 望春在悠离身边躺下，不一会便合上眼。回过神来，望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圆桌中央摆了三盆兰花。椅子扶手上雕刻着游龙，椅背也有复杂的浮雕。望春抬头看了看周围，布局与天合殿几乎一模一样；扭头向右边看时，不小心和方州大巫女南星对上目光。 “你是……” “紫微御侍望春”，望春连忙站起来，双手拘谨地搭在身前。“大巫女殿下万福。” “哦，我想起来了。”南星猛地拍桌子，桌子以沉闷的声音回应。“你想当天女。” 望春把头扭到一边，尴尬地笑了笑——南星准是记错了。也不怪她，她们本就没义务记中州的事。她们每年来一次、记得住天女和中州州牧，就算是给面子了，没法要求更多。 “你怕我吗？我又不会吃了你。”南星关切的目光扫到望春脸上。 “没有，只是有点紧张，不好意思。” “嗯……那你坐下。” 望春坐在椅子上，紧张地一直搓手。平时散漫惯了，现在见到其它州的大巫女，一时想不起来该以何种礼仪应对。 “都来了吗？”悠离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看了一圈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圆桌前，坐在望春边上。 “我想喝水。”南星突然说。 望春犹豫着要站起来帮她拿水，却不知道哪能找到水。悠离的手轻轻搭在望春肩膀上，示意她老实呆着就行。 “晚上喝太多水会尿床的。”悠离说。 “反正在梦里嘛，有什么关系。”南星说。 “你想办法搞点水不就好了，我们一个月也就聚这么一次。”玄州大巫女落葵也向悠离发难。 “来都来了，总不能我们现在全出去、再重新设置吧……”悠离辩解道。 “墙上太空了，随便挂几幅画吧。” “与其把功夫花在椅背的浮雕上，还不如放一个靠垫。” “我饿了，能不能给我搞点吃的？” “……” 各州大巫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望春仍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咳”，悠离清了清嗓子。“现在开始，可以吗？” “所以我刚说了嘛。我晚上饿得睡不着，正要起来去找东西吃的时候就被叫过来了，现在还饿得不行。” “哦，那真是抱歉”，悠离说。“早开始早结束，先忍着吧。大家有什么需要中州帮助的吗？从南星开始绕一圈吧。” “没有。”南星即答。 天下太平无事，各州大巫女都没提要求。落葵对于中州索要灵石的要求感到不满，但没在这时候提出。 “那……和平万岁”，悠离做出胜利的手势。“我有点事要说，可以吗？” “那边的谁要当下任天女是吧，让她自己讲讲呗”，落葵打断悠离，用食指指着望春说道。“先来个自我介绍。” “哦，哦——”望春立刻站起来，挺直了身板。“紫微御侍望春，各，各位，大巫女殿下，请多关照。” “是你啊，我有印象，坐吧。”落葵说。 “谁当天女都一样啦，我肯定是无所谓的”，南星说。“你不打算回老家吗？” “大巫女殿下，我是中州人。”望春回答道。 “哦，怪不得。” “天女有什么好的，给我当我也不当。” “……”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悠离挠了挠头。“虽然这也很重要，我也要替望春感谢大家的支持才是。不过，原先的计划是之后再介绍望春，先谈正事。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有话快说，别做那么多铺垫。”落葵有些不耐烦。 “我做了计算”，悠离说。“按照传说里给出的数字，可能就在最近，灵能密度也许会下降到临界值。灵能流出系数已经测定出来，再根据传说中……” “我不怀疑你研究的正确性，但那套计算方法我们又看不懂”，南星打断悠离。“天女座下，说结论吧。” “最迟明年年底，灵能密度会下降到临界值。”悠离叉起双手，锐利的目光环视每一位与会者。“我希望各位加强警惕，密切关注所在州圣塔的灵能供给情况。” “圣塔的灵能供给会终止？不太可能吧。”南星表示怀疑。 “玄州已经同意分享灵石矿藏了”，落葵说。“就算你不吓唬我们，我们也是愿意公平交易的。” “不，就算你的计算方法没问题，传说里的数字本来就不准确吧？” “万一圣塔真出问题了，你们中州也帮不上忙啊。” “……” 几乎没人支持悠离——哪怕是望春，在这件事上，也是持反对意见的。悠离天天泡在故纸堆里，也跟那些书一样腐朽风化了，动不动就整个什么出来吓唬人。不过望春身为紫微御侍，在这个屁股决定脑袋的时代也没啥好说的，只能保持沉默。 “天女座下，神树微缩世界，有反应吗？”嘈杂声渐渐消下去后，落葵向悠离提问。 “暂时没有”，悠离说。“还是一片绿色。” “那等到有反应再说吧，今天先到这。”落葵有些丧气，大概是发觉自己又被悠离耍了。 “大家多少注意一下吧，你们的人民也会感谢你们的……”悠离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月的例会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