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问话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光，从尸体上被拉扯出来，在陈自景面前渐渐融合出一道佝偻的人影。 这是个面容普通，身体矮小的道士，正是那太平道方士的模样。 道士的左手没有小指头，眼睛在黑暗中放出诡异的光亮。 伥鬼的样子和人无异，但男性伥鬼的左手没有小指头，女性伥鬼右手没有小指头，它们的眼睛在暗处会放出光亮。 这头伥鬼的目光呆滞，因为是灵体，所以看上去身形有些不真实。 随便打量几眼后，陈自景便将注意力从伥鬼身上移开。 脱下鹰隼服，胸膛有块拳头大的伤口，正是被毒尸手所伤的地方。 这尸毒极为狠辣，即使是虎煞也只能勉强遏制其扩散。 要是时间再拖久些，尸毒入骨，那连遏制扩散都难。 随后他走出房屋，到外边捡了些柴火，堆在一起。 拿出火折子生火，随后从裤腿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到火上灼烤。 温度够了以后，陈自景找了根木棍咬在嘴里。 而后紧握着匕首，划开腐烂的皮肤，将被尸毒侵蚀的血肉硬生生地从胸膛上刨出。 灼热的锋刃穿过血肉，带起绞心的疼痛。 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腥臭的紫黑肉块落在地上，腐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漫出，顺着脸颊落在地上，面色尤为苍白。 将腐肉彻底剔除后，黑虎纹身浮现，做攀爬状朝胸膛扑去，围着伤口盘踞下来。 虎煞涌动，修复伤口。 半个时辰后，伤势痊愈，陈自景穿好鹰隼服，起身离去。 挖肉去毒这个办法虽然凶残了些，但是见效快，要是回去让那些大夫治，没个半个月别想将尸毒彻底去除。 临走前，陈自景搜了搜那方士的尸体，找出二十多两灵银的银票。 还有就是那根幡旗。 穿过大半个南柳村，陈自景找到王恒等人。 “百户，那些吃绝户的村民已经全部被枉死鬼给吞吃了，现在我们要它给解决掉吗？”王恒跟在陈自景身后，出声询问道。 “等等我把它给解决掉吧。”陈自景想了想道。 他走到那头枉死鬼身前，李莽正站在旁边，用雁翎刀不断地将长出的手臂砍掉。 “官爷，官爷！” 身后传来叫喊声。 陈自景转头，见先前那庄稼汉跪在他面前： “官爷，虎子的两个女儿被那群人卖到了县城里的青楼里，还请您开开善心，将她们两个给带回来吧！” “剩下的乡亲们都受过虎子照顾，他两个女儿大家会好好照顾的！” “那青楼真不是人待得的地呀！” 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庄稼汉，陈自景招手，跟王恒说道： “你跟这老汉儿去县城里，把李虎两个女儿给带回来。” 王恒领命，带着庄稼汉离开。 转过身，陈自景提着雁翎刀走到枉死鬼面前，正欲将其脑袋砍下，收作眷数。 “……谢谢。” 刚举起刀，他忽然听到微弱的女声。等看清后，才发现是眼前的枉死鬼在说话。 肥大的头颅只能勉强看出五官，枉死鬼的眼神浑浊，已然没有神智，但是泪水却不断从眼角滑落。 原来鬼也会哭。 它的嘴里，也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方才那两个字。 “谢谢……谢谢。” 陈自景眼神如同深潭，古井无波，他看着眼前的枉死鬼，轻声道： “望你来生，能活的幸福。” 话音落下，随着刀光，枉死鬼的头颅落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抖去刀身上的血液，陈自景转身，叫来剩下的东明卫： “村子里还有十几个失控的鬼物，你们随我将其诛杀。” “是！” …… 天空完全昏暗了，成了一种密闭的、使人气闷的穹窿。 等陈自景回到东明卫府邸，已经是傍晚时分。 走进静室内，他盘坐在地上，挥手召出那伥鬼。 “奴拜见山君大人。” 伥鬼出现后，跪在地上，朝陈自景叩首。 “你叫什么名字？在太平道里是什么地位？”陈自景询问道。 “奴唤作季道人，是太平道的香主。”季道人站起身，躬着身子站在陈自景身旁，回答他的问题。 “香主？” 陈自景揉了揉眉心，“你们太平道内部是个什么划分，有多少人，都跟我讲清楚。” “太平道共分六层，从下往上分别是：教众、香主、坛主、护法、天师、大贤良师。但是这数百年以来，太平道一直遭受打压，人手严重不足，坛主一职便被废去。” “还有就是教内的最高领袖大贤良师，也已有两三百年没出现了，天师也从巅峰的三十多人锐减到现在三人。” “现在太平道内，就共有教众、香主、护法、天师四层，华阳县里的太平道教众约莫两百人左右，香主二十来人，护法四人，天师一人。” 说到这里，伥鬼季道人顿了顿，“不过在南郡的郡城会宁，还有上千号教众潜藏其中，剩下的两位天师也在里边。” “你们太平道在谋划什么？”陈自景追问道。 “重塑黄天真身，挽救太平道的颓势。”伥鬼季道人恭声回答道。 “具体计划？” “这个……奴只是个香主，听从指示，不曾知道更为详细的计划内容。” “教内最近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四处炼鬼，生起鬼灾，让东明卫疲于奔命。” 见季道人知道的都说得差不多了，陈自景便问出最后的，也最关键的问题： “你知道黄天神魄、黄天气魄在哪里吗？” “黄天神魄是圣胎，黄天气魄据说是出意外遗失了。” “圣胎是什么？” “圣胎是圣胎。” 陈自景：…… 他看了眼伥鬼季道人，知道伥鬼只能回答记忆内的问题。 在季道人的认知中，圣胎就是圣胎，没有其他的含义。 如果他不知道圣胎是什么的话，便会跟询问具体计划那般，说自己不清楚。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恭送山君大人。” 伥鬼季道人再次跪下叩首，随后身影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但陈自景知道，这些伥鬼是潜藏在虎煞中，此生都得依附他存活。 “派人到处生起鬼灾……是想拖延时间吗？” 陈自景回想着季道人的阐述，但线索还是太少，得不出结论。 不过没关系，多杀几个太平道成员就好。 香主不知道的，护法总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