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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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自然醒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习惯被铃声叫醒的东云信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大概10秒,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句话。 陌生的环境,明显比出租屋更宽大的床铺,毛巾被纯白,一旁是拉得很严实的的深色窗帘。 这是他的习惯,睡觉必须要拉紧窗帘,一丝光线都不能透进窗户,这样能很快入睡。 起身,掀开在夏日里很合适的真丝毛巾被。 东云信赤条条地从床上下来。 另一个习惯就是裸睡。 还好昨晚锁了门,加世子没有夜袭。 或许来过了也说不定。 拉开窗帘,有光线射进来,东云信有些迷糊地看了看天色,然后看了眼手机。 早上7点10分。 虽然是自然醒,仍然被生物钟伤害了啊。 算下来只睡了6个小时,但他感觉精神头不错,洗個脸就能神采奕奕。 刚睡醒通常都会迷糊一阵子,大脑不怎么动弹,反倒是晚上临睡前思维异常活跃,因此生物钟一旦被扰乱,就需要时间调整。 穿上衣服,松散地扣上衬衣的扣子,也不打领带,敞着领口。 虽说是客房,有单独的盥洗室,还有全新的牙刷,香皂这种日用品,一应俱全。 用冰水铺在脸上,原本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长出口气。 走出房门,清晨的宅邸有些静悄悄的。 没有见到加世子。 昨晚她的眼神简直要吞掉自己了,所以才会锁门。 东云信从走廊出来,默默梳理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 因为上杉绫御前“世界线修正”的举动,也不知道加世子会被刺激到做出什么来。 那么没有安全感,那么爱着自己,那么惹人怜爱。 可他既想和加世子保持这段关系,又能保持自我。 至于那份委托。 上杉绫音简直活得像个幽灵。 看在她要收集词条,还勉强是朋友,又帮加世子接受了委托的份上,决定让她变得正常一些。 对于收集词条这件事,东云信乐见其成。 获得新的能力,本身就在往了不起的道路上前进。 就算现在的生活已经被她们搅乱地不成样子,成为更加了不起的自己,也是长远的要求。 所以“观察对象”这样的关系还要持续下去,上杉绫音在观察他的同时,也在被他观察。 金色词条的形成原因实在让人在意,千辛万苦催眠了自己好几年,获得的永久词条也就“青森的骏马”一个紫色。 不知不觉走下楼梯,到了大厅,昨晚这里还是杯盘狼藉,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有穿着女仆装的“真女仆”见到他下来,微微鞠躬行礼。 东云信眼神好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在脑袋里自动想象了一下加世子穿女仆装的样子,胸前必须是镂空的样式。 不过可能撑不起来,于是又换成上杉绫音。 这次就变得很完美了。 “一大早脑子里已经充满不健康的东西了吗?不愧是你,东云同学。”上杉绫音一贯没有语气。 东云信循着声音转头,她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三角钢琴旁,无人打扰,却也并没有弹奏。 手中的茶杯散发蒸汽,不知道是咖啡,牛奶,还是别的什么。 按她的习惯,最有可能是红茶。 东云信自动给坐在那里的上杉绫音换上了女仆装,脑补了一下她捧着茶弯腰,娇羞地别过头,递茶过来的样子。 上杉绫音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一大早偷窥癖就已经上瘾了吗?不愧是你,上杉同学。” “只是在观察你罢了。” “我也只是在观察你罢了。” “这么说我还是你刚才的遐想对象?”上杉绫音冰冷又警惕的眼神瞪过来。 “……” 日常拿她的话反击惯了,东云信十分后悔。 “不,只是心情比较好,你误会了。” 上杉绫音脸色一沉,反而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东云信看着她微沉的脸色也是暗道不妙。 “起得这么早?”他若无其事地问。 “习惯。”似乎是考虑到两人还是合作关系,上杉绫音叹了口气,勉强回了一句。 东云信却有些意外。 平常她可不是这副样子。 “我也是习惯。”他走到钢琴边上,神色轻佻,“能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上杉绫音没有说话,只是坐了回去,斜眼看着他。 东云信点点头,“这样才对嘛,刚才让我觉得别扭,不像伱了。” “只是和“被观察对象”保持良好的关系而已。” “我也是同样的理由。” 上杉绫音眉头一皱:“你为什么要观察我?” “利益。”东云信懒懒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认可般点头,眉头松开。 另一边刚刚走进大厅的上杉绫御前,看到他们二人,对正要向她问好的女仆做了个“嘘”的手势。 “东云。” 她身后的藤原正义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进入客厅就喊了一声。 “不懒惰,很好,去叫加世子,我们一起晨练。” 惹得上杉绫御前打了他的胳膊一下。 藤原正义一脸莫名。 东云信回头答应一声,又转过来问上杉绫音:“加世子在哪个房间?” 上杉绫音没有说话,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良好的关系?” “二楼右手,里面的一间。”她的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无奈。 东云信吹着口哨走了,还是《知更鸟》。 他在炫耀。 身后,上杉绫音抚上琴键,神色晦暗。 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东云信推门进去,微微一怔。 加世子的房间一片黑暗,厚实的暗红色窗帘遮住了一切光亮。 莫名的与他相似。 她似乎还在熟睡,房间里安静到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东云信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加世子睡得很不规矩,侧身睡着,被子被踢开,雪白的肩膀和大半部分脊背露出来,甚至能看到末尾的浑圆,白生生的小腿从毛巾被下伸出来…… 阳光倾泻过来时,她似乎在闪闪发光,美得惊人。 这个习惯也和他莫名的相似,东云信默默地想。 然后小心地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掖上。 “加世子?” “嗯……信?”加世子眼睛还没有睁开,“抱我起床。” 真不知道未来的关系近到了什么地步。 生活习惯都这么接近了,还能说出这种亲密的话。 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东云信始终觉得,自己不会离开加世子。 就算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昨天说过的喜欢已经不再是谎言。 “加世子可是什么都没有穿呢。” “诶?”她似乎微微清醒了些,眼神明亮到吓人,“信怎么知道?是偷偷看了吗?信要是想的话,不用偷偷看……” 说着就坐起身,似乎想掀开被子。 东云信按住被子,然后一手刀敲在她头上,叹了口气。 “嘿嘿。”加世子藕节一样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捂住脸。 “知道害羞的话,就不要做这种事啊。”他吐槽道,“快起床,你爸爸要你去晨练。” “啊?”她一脸失望,然后缩进被子里,“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再睡会儿。” “起来啦。” “不要。” “赖床虫。” “赖床虫就赖床虫。” 东云信无从下手,只能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然后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莫名像刚才对他叹气的上杉绫音。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这么想着,他轻轻带上了门。 下了楼,找到正在一板一眼空挥的藤原正义,说:“藤原叔叔,加世子不想来。” 藤原正义一瞪眼:“你也太宠着她了。” 东云信尴尬地笑笑。 心说我总不能掀被子吧,虽说加世子都要主动掀了。 “你还有脸说东云君?”上杉绫御前正在摆弄那些昨天被东云信折过一支的月季,“都是你把她娇惯成那样子的。” 藤原正义轻轻咳嗽一声,扔过来手中的木刀。 “演练一遍你掌握的型。” “型?”东云信一脸懵。 “你真的没有学过剑道?”这次惊讶的变成了藤原正义。 “谁把我的月季摘走了,还是我照看了好久的那朵!”上杉绫御前突然抱怨了一句,看来气得不轻。 “……”东云信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空挥起来。 “动作不对。”藤原正义轻轻踢了踢他的腿,“两跨之间打开一些,握的方式也不对,你居然真的没有学过剑道?” 在一旁帮忙的上杉绫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东云信一眼。 “昨天可是来了那么多人,可能被不知道哪里的小贼偷走了也说不定。”她掐着嗓子说。 “家里的东西一件也没丢,谁会偷花啊,真是的。”上杉绫御前气得踢了下脚下的木屐。 “真是可恶的小贼。”上杉绫音拿着洒水壶,帮腔道。 这个可恶的女人! “就是。”上杉绫御前愤愤不平。 东云信不敢说话,就是耳朵有些红。 上杉绫音转过身体,肩膀偷偷耸动。 “专心!剑道的练习可只能用汗水浇灌!”藤原正义轻轻呵斥一声。 “是!”东云信挥剑更卖力了。 等诡异的晨练和浇花时间过去。 东云信端着一份早餐上了二楼。 “加世子起来了吗?” “起来了。”她正在把头发挽成东云信喜欢的马尾样式,“信喂我吃。” “好好。”东云信把餐盘放在桌上。 先把煎蛋用叉子卷了一下,喂到她嘴里。 又送了一口咖啡。 加世子似乎每天早上都要喝加了牛奶的咖啡。 等她绑好头发,饭也吃得差不多,不如说是故意让东云信喂她。 于是无所事事地宅邸待着,本来以为没什么活动了,他打算去书房看看。 却被叫去帮忙,先挖了烤肉的坑,又被叫去挖土栽花。 “东云君,挖坑也很厉害呢,大小居然都是一样的。”上杉绫御前一脸惊奇。 东云信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白色的衬衣上出现个泥手印:“这可是吃饭的本事,青森山脚下,每一块我家的土地,都被挖过土豆坑。” 引得她娇笑起来,等她笑完,又说:“真是个好孩子。” 东云信正打算谦虚几句,却没来得及开口。 “绫音酱很不坦率,有些事情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愿意说,唯一和我相处的时间也只是照顾这些花。”上杉绫御前抚过眼前的月季,“所以我种了4月到9月都能开花的月季。” 东云信没有说话。 “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那个样子了,不搭理任何人,那时候还没这么严重。”她的话里多了一分沉重,“现在居然连音乐都放弃了,我真的很害怕这样下去,说不定她连我都会放弃,一个人消失。” 这种感觉没有错。 上杉绫音确实有“死了也不错”的想法。 东云信组织了一下语言:“学校音乐社团的老师都消失了,她应该猜得到为什么,但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上杉绫御前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所以她心里一定还是挂念着您的。”东云信诚恳地说,“我和加世子都会帮她的。” “这还不够,你是这些年唯一能接近她的人,如果可以,能在她心里留下你的印迹吗?” “我是加世子的男朋友……”东云信有些惊讶,搞不清楚她的意思。 “那不重要,让绫音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上杉绫御前斩钉截铁地说,眼神恳求。 “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所以我才这样陪着她。”上杉绫御前的眼神,压迫感很强,“至少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多一分留恋也好。” 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还没有被栽种的月季就躺在原地。 东云信没有答应,上杉绫御前也没有再问。 上杉绫音却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 在宅邸一直待到晚饭时间。 佣人们不见了踪影,可以称为偏厅的小客厅没有亮灯,光影暗淡。 上杉绫御前端着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走了进来,上面插着16根蜡烛。 上面字写得很漂亮,就是造型有些惨不忍睹。 一下午消失不见,应该是去做这个。 “这才是你们的生日?”东云信若有所思,“家宴?” 加世子和上杉绫音被迫坐到一起,两个人非常别扭,不答话。 有种谁先说话谁输掉的意思。 “是呢。”上杉绫御前笑笑。 “第一天算是绫音的生日,加世子小时候可霸道了,不肯,所以后来我们会补办一个。”藤原正义把熏烤了一下午的和牛拿出来,“就这样,还非要在让宴会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才行。” 整块牛肉被烤成焦炭,难以想象割开焦化层,充盈了香料和汁水的里面是什么模样。 “父亲。”加世子不满地提醒道。 上杉绫音挑衅似得哼了一声。 引得加世子怒目而视。 “好好。”藤原正义把刀插在牛肉上,看熟度,“我不说了。” “我来帮您。”见他开始分割,东云信忙说。 牛肉被烤的酥软,汁水丰足,随便一捏就脱开的程度,放进嘴里一定能入口即化。 “生日快乐。”上杉绫御前切好蛋糕,往加世子面前放了一块。 加世子脸上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没有说话。 东云信又说:“我来帮您。” “你这孩子,真勤快。”上杉绫御前慈祥地朝他笑笑,又瞪了上杉绫音和加世子一眼,“看看东云君,再看看你们,也不知道搭把手。” 上杉绫音面无表情地盯过来,就连加世子都板着脸看他。 这下东云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们的家庭可是有了新成员,你们这个样子可不行。”藤原正义说。 家庭,等等,是说了家庭对吧。 难不成藤原正义和上杉绫御前…… 东云信思量了一下,他们早上,确实是一个方向出来的没错。 “对了,开演奏会吧。”上杉绫御前一拍手,对东云信说,“别看妈妈这样,可是很会弹三味线的。” 东云信也是一脸僵硬。 心说跟我自称妈妈是要闹哪样? 就算挖土说的话能行…… 上杉绫音皱了皱眉。 加世子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东云信却好奇上杉绫御前和藤原正义的关系。 “我可是什么都不会。”藤原正义难得摆出困扰的样子。 “没关系。”上杉绫御前气势很足,“绫音酱长笛,东云君小提琴,加世子钢琴。” 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佣人把乐器递过来,连钢琴都抬过来一架立式的。 “藤原家和上杉家的音乐会开演。”上杉绫御前双手一拍,“正义,你来做指挥。” “我?”藤原正义看起来比东云信还要懵圈。 上杉绫音和加世子坐到各自的乐器前,一脸麻木。 东云信端着小提琴,不知道这场奇怪的“家宴”会驶向何处。 “什么曲子好呢?”他问。 “绫音酱写的曲子好了,之后再演奏东云君的《知更鸟》,我先起个头。” 三味线搭配西洋乐器,奇怪的曲调东云信居然听出是《等待风信子》。 于是心说我要拉出来海豚跃出海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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