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 48 章

江云边被周迭的声音磨得耳根有点发烫，去小卖部翻了一圈都没发现有薄荷糖。 周迭在小卖部门口，冬天的夕阳跟暖风都是慢吞吞的。 “没有你要的。”江云边把糖塞到他的手里，“用这个临时替代一下。” 周迭低头，是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 他记得江云边不怎么喜欢吃糖，但只要吃就会选这个味道，江云边为他找了自己最喜欢的代替。 周迭眉眼微弯：“你晚饭没吃，不买点东西吃？” “没什么胃口。”江云边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散在边际，又含糊地找了个理由，“可能是因为刚睡醒。” “云边儿。”周迭撕开了包装，含在嘴里，“你如果一直这样，我会吃醋的。” 江云边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头：“吃什么醋？” “无论是谁，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你天天想着，对他会有情绪，我就会吃醋。”糖棍儿在周迭的唇角，看着一向高冷的男生腮边微微鼓起，“别看我这样，其实吃醋应该还挺厉害的。” 说话时有一点散漫的懒意，听起来轻浮至极。 “醋了还得及时哄，哄不好了就得闹脾气，”说着给自己下了个结论，“麻烦得很。” 江云边听笑了，低声：“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你这句听着像骂我，”周迭用指尖捻着棒棒糖，低头靠近的时候带着一股甜丝丝的葡萄味儿，“于是我准备闹脾气了。” 江云边第一次发现周迭的唇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薄薄的透着粉，且是很漂亮的形状。 “不哄哄吗？” 江云边被他说得耳热，大概是对这个人的低声攻击手足无措，很不自然地抬手。 扒拉了两下他的发顶。 “这样……可以吗？” 江云边从这个角度看周迭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骨相其实很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偏偏这人看他的时候总是微垂着眼，那点缀在眼尾的宠跟喜欢把眼神都滤了一遍。 江云边后知后觉，周迭小他三个月，可自己完全像被他玩弄在鼓掌间。 “总让你照顾我好像不是个办法。”江云边别过视线认真思索了许久，“要不这样……”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被周迭轻而易举地接过：“我认床，怕生，要不这样，你晚上抱着我睡？” 江云边：“……” 周迭：“怎么样？” 对周迭来说，这种小小越界的玩笑开了不少，江云边最开始是当做没听见，后来会脸红。 而现在。 “等你成年吧。” 江云边说了这句话扭头就走，留周迭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右手落到颈上，周迭这才发现自己脖子的温度升高了不少。还真是不能随便乱说话。 * 虽然三中跟宁高在同一层，但集合的时间不一样，第一个晚上江云边完全没有见到闻临。 周日就开始上课，作息跟在学校的时候一致，江云边一大早上就被闹钟吵醒。 醒来之后想再赖一会儿，阳台上已经有水声。 “起床没？”周迭换上外套之后走到江云边的床边，有耐心地俯下身，“还是你早上第一节不想去？” 江云边掀开被子本来打算吓他一跳，没想到周迭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没劲。”江云边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周迭失笑，帮他把睡的蓬松微卷的头发顺下来。 大概是为了让学生有竞争心理，集训这里一个教室里被安排了两个学校的学生。 江云边到的时候徐昭若已经替他跟周迭占好位子，朝着两人招手。 教室是双人桌子，两边各十张桌椅，徐昭若替他占的是最后一排的。 宁高坐在右边的座位上，闻临视线从江云边出现的时候就紧紧随着他。 说来还是时隔三年的第一次重新见面，他以为江云边还会跟以前一样端着生人勿进的臭脸，然后坐在人群之外的角落里。 但Alpha的表情却是很淡，在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时还勾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一点都没有回避闪躲的意思。 江云边坐在了三中的同学中间。 闻临敛下视线。 “那个就是三中的学神啊？气质确实不太一样。”隔壁的男生靠近闻临，小声问，“不过他好像跟那个姓江的同分？那感觉也不是特别厉害。” 另一个人跟声：“毕竟我们宁高的神永远会把第二名甩开至少十分。” 宁高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小，徐昭若想当做没听见都有点困难。 经过昨天晚上周迭的安抚，江云边忽然发现自己对宁高的无视度来到了新的高度。 “之前就听说他们学校的优等生挺狂，现在看还真是。”徐昭若头也不抬，偷偷地用手机在翻附近的外卖。 “那人家是有实力！”卫初不乐意了，回头想反驳两句，被江云边看了一眼之后又悻悻地转过了头。 “卫初，你既然那么舔隔壁，现在办个转学还来得及。” “我，”卫初的脸涨红，“我还是喜欢三中多一点。” 他的同桌把卷子分到他桌面：“那就少说屁话。” 江云边拿到试卷，第一科是数学，上面的题目几乎都是压轴题。 徐昭若脸色发白，回头：“大哥们，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函数，也没有哪位神仙能救一下？” 江云边从周迭的桌子上摸了支铅笔，大概地把卷上的题目分了个类：“这三道题的解题思路是一样的，后面这边应该要考虑区间……” “不错嘛，不愧是三中的年级前十啊，老师都还没开始讲题目就已经自己讨论起来了。”到教室调试设备的老师夸道。 徐昭若：“您谬赞了，我是真不会。” 因为难度较大，老师比较全面地把解题思路过了一遍，之后让他们举一反三尝试其他题目。 “单上课多无聊，恰好咱们两个学校的学霸都在这里，我们搞个比赛。” 江云边支着下巴看了会儿，确认这位老师除了资历比较深，还很会来事儿。 “我就不点名了，一个班派一位，有没有自愿的？” 后排没有动静，卫初在前面翻了两遍试卷，似乎是确认自己有信心了，举手起来。 江云边：“我押一个雪糕，他比不过隔壁。” 前面的男生回头：“我□□，一定比不过。” 徐昭若哭笑不得：“好歹是自己人。” 三中这边接招了，宁高那边自然也不会示弱，派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上去。 “题目都拿好了吧？”老师掐着表，“计时开始！” 周迭心算速度很快，得出答案的时候江云边还在草稿纸上取值域。 他饶有耐心地支着下巴看他解题，江云边算完才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是378.2吗？” 周迭嗯了声：“聪明。” 江云边脸有点红。 明明自己比他算得慢，还要被他夸是个什么意思。 卫初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思路是对的，但选的却是最麻烦的解题方法。 隔壁宁高那个算完直接把粉笔放在了桌面上，下来的时候还不屑地看了一眼卫初。 三中坐前排的几个男生开始不爽。 “这边是宁高先下一城哈，”老师拍了拍卫初的肩膀，“你的解题思路不错，只不过对这种题型还不熟悉。” 卫初红着脸下来了。 后面又陆陆续续坐了好几道题，三中上了几位数学好手，又把比分扳平。 “下课前的最后一道题，这回不做试卷上的。”老师换了一张PPT，上面的题目江云边看的时候微微蹙眉。 确实不简单。 徐昭若握着笔写了几个数字，茫然地放空视线：“为什么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有没有勇士想上来试试？”老师敲敲黑板，带着笑意看向下面两个班。 宁高那边率先起哄：“有有，我们年级第一想试试！” 闻临被同桌推了一把，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 江云边本来想试试，但那人站了起来他便一点念头都没有了。 周迭趁着间隙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想上去。” 江云边：“那你去呗。” “你给我加个油？” 江云边回头看着他。 周迭真心实意：“这个题目有点难，要是比他慢就丢人了，我胆小。” 江云边心说你胆小个屁。 但上面都在等着，三中这边好像确实只能靠他了。 周迭还在等江云边会怎么敷衍自己，而下一瞬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扣了一下。 是那种很迅速地十指交扣，掌心贴合了一瞬之后便抽开了距离，江云边从始至终视线都落在屏幕上，没有丝毫变化。 “行了，快去，加油。” 前桌听到后面的椅子挪动时回头，却见周迭在起来的时候极低地笑了一声。 前桌：“嚯，不愧是我们迭哥，兵临城下一笑置之，牛批。” 江云边：“……” 周迭跟闻临站在黑板的两侧，闻临已经拿着粉笔在准备，周迭还在看题。 “开始。”老师掐表。 闻临算题的速度很快，公式跟每一个衔接的式子都算得很精确。 正确的解题思路跟闻临写的差不多，徐昭若看着他已经写了一半，而周迭还是一个字没动的时候，即便再相信他也还是很紧张。 周迭可是三中的门面啊，如果就这么输了…… 可身后的江云边却是忽然轻笑出声。 徐昭若一头雾水：“你们俩怎么回事，一个是上讲台的时候笑，一个是看着都要结束了笑，就不怕……” 余光里，周迭终于摸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答案。 是一个区间，周迭只写了答案跟取值范围，随后放下粉笔下台。 老师愣了下，随后轻笑：“这道题三中先答对，获胜。” 坐在前排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我草，牛逼啊迭哥！” “我写一条式子忘一条，你是怎么做到能把答案直接算出来的啊！” 周迭回到江云边隔壁坐下，闻临才把最后的答案写在黑板上。 江云边推了推桌面上的草稿纸，周迭低头才发现纸面上清秀俊逸的字体写的是：没让我失望。 周迭指尖落到江云边的桌面，随后摊开了自己的手。 “你给的buff。” 江云边笑着把橡皮放到他的手心里：“少给我扣帽子。” 说完才发现宁高那边好几个人在看这边，又不太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 前桌后倾靠过来：“迭哥，你知道就你刚刚扔粉笔那一秒，我都感觉对面的女生心都往你这儿飞了。” “你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把对面的学神碾压了，啧啧啧。” 卫初被拍了拍肩膀。 他的同桌问：“来，舍友，你的偶像被人现场K.O.你有什么感想？” 卫初一张脸黑成锅底，一脸的不服气，可看着周迭的时候又垂下了头。 “行了行了你们比较厉害，别扒拉我！” 下课的时候，徐昭若本来还在纠结点不点奶茶，宁高那边有女生靠过来。 “周同学你好厉害啊，我都还没看懂题目你就解出来了。” “对啊对啊，我们想听你讲讲解题思路，可以吗？” “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还有一些题目不懂。” 江云边还在收拾东西，手机亮了下。 [徐昭若：他们家年级第一不是也会吗？非要过来找我们大佬干什么？] [徐昭若：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徐昭若：小江，冲鸭！去捍卫你正宫的地位！] 他还没回复，又受到了另一条消息。 [周喵喵：我看到了。] [周喵喵：我不加。] [周喵喵：猫咪大哭.jpg] 这俩就坐在对面，反而是在他的消息记录里闹起来了可还行。 宁高的女生还在等周迭的答复，却见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收好东西：“抱歉，我对象管得严。” 三中的人面面厮觑，纷纷打听周迭是什么时候捞了个那么麻烦的对象，只有徐昭若一脸赞同，仿佛看到女婿维护女儿的慈祥老母亲。 女生脸色瞬间一变，尴尬地走了。 江云边：“……” 真是受够了。 集训的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特色，能将复杂困难的知识点拆分成有趣有印象的点掰碎了放在学生面前。 徐昭若每天说得最多的都是：“我感觉我可以了，我感觉我觉醒了，我感觉各大名校的大门要为我敞开了！” 结果第一次周测的成绩出来，除了周迭跟江云边稳在第一第二，徐昭若已经排到三十名开外。 梦想跟现实一线之差。 “明天就是百日誓师了。”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前，老师蹭了下课的十分钟，“具体安排已经出来了，名单发在群里。” 江云边刚打开，却发现自己跟周迭都不在同一组。 江云边跟卫初在一组，他扫了一眼隔壁，周迭跟闻临在一组。 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我草，周迭那一组八个人是各所学校的年级第一啊？” 这是什么腥风血雨的死亡分组？ 下课之后，江云边慢吞吞地把东西收拾好了，放慢脚步等周迭。 周迭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表情还不太高兴。 江云边看了他一会儿，小声道：“也就明天一天，当活动身心了，你别太在意。” 趁着人来人往，周迭轻轻抬手牵住了江云边的衣角。 “预感到明天薄荷不足。” 像只蔫了吧唧的猫咪。 江云边看着他的手，轻轻地垂下指尖，绕着他的手背捏了一下。 像牵手了，又好像没有。 但周迭却反应很快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贴近。 “早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牵的。” 周迭紧紧捏着他的指尖，掌心里温度勾缠，江云边感觉自己好像要出汗了，又没有。 “放开，”江云边没什么气势地命令道，“我要出汗了……” “Oega的汗液里会带着细微的信息素，标记他们的Alpha能闻到掺杂在其中的味道。”周迭用拇指指肚轻轻摩挲他的指关节，“我想，Alpha也会。” 也就是说，现在他或许正以另一种方式获取了薄荷。 江云边叹了一口气，像是忽然放弃了抵抗，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周迭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微微一扣。 “这样，够了吗？” 十指相扣。 “够了。”周迭轻笑，“谢谢小江哥哥。” “……” 集训基地很大，食堂在南课室在北，下课之后学生都跑过去了，这边也没什么人。 江云边毫无顾忌地跟周迭牵手并行。 江云边有点肚子饿了：“要去吃饭吗？听他们说晚饭还不错。” 周迭缓缓垂头看着两个人的手，似乎是不太乐意分开。 江云边感受了一下，平心而论周迭的手还是比他大一点。 “行了，回去再牵。” 周迭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 刚走到食堂，周迭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好像关于明天的任务安排。 “我帮你打饭吧，这个好像是可以用饭盒带回宿舍。”江云边摆了摆手，“徐昭若他们在食堂，不用担心我。” 周迭再看了一会儿：“我尽快回来。” 江云边觉得周迭对他的担心有点过了，两周的时间，早晚会跟闻临碰上的。 他只是一开始情绪有点抗拒而已，不过现在清楚地知道有人在乎自己之后，他就没有把那个人当回事了。 总不能让他家喵喵老吃那些莫名其妙的醋。 但闻临是Alpha，对他不可能有什么兴趣。 江云边到食堂打了饭，顺利地回到宿舍，刚开门时听到了楼梯的脚步声。 那人停在了跟前。 “江云边。” 闻临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把饭放在桌子上，似笑而非地回头：“有事？” “有。” 周迭给他发信息，说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回宿舍了。 江云边放下手机，靠在门框上：“说。” 闻临控制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嗓音平静：“我后来在医院醒来之后，很后悔。” “所以呢？” “这是我的心结，我以前真的把你当好朋友，我也没有要伤害你妹妹的意思。” 江云边以为自己三年过去了，多少会成熟起来。 但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揪着闻临的袖子把人按在了阳台上。 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唇角破了，渗出了血液。 闻临眼睛微眯，抽了一口凉气。 “我真的不想……” “好了，闭嘴。”江云边甩了甩拳头，觉得这么出气也无济于事，“我不会原谅你，也别让我发现你出现在我妹妹附近。” “江云边。”闻临看着他松开拳头，莫名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江云边应该生气才是，无论是对他动手还是辱骂，都应该暴躁不堪，大发雷霆。 他现在抽回手……就好像在告诉他，那端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将抽身而出。 江云边回头的时候，瞳孔一缩。 “你他妈在干什么？” 闻临跪在了他的面前。 江云边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踢开好一段距离。 闻临像是任他发泄的布娃娃，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江云边，我那年也只有十五岁，我还不知道……” “你闭嘴！”江云边一脚踩在他的腹部，闻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江云以往后的所有痛苦都是这个人造成的，而现在他居然有脸说他当时只有十五岁？ “别的Alpha十五岁知道自己脑子有问题都能去治病，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闻临躺在地上，视线已经模糊了，可耳边的声音跟眼前江云边模糊的影子糅杂在一起，却让他莫名兴奋。 江云边会脏。 会跟当年一样，手上带着他的血液，沾满他的信息素，然后跟他一样陷入在痛苦里。 永远被困在那个冰冷刺骨的雨夜里，走不出去。 “云边。” 江云边被人从身后抱住。 雪松的味道像是在空气中爆开，迅速蔓延成无形的网，刺痛了躺在地上的闻临，也紧紧地裹缠着江云边。 周迭一手扣着江云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嵌在怀里固定着。 “不要动手。” 轻薄的吻跟温劝一起落在江云边的后颈，他浑身颤栗了一下，陌生的刺激让腺体发麻，他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周迭让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之后，抬起眼皮看地上躺着的人。 闻临趴在地上痛苦挣扎，像是被雪松压得喘不过气。 周迭缓缓收敛了信息素。 他把江云边放在一旁，之后才走到闻临隔壁。 “同学。”他伸手从身后提起了他的领子，嗓音森寒：“医务室，是你自己去，还是要我找你们学校的人扛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