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月之上

风筝飘荡在月光的海上，时而轻盈地擦过海面，时而旋转着上下起舞。 月海之上，大地悬于天穹，城市倒着耸立于巨大的陨星上，无数参差的高楼顶部像是绽开水晶花冠面向月海。 月海与城市，经历了短暂地平行运动后，彼此错身而过渐行渐远，束在城市的线拉着风筝，也重新坠入那钢铁高楼化作的水晶花丛。 当风筝撞过城市与月的分界线时，认知的上和下也在此刻翻转，原先下方的月海化作天上的明月，天上的陨星化作脚下承载城市的土地。 风筝跌跌撞撞飞进了城市中，却扯断了羁绊自身的线。 城市高楼的上半部分由不同大小的巨型框架组成，每个巨型框架中都镶嵌了一块巨大蓝色晶体，从巨大晶体中生长着无数向外向上的晶体丛，并且一直延伸到楼体框架外侧，像是一个正在盛开的水晶花。 晶体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并且伴着一定节奏微微闪烁，如同呼吸，顺着框架往下走，是一道道散发着更暗淡蓝光的纹理，一直向高楼的下半部分延伸，延伸进那高楼下的无边黑暗中。 风筝下降到了高楼中部，楼体上有无数的暗蓝色纹理，像是血管一样附着在建筑的表面，不过越是往下这种纹理变的越来越稀疏，露出的是大片光滑开始呈现淡淡红褐色的表面。 高楼的底部，这里没有了一丝光芒，黑暗变得粘稠，天上月光好似被楼上盛开的花朵拦住，无法抵达这幽暗的深渊。 黑暗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哒哒~撕拉~。”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伴着布被扯碎的声音，打破了地表静谧的氛围。 突然有一束光芒打在地面上，此时落在地上风筝已经被一双坚固的太空靴踩坏。 借助着短暂易逝的光芒，透过破烂的风筝，漏出的地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表面凹凸不平。光线的边缘，依稀勾勒出不远处那深深浅浅的沟壑。 “呼~咝~。”呼吸的声音，在这里也无法向远处传播，地面的空气稀薄。人需要借助便携式供气面罩的帮助下，才能在地面维持正常的呼吸。 木冰捡起了坏掉的风筝，恍惚间有些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但现在时间紧促没有时间发呆，将风筝卷起收在背包侧边。 从天空上来看，城市的高楼之间并肩接踵，高楼顶部巨大的水晶丛像是沉甸甸的麦穗，互相重叠如同稠密的麦田一般。 可是对行进于麦田根部的渺小虫子来说，楼与楼之相隔的土地就是崎岖的荒原，小小的沟壑就是巨大的天堑。 而此刻，木冰就是那只渺小的虫子，跨越天堑抵达另外一座高楼，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他是小白兔物流众包走私员工。此时的他已经在这崎岖贫瘠的土地上行走了许久，身上补给与面罩也比较紧张，如果不出意外，剩余的物资还是能够支撑他的行程。 可惜他不是这片黑暗中的唯一客人，孤独也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 ...... 黑暗的另外一位客人是一名猎手，而猎物就是他。 猎手浑身被甲胄覆盖，而这甲胄像是会流动的水银一般，呈现暗紫色的色泽，在这黑暗之下浑然一体。 它早已一路尾随着猎物，熟悉对方路线，并在绕到猎物前方布置了陷阱，只要对方踏入陷阱，它就可以饱餐一顿，目前一切都很顺利，都在计划中。 它看着猎物对方一点一点的靠近陷阱，猎物垂死挣扎的美景已经仿佛在眼前浮现，猎物顺利踏入了它的陷阱。 陷阱触发爆炸一瞬间击穿了猎物的身体时，它也挥起自己如同镰刀般的利爪，依靠反足提供巨大的爆发力，迅速拉近了它与猎物的距离。 意外发生了，就在它的利刃即将刺进猎物的喉咙时，对方的双手突然牢牢钳制住了利刃的根部，原本垂死的对方此刻却好像没有受到身体上的贯穿伤口影响。 计划外的因素令它犹豫了。 手刃从往前送突然转为向外拉扯，惯性使得对方反应不及收不回力，眼看它就要挣脱保持安全的距离，此时他们彼此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眼神，对方的眼神中没有慌张，只有疯狂，一丝不好的念头在金绝心中升起。 一个圆球物体被对方吐进了它的口中，圆球在它的口中轰然爆炸，剧烈的近距离爆炸同时淹没了它和对方。 优秀的猎手往往都有隐藏自身的存在，并且能够寻找出猎物藏身之处的能力。 地表的空气非常稀薄，当木冰呼吸时，冷冽的稀薄空气无法满足肺部需求，只能继续在面罩的帮助下用力猛吸，这一吸却也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特别的味道。 稀城人的教育中，那些躲藏在阴影中的异兽，一直是狩猎课教的最多的内容，其中就有不同异兽的气味，木冰偷偷地打开寻光仪，不顾着已经快要见底的能量，开始全功率的搜索，不出所料地就在他的不远处找到了一处光爆陷阱。 幸好这也是记在教科书上一种陷阱，异兽金绝，用血液混合特殊物质制成特殊陷阱，一旦猎物被陷阱所伤它才会乘虚而入。 此时长途劳顿，加之地表气体稀薄心肺缺乏足够的供给，正面作战上他没有一丝机会。而一旦开战后对方借助黑暗，只是使用放血战术也足够耗死他。 巨大的危机下，他心中盘桓的多种可能，陷阱就在前面，不能停滞自己的步伐用来麻痹金绝，包裹里除了走私的物品还有两颗光雷，一柄多功能宪兵铲，一些食物。 探索的手停在一颗光雷上，一个粗陋的计划成型了，强弱悬殊下只能拼死一试了。以受伤的自身为饵，限制对方的灵活性，一击致命，这是他战胜金绝的唯一可能。 还好他赌赢了。 ...... 爆炸的余波消散后，余光中金绝已经成了一滩烂肉，自己的意识再坚持不住昏睡过去。木冰虽然在爆炸的瞬间远离，又加上金绝血肉的阻挡。 没有受到正面的冲击，然而两次的爆炸，导致身体上到处都是漏风的窟窿，脸上的面罩早已稀烂，地面稀薄的气体无法维持他的呼吸，死亡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他流出的血与金绝的紫血都流到了炸烂的风筝上，破烂的包裹中。其中一个碎了的器皿流出来的乳白色液体也流向了血泊中风筝，风筝从月海带来的物质与混乱血液开始融合。 血泊开始沸腾起来，还没完全融合红与紫上都开始浮现一层白雾，不一会，血泊就干枯了。而白雾于干枯的血泊中转了几圈后触碰到他的身体，很快就被他吸进了身体里。 时间缓缓的流逝，高悬城市上方的巨大弯月弧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瘦长。 “啊~好痛啊~。”木冰因为周身剧烈的疼痛中醒来，头感觉很沉重，强行打起精神，四下检查了下，不远处有一地的碎肉，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还是赢了。 周身都是密麻麻的小伤口，腹部伤口比较严重，好在肢体没有残缺能够继续移动。庆幸之余，不由一阵后怕。 挣扎起身后，看着满地的碎片，急忙翻动碎片寻找自己走私的货物。从中找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瓶子，一条刺目的裂缝出现在他的眼前，抖一抖瓶子里面哪里还有一点液体。 此刻内心的痛苦仿佛超过了身体的痛楚，货物没了。这趟就白跑了，还需要搭上缴纳的押金。然而忧愁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收拾情绪，捡上还能值些钱的东西继续出发。寻光仪也在刚才战斗中破损了，现在他只能顺着记忆的方向埋头前进。 好在记忆中的高墙出现了，又走了一段路后，高墙之下横亘着巨大的沟壑一直向远处延展，而沟壑中的墙体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道，通道内依附着稠密暗蓝色纹理，如同生物的血管。 通道中间不是平坦的路，而是一个巨大圆环悬空，圆环外表有如血肉般肌理，中心部分不断散发着暗蓝色的光芒。 他沿着巨大的通道的边缘，顺着手扶的爬梯上了一个窄窄的狭长平台一直向通道内部延伸，一直走到最里面，旁边暗蓝色的圆环，正面是一个厚重的铁门，熟练的将门打来一丝缝隙。 长长的通道结束后，熟练利用换气口切换到民用运输井，扫描的身份卡后，轨道车自动将他送到离他房间最近的中转平台，又转过几个岔路后。 走进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左右是密密麻麻的房门，走到一个房门前，斑驳的门牌上写着“下弦7890号木冰”。 木冰坚持用最后的意志力，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把自己摔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弯月巨大到几乎挤满了整个窗户，向左右望去月的尾巴无限延伸，一直消失在视野中。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莹白色的纱，隐约中白烟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