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难以改变的贫穷”

我的嘴没有经过大脑的允许发生，“其实吧，一年升两级也不是不可能。”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明阳啊，有句话叫：关关难过关关过，办法总比困难多。虽然我觉得不留在这个书苑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不过如果你非常想要留下的话，我会全力辅助你的。” “谢谢您，刘老师，谢谢。其实您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不靠谱。额，我的意思是，您比看起来靠谱。” 我看着对面傻笑的小屁孩儿，无奈的撩撩额前的碎发，感叹，人类用两年学会了说话，却要用一辈子去学习如何闭嘴。 “你现在跟我说说你们那个魔鬼晋升体系。” 听到从刘老师嘴里说出的魔鬼晋升体系，李明阳捂嘴偷笑，想着刘老师是真心的想要帮自己，刚忙正色道：“刚来的学员为初级班，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讲师跟着学习，每天都可以根据讲师的课程和自己的兴趣进行更改。三个月后，学员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寻找两名伙伴成立学习拍档，组内成员每天分别学习不同的课程，课后汇总。半年后，可以成立自己的课程。” “你是什么时候成立课程的？” “去年。”李明阳不自在的抠手指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学过，会的都是学校教的，我会的别人都会，别人会的我都不会。” “你的意思是，其他人在外面都有兴趣班？” “大部分吧。” 我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的讲师评级是怎么个情况？” “只要成立自己的课程就是见习讲师，听自己课的学员有五个开设了自己的课程，那你就自动升为初级讲师。升为初级讲师后，至少要开设两门课程，接连三个学期，选修你课程的学员要超过10人，第四期开始，就自动升为中级讲师了。” “听上去是有些难度，那后面中级升高级呢？” “中级讲师要开设三门课程，接连五个学期选修课程的学员超过15人，第六个学期就可以升为高级讲师了。高级讲师只有对上课时数量的要求，每学期上课不能低于100课时。” “哇呜，那岂不是当了高级讲师就可以不用评优、考级了。” “算是吧，不过上了初中、高中，课业就会比较重，能保证每学期这么多个课时也不容易。” “你看的还挺透彻。”我换了个姿势，一本正经的坐着确实有点累，腿麻了。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这家书苑是免费的，可我看学员并不算多；第二，我看有很多家庭条件非常不错的孩子也会来这家书苑，这是为什么？”想着李明阳说自己来这里纯属是因为妈妈觉得这里免费，赶忙补充，“我的是单纯从经营的角度上好奇。” “没关系，我不介意被人说家里贫穷，因为这是事实，被人说我的家庭不会更穷，别人不说我家也不会变富。”李明阳的脸上透露出不符合同龄人的成熟，“我刚开始也以为，书苑全部免费，来的人都是像我一样占便宜的穷人，但是后来我发现，跟我同期来的同学越来越少，到现在为止，还在职的也不到十个人了。” 李明阳用“在职”两个字来表达他们还在书苑学习的人让我震惊，结合他刚刚说的晋级制度，这，好像是职场啊，太像了。“这附近的学生都知道振奎书苑的存在吗？” “并不是的，以前李老师说书苑只收有缘人，也只有有缘人才会来到这里，做不做宣传，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只有在小学新一年级报道的第一天会在门外贴一个招新的海报。” “招新海报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那个。” 顺着李明阳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我每天打扫无数次的前台，不确定的眼神询问，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不敢置信的扶额。“振奎书苑，会员免费”，没有美工修饰，没有图案的衬托，一个字，绝。 “这是不是有点太佛系，你们都是因为这个“海报”来的？” “不全是，同学会在学校说的，放学家长在门口等着接孩子的时候，家长之间也会在相互聊天的时候说起。” 孩子们和家长圈儿里都会有书苑的消息，可来的人不多，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盯着李明阳思量，“你觉得书苑好吗？” “好啊，书苑里有很多线上、线下课程，每年还会更新世界前沿的信息，会有思辨讲座，也会针对线下的时事开展辩论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情况，给我们提一些升学方面的规划和建议，我妈说，如果在外面报班儿，相同质量和水平的机构，少说也得大几万块钱呢。” 我点头，再加上那些个重点初中、高中、大学的高级讲师兴趣课程、还有已经上了工作了的客座讲师，这样的同学情、校友情，简直是难以估量的附加价值。“书苑这么好，来的人为什么这么少？” 李明阳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些，“可能是因为贫穷。” “贫穷”二字有一次从这个小小年纪的人儿嘴里脱口而出，真的很难不怀疑他对“贫穷”是有什么执念。我轻笑出声，“你好像把很多事情的原因都归于贫穷，这是为什么呢？是你自己觉得，还是周围人告诉你的？你妈妈说的？” 李明阳抬眸，真诚的看着对面的我，“我妈说人越穷就越懒，越懒就越爱抱怨，天天没事儿找这个原因找那个理由，就觉得自己啥事儿没有，完美无缺。”最后还来了一个某名嘴的“完美”手势。 虽然理性上觉得他说的些许片面，但这又不是一个讲对错的话题，“你认同你妈妈说的话吗？” “虽然我妈说的有些片面，但世人大都如此。刘老师你现在不也正为招新的事情犯愁吗！这书苑里有这么多的好课程资源，还有有学神授课，一对一辅导，关键是还免费，为什么大家不愿意来呢？” 我振动频的点头。 “第一，免费，人们听到免费的第一感觉是有坑，大家被坑怕了，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第二，说实在的，咱们的书苑晋升制度挺残酷的，如果本身不够自律，光听就被吓跑了；第三点就是人性了，不花钱的不珍惜，阴天下雨不来了，天太冷天太热都是来不了的理由，孩子不愿意来，家长不愿意送，总知来不了的理由千千万。” “你的意思是不能免费？” 李明阳摇头，“免费是振奎书苑的规矩，不能打破。我想这就是振奎书苑的创始人想要的吧，即降低门槛，实现教育的公平性，又对个人进行了的考验和筛检。” “有见地。”我对着李明阳竖起大拇指。“这些都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是我觉得，当然，不一定是对的。”李明阳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悠长，“就像我对贫穷的理解，它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汇，可以是一个结果，也可以是一个状态，可以代表一个人目前的心境，也可以代表一个人目前的生活。我认为贫穷代表了无限的可能，它是力量的象征。我喜欢贫穷这个词，因为它代表了自知，自知后才能自省。一个非常的有钱的人，也可能认为自己很贫穷，因为我们的标的物不同。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那个有钱人一样“贫穷”。” 我看着李明阳的目光有些敬畏，又有些心疼。 他看着我赫然一笑，“刘老师，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的本质。贫穷是难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