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知道真相又如何

乌鸦刚想上前一步，立即暂停下来。 可能又是一个复制体。 对方没动。 那个笑脸让人一瞬间暖心，再看却恶心。 “姐姐，你吃饭没有嗒？” 乌鸦以同样的半径走了一段弧线，确定这个车间此时只有对方一个人。 “是我，乱刺，我们差不多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我好想你。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乌鸦确定自己腰后的枪，还在。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样做。 “你看，我已经好了，脸已经不再扭曲，我跟那些扭曲人，根本不是同一伙人，我跟你一样，可以笑，当然，也可以哭，可以悲伤和痛苦，我认为，这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乌鸦刚刚还建立起来的心理防御，瞬间被这句话所击破，对方说的是千真万确。 经过复制体的不断复制，之前乱刺脸上的扭曲，居然变好了。 关键是，哪怕是复制体，也在一直呼唤姐姐。 很难说不动心。 于是乌鸦就上前了两小步。 “我知道你，堵漏人，现在全城都在对堵漏人进行围追堵截，但是不要怕，我可以保护你，我知道哪里可以躲起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如果说温暖的脸庞是一剂强心剂，那么这句话如同春风般，彻底酥软了乌鸦的内心。 那个一直在保护着她的弟弟，似乎又回来了。 “你过来，你摸摸看，你肯定以为我是复制人，对不对？是不是，你摸摸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对方原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乌鸦的手在抖，她在犹豫，呼吸变得急促，于是慢慢往前走去。 “希望你不要怪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没有做到，但是憨皮的意义变了，不再是麻痹大家的工具，我们现在可以很好地利用它，让鹿城走向美好的明天。姐姐，你也一起加入进来吧。好不好？” 乌鸦来到了面前。 她能感受到乱刺的呼吸。 眼前的乱刺和她第一次见到过的乱刺差不多。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他的身上，脖子上，手臂上，脸上，都没有黑斑，显得十分自然。 乌鸦颤抖着右手，慢慢抬起来，打直，伸过去。 “我也想你，非常想你，我……还想我们爸爸妈妈。” “是哦，可惜他们看不到了，不过他们的努力从来都没有荒废，没有他们当时的贡献，就不会有鹿城的今天。” “你没有去看他们吗？” “他们……他们……已经去世了，我……我……” “你忘了代我敬杯酒吗？” “下次一定。” 乌鸦即将触碰的手，停了下来。 养父养母两个人，是在乌鸦和乱刺的面前烧毁的尸体。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全然记不得。 “一定什么？” “一定去墓地看他们。” 乌鸦把手缩回来。 她再次近距离看了看眼前这个人，眼神中突然多了某种空洞。 也许他认识乌鸦，但是所知道的事情却寥寥无几。 “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很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地方，还有谁可以进来吗？” “你放心，这个地方，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可以进来，连佟富贵，连巩岚，连鹿王温良，都不可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机器的履带上面有个礼物送给你。” “真的吗？” “你过去看看。” 对方慢慢走向机器。 到跟前，弯下腰，看了看那三个字，并且读了出来：不解释。 砰！ 乌鸦抄起墙边的铁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对方倒了下去。 “姐姐，好痛。” 砰！ 第二下。 但是乌鸦停了下来。 她不忍心往死里打，眼睛一闭，从原路返回。 躺在地上，已经失去基本能力的复制体，慢慢拆分，有一部分，跑向了房间里面的玻璃罩，然后提前组合成为了一个新的复制体。 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人在悲伤的情绪中往往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情，比如乌鸦此刻在天上飞，很容易被地面的扭曲人针对。 好在看见她的首先是呐喊的民众，仿佛发现了蟑螂一样，开始对她追赶。 乌鸦一个加速，往鹿河的方向飞去。 鹿斑小岛，突然生出来不少的植物。 作为一个临时的联络点，再好不过。 就算有人来找麻烦，也方便进退。 通过小红花，乌鸦联系到了虎斑，然后让芭芭拉他们到这里来集合。 乌鸦看了看手枪的子弹，还剩下三颗。 芭芭拉他们三个人，刚好一人一颗。 命中注定如此。 刚才的复制体，反而掀起了乌鸦内心的纯净，她才不管不顾自己是不是堵漏人，只要做错了，难道不应该受到应得的惩罚吗？ 面对投枪拐骗的天空乞丐，谁会喜欢呢。 刚才那人说得对，憨皮的功能在于可以用来做什么，如果现在对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也许使命已经完成了。 如果仅仅为了生存，如芭芭拉所说，而制造混乱的话，那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乌鸦一个人坐在树枝上想来想去，都是如此的结果。 她难受。 她知道，她这样把不好的东西逼迫到自己的身上，主要的原因，在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基本上都荡然无存。 她终于一个人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以当芭芭拉拿着枪抵到乌鸦后背并拿走了她的枪时，她完全没有准备好。 虎斑和汤姆出现在前面的两棵树上。 “你的脸色很不好啊。” “你又去了十字路口，你去那里干什么了？” 看来对方的警惕，不无道理。 乌鸦只好摊牌：“那尖牙山的山石壁画，是你的杰作？” “哈哈哈哈哈。”芭芭拉大笑。 但是虎斑和汤姆的对视，似乎已经承认了这个结果。 “所以，其实你并不知道我的堵漏来自何处，但是你知道你的堵漏来自何处，你，还有你，你，你们三个人当时堵漏，都来自于十字路口，对吗？你们从那里制造出了成千上万的堵漏，当最后一个制造完毕的时候，你销毁了它，然后到今天成为了一个遗迹，为了误导对方，你完全歪曲了事实，把所有的故事都栽赃到了我的头上，现在，还拿着枪指着我。” 芭芭拉把枪收起来：“姑娘啊，我被逼无奈。你一直没有现身，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如果我把事实告诉大家的话，可能我就没有办法存活下来。” “那么就可以胡说八道？” “你听说我说……” “我的朋友们呢，许欢，马达，冯媛，他们人呢，我为什么一个都找不见，他们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毁尸灭证，这样，你就可以随便糊弄鹿城的所有人了？” “你听我说！我没有杀任何人，哪怕是刚才，都没有，明白吗？我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回到正常状态，哪里知道，当我们戴上这玩意后，却再也摘不下来了，而且还要依靠地面人的幸福才能苟活。” “是你制造了这么多堵漏人。” “我对天发誓，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会出现这么多，也不知道出现这么多堵漏人意味着什么，你难道忘了，当时鹿城发生了什么？全部人，所有民众，即将面临被扭曲人和黑甲虫吞噬，你什么把你的那些朋友送上山巅，为什么？因为那里安全。我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多堵漏，我把可以运送到十字路口的憨皮，全部倒了进去，我只是想，多救几个人，而已。” “我有一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你们在十字路口那套机器从何而来？” “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 “没错，以前我脑子里面每天都会出现很多胡思乱想的东西，然后我开始记录下来，发现碎片到一定程度，可以组合成为一个谜语，接着我破解了这个谜语，找到了具体地址，就是在那个荒废的十字路口，于是就发现了那里的机器。这个过程我一直分享给了虎斑和汤姆，他们可以作证。” “所以你找黑曼巴……” “我当时一直在拖延，就为了搜集起来更多的憨皮。” 胡思乱想…… 乌鸦想起来了。 她曾经「窃取」过芭芭拉。 但是躺平这件事，如果不是对方提起来，她已经忘了一干净。 乌鸦立即在树枝上躺下来。 闭上眼睛。 没用。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当我戴上堵漏过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胡思乱想的体验了，我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但是它确实发生过。” 乌鸦起来。 虎斑和汤姆从两棵树飞过来。 有人已经到了河边，不到十分钟，就可以来到这个小岛。 “如果你要记恨我，我无所谓，但是当务之急，不是算账，而是如何先活下来。你知道刚才有多少堵漏人死掉吗？” “至少五百个。” “不止。” “我认为，我们如果不赶紧想一点办法的话，可能大家都活不过今天。” “是时候走了。” “最多三分钟，说个方向。” 他们三个人在乌鸦耳边对了对话。 此刻的无助，带着绝望。 “也许你们是对的，应该去攻击飞艇，知道我现在感觉我们像什么吗？我们和内存一样，需要用的时候，就和堵漏一起清楚掉黑甲虫，当我们的用处完成了，就变成拖累系统的累赘，现在要清除掉我们，你说那飞艇有排异功能，哼，我看吧，那才是无上的系统，不可接近，哪怕是我们此时的对话，也可以被他们捕捉到，我完全相信，他们正在看着我们，偷听我们，监视和决定我们的一切。” “还剩一分半。” “躲来躲去，不是办法，你说得对，我们可能活不过今晚，既然如此，不如疯狂一点，找到飞艇的漏洞，把他们拖下水，为自己正名。刚刚我还在想，要不就这样算了，放弃了，让历史的属于历史，不抵抗了，把荣光还给鹿城的民众，但是……从你的欺骗里面发现，所有美好的寄托，也许都只是昙花一现，唯有……唯有长久且不间断地争取，才会真正成就幸福，我是指，坚守和争取带来的幸福。” “十九八七六……” “狱囚不满，我们那里会和，走！” 乌鸦说完从树梢上飞离。 其他三个人也陆续离开。 还有小红花，所以接下来的理由，靠小红花传达。 乌鸦要去狱囚不满质问典狱长，从而找到鲍泉，她相信鲍泉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当初正是他，修复了机器，造出了堵漏。 如果现在要找到飞艇的漏洞，也许他也可以。 基本上贴近地面飞行，并且遇到人，还要落地假装走路。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避免被人发现。 狱囚不满，因为之前被虎斑带着人一顿乱攻，此时已经完全疏散。 这里确实关押着堵漏人。 而且在建筑前面的一种铁笼里面，躺下了无数堵漏人的身躯。 处决已经完成。 温良说到做到。 砰！ 处决还在继续。 乌鸦循着声音，往铁笼的尽头走去。 执行者是扭曲人。 乌鸦也没有意愿拯救任何堵漏人了。 她的目的是找到严禁。 他一个人，站在后面，低垂着头，展示作为一个人最后的良心。 砰！ 乌鸦在计算，如果自己一个人上前，能不能前面的十来个扭曲人。 可以，还是可以拼搏一番。 只不过，如果对方跟着再来一波的话，可能就搞不定了。 关键是，刚才走得匆忙，连武器都没有给自己准备好。 就在这时，一个铁笼打开了，但是里面没有堵漏人，而是慢慢被推到了闭目养神的严禁面前。 扭曲人做了一个请他进去的手势， 严禁认为肯定搞错了。 扭曲人说，这是鹿王的直接指示。 严禁当即表示要见鹿王。 但是扭曲人却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拔出了枪，对准了严禁的太阳穴。 乌鸦很着急，因为芭芭拉他们此时还没有赶到。 天上的直升机表明，他们不太可能从天上来了。 只好放手一搏。 乌鸦从地上抓起了石头，正要冲出去，却听到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 扭曲人哈哈大笑。 身体已经扭曲。 根本支撑不起如同人一般的乐开怀。 严禁也尴尬地笑起来，理解到，这是对他忠诚的考验。 “你永远为鹿王效力？” 扭曲人突然严肃地问道。 “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永远。” 严禁微微抬起头，满脸荣光。 扭曲人吹着牛离开了现场。 严禁一动不动，任凭阳关打在自己的脸上。 然后感觉到有个东西再次抵住了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