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断刃：回火

【悠婪】 雪莲变回了血肉之躯，但不稳定，似乎下一秒就会再度“稀释”。 悠婪抓住桂银的长发，顺着往下滑，对着桂银耳朵喊道：“改变空间的是雪莲，限制的是沙华！你想清楚！” (选哪一个？) 桂银沉默，悠婪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眼。 (雪莲。)悠婪希望着，她就是遵从欲望。 桂银拿出那枚银币。 悠婪愣了一会儿，方才理解接下来的事情。 (本末倒置了。) 【雪莲】 仿佛拼图上莫名缺失了一块，一切都在向那个缺口坠落。 雪莲惊起。 “醒了。”悠婪的声音，“好梦吗？” 悠婪在自己的膝盖上，只有一根手指大小，雪莲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雪莲摇了摇头，问悠婪：“沙华，她怎么样了？” （感应不到，死了吗……） 灰暗的山洞，篝火噼里啪啦地响。 “桂银救了她。”悠婪说，“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桂银堵住了他回家的路。” 雪莲感觉动头痛欲裂，她问：“桂银在哪？” “他在山顶，我劝你先别去找他，他现在正忙着稳定装载沙华灵魂的装置。” 梦、真实的记忆、膝盖。 雪莲手指轻轻挽向膝盖，悠婪双手抱胸，靠在雪莲手指上。 雪莲问：“你们还好吗？” “我很好，变小而已。” “我做了一个梦……有一段时间，我似乎和沙华融为一体了，然后世界万物的大小突然失去了参照物……是我把你变小了。” “你放心，我是损失最轻的那个。” “抱歉，你们选错人了。” “无关对错，你帮我留下了桂银，让他想要“维持现状”。这样就够了，说实话我不在乎桂银他能不能赢，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悠婪笑了笑，“就这样，桂银有他最远大的梦想，我有我最卑鄙的目的，再加上你高尚的理想，事情才得以延续。” 【桂银】 (本末倒置了。） 看着手中已经无法使用的银币，桂银叹了一口气。 这种选择是否正确？获得了什么？损失多少？桂银一概不知，但他们确确实实因为这样的选择而再次相聚。 “沙华。”他对着银币说，“雪莲对你来说是姐妹吧？”(我曾经也有一个妹妹，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没有回应，银币在月光下沉睡。 桂银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原先的世界。 【利刃】 『群蜂教』之外，八神教据点，床上。 夜已过半，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食之漠、黑塔、『群蜂教』、神之敌。)利刃回顾这些天的遭遇。 只要跟着鸢，就会接近令人窒息的力量。 利刃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却沙漠的梦魇，但是当她白天再次感受到那个红发怪物的气息时，她马上就明白了：她摆脱不了，并且一生都不可能拥有那种力量。 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利刃深陷无力的泥潭，脸颊上的伤口依然禁锢着她。 (够了。) 利刃起床，决定向鸢告别。 咚、咚。 敲门声，却是外面传来的。 “我醒着。”利刃说，她知道敲门的人是鸢。 利刃打开门，看见鸢，鸢身后站着夏洛特。 “从『群蜂教』那时候开始，你就好像有些不大对劲。”鸢说，“我们要去港口那边拿点东西，你能来帮下忙吗？顺便散散步。” “我该走了。”鸢回答，“食之漠的事情结束后，我就该回去的。” “回哪里？”鸢似笑非笑，“你当时为什么决定来这儿呢？是因为面对“天使小号”时突破瓶颈了吧？如果跟着我和夏洛特，说不定还能发生类似的事——这样想的？” 利刃点了点头。 夏洛特开口：“总之，先来帮忙拿点东西吧，之后的事你自己决定。” 夏洛特和鸢转身离开，利刃咬了咬牙，跟上去，心中还在胡思乱想。 回过神来时，月光已经披在三人的身上。 “那个，”看着跑在前面的两人，利刃开口，“……有必要在别人房顶上跑吗？” “哈，我说过了，顺便散散步嘛。”鸢回答。 海风吹拂片刻，三人从屋顶落下。 终点是一家酒馆，夏洛特直接把门拆开。 “这家老板是夏洛特的朋友，不过几天前失踪了。”鸢解释。 “大概已经死了。”夏洛特走进去。 鸢悄悄对鸢说：“他其实挺难过的。” 他们找到了很多东西：验算仪、补偿箱、十二进训练器……尽是些精密的玩意儿。 “精度下降了……有人在这里布过阵。”鸢说。 “能修好，不碍事。”夏洛特说着，带他们进入一扇密门。 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狭小的密室内涌出些许寒意。 密室内，两根铁链各吊着两个不同的、精钢打造的武器。 第一根铁链吊着的是双指虎，鸢摘下来，戴到手上并注入些许符力。 “比以前给的要好很多。”鸢看着自己的拳背道，“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给我们准备武器了，对吧？” “有可能。”夏洛特垂眸，取下了另一件武器：一把和他腰间外观相同的银色长剑。 “你的剑，”利刃有些意外，“要更换了吗？” “嗯，基本上两年时间就要更换一次，不然就会坏掉。”夏洛特看着她，“该回去了，带上东西。” 三人再次跃上屋顶时，月已经微残。 “人们都说你的剑是孤品，是最坚硬的武器。”利刃说，“我以为世上只有一把。” “呵呵，世界上没有那种程度的武器——至少没有单独给个体用的。”鸢笑着说。 夏洛特道：“我的剑只是一直都叫做『雪』而已。任何武器都注定有更换的一天，更何况白天经历了那样的战斗。” 夏洛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是否有必要说下去。 最终，他还是开口：“我很小的时候，认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铸剑师，他是个天才。当时是教战年代，我救过他一命，他则收留了我半年，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后来战争扩大，他被他的教会调到前线修理武器和装置。 “再后来，他的教会被认定为邪教，遭到围剿，他也上了战场。 “那时管控并不严格，很多教会都有大型的传送阵据点，于是他的教会利用传送阵在世界各地游击。 教会之间派系分割严重，联盟交错混乱，他的教会为稳定自己的系派，持续游击与世界对抗了十一年。 “十一年，经历上百次围剿，他在某个战役中死了。 “他是铸剑的天才，但不擅长作战，几乎每次围剿聚集的力量都是他的教会力量的数倍。 “他死之前托人给我寄了几封信，信里包含了『雪』的制造工艺。 “他在信里说：“我造的武器一次比一次锋利，一次比一次更能适应符力，精钢这种材料的硬度和硬度真的很惊人，但武器终归有疲劳崩坏的那天……武器一把一把更换，而在精钢面前像泥巴一样的我却活到了现在——人是能比钢铁更加坚硬的东西。”” 夏洛特将腰间的旧剑扔给利刃，利刃连忙将抱着器具的手空出来接住。 “剑也会用吗？那这把就归你了。” “我不喜欢对别人说教，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一个充满欲望的人，而且那欲望值得千锤百炼。” 利刃低下头，风吹过伤痕。 【道尔】 白天。 脖子上的符再度亮起，指示他们一行人前往『帝都』。 【桂银】 桂银在辅助并强化雪莲的算力，可是任雪莲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使悠婪恢复原先的大小，连之前能载人的晶体做不出来。 “那块晶体，就是沙华的力量：限制。”雪莲说，“只有在那块晶体附近，我才能稳定地改变空间大小。” “这样吗。”悠婪叹了口气，经历了雪莲的几次尝试，她不得不砍下自己被单独放大的手臂，再重新张出一条。 “现在不是战斗状态，这么搞有点疼的哦。” “你的力量受影响吗？”桂银问悠婪。 ”总量没变，但身体很糟糕。”悠婪摊手，“我现在和雪莲一样不能适应自己的力量。” “慢慢来吧，问题不大。”桂银说着，看向雪莲，掏出银币，“关于沙华，现在能谈谈吗？” “当然，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 悠婪咯咯笑着：““您”哦，桂银大人。” “现在有两个计划。”桂银道“第一个：我打开这枚银币的“阀门”，让她的灵魂去我的世界——” “——用你的位置。”悠婪补充。 桂银不置一词，继续说：“这是最简单的办法，至于第二种……银币暂时搁置，先摧毁八神教——我说过，对教皇的承诺——在摧毁的过程中夺取灵魂与肉体的相关技术。” “可……这很难。”雪莲说。 “有多难？”悠婪问 雪莲垂眸，道：“教会形式的八神教和第二教会都是傀儡而已，八神教真正的掌权者『暗箱』从未暴露过，甚至可能不在大陆。而且……他们很危险，像我这样的武器很可能不止一个” “信息不对等啊……”桂银沉思“……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八神教真正意义上的敌对势力呢？” “邪教吗？没什么用，几乎全部邪教都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八神教控制着，我不知道八神教为什么这么做，它一直都像是在……在自导自演着什么。” “你说邪教……不，应该不是，那个人脖子上刻着印。” 桂银将昨天与那三人的承诺告诉雪莲。 “三个叛徒呢。”悠婪说。 “三个卧底。”雪莲吃惊，“如果说有一个组织没有被八神教控制的话…『食稻军』那里确实有一个传说…是『三圣鸟』！如果是他们的话，的确有可能。” 桂银一行人打算用两天时间彻底扫荡『群蜂教』，然后再通过标记去找那三个人： 一个强大的剑客，一个蓝眼的少年，再加上一个拥有神气息的男人。 『夏洛特』 夏洛特告诉鸢和道尔，八神教突然让他们前往『帝都』，其实是组织暗中安排的。 在八神教内部，组织通过调节大量人员所在的位置，使更多的投票指向夏洛特他们——或者使投票指向帝都。 那些被调节的人员，有些原本就是组织的一员，有些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帝都可能要发生大事了。”夏洛特推测。 “八神教那边的说法是要研究我和我队员们脑中被敌人设下的枷锁，看看能不能捞出点剩余价值。”道尔说，“你们呢？” “他们让我回校攒够分数。”鸢说，“实际上就是为了暂时收回我对于『玫瑰之心』和沙漠的权力，毕竟让我担任总指挥官只是为了摸我的底而已，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干预沙漠黑塔的计划。现在事件暂时结束，就更不可能放任我碍事了。” “另外，组织有信息传来，”夏洛特说，“内容大致通知我们：『帝都』基本上已经被组织渗透了。” 鸢抿了抿嘴，疑问：“王……那个麻烦的野狗王，他没察觉到组织吗？” 帝国历代的帝王，要么成为八神的傀儡，要么与八神抗争到死。 而现在的野狗王，直接被八神教在脖子刻了印，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那个王啊……” “时间到差不多了。”道尔突然说，“长谈太多次的话会被察觉到。” 夏洛特点头，道：“辛苦了。” 【某御前大臣】 帝都，宫内。 会议结束，结果是决定援助重建『群蜂教』，并且将夏洛特召回。 (野狗。)御前大臣看着野狗王，(八神教的忠狗而已。) “退下吧。”野狗王说。 众臣起桌。 (可笑的会议。）他转身，（这些人里面，又有多少“狗”？) “等等。”野狗王说，“那个，给我留下。” 野狗王的手指留着短爪，划破开启指向他。 【雪莲】 残党们少有抵抗，可『群蜂教』什么也没留下，就像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教会。 只有一个意外：他们遭遇到了一次袭击，袭击者是『群蜂教』第七环的居民。 那人明显是个业余的家伙，悠婪都懒得出手，而雪莲现在还未适应过于繁多的算路，最后还是是由桂银一个念头将其击败的。 “我是那次混算仪爆炸事件的幸存者。”袭击者躺在地上，盯着雪莲说，“记得吗？『叛教者』，那场为了抹去你数据而制造的爆炸，同样也抹去了我很多……认识的人。” “是我的错吗？”雪莲想听听他的想法。 “不是。”他承认。 三人丢下他离开。 像这样的琐事，雪莲遇到几百次了，食之漠追杀她的人也是，『群蜂教』的八十万人也是，都因她而死。过去的两年——不，这阴谋何止两年——究竟有多少人因为自己丢掉性命，又有多少人因为自己得以生存？雪莲算不过来，八神也不屑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