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予物兴

吴旋这声音，或者说腔调，化成灰路成都认识。 “原来是你小子。”声音变得沉稳起来。 吴旋想了想便道：“为师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的好学生，人心都是肉长的，必死的局为师也不想掺和，临阵逃脱实非我意。 在那玩意面前，为师也不过是一块大点的肉，如果说那些被吃掉的是红烧肉块，为师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烤鱼。 我的好学生，你就说吧，想不想冲出去？出来吧。” 路成道：“你不就在老柳炸鸡店门头看板边上么？” 吴旋笑了起来：“你不就在车底下吗？以为我瞎了不成？别他么暴露我了，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为师这便宜就让你占了去了。” 两人同时钻了出来。 “路兄，别来无恙啊？”吴旋背着一个大号背包，手里端着一把L系突击步枪。 路成面无表情：“吴兄，彼此彼此啊。” 吴旋又问：“李兄呢？” “李兄……李兄他……”路成莫名道：“李兄已经不用继续战斗了。” 吴旋沉默了数秒钟：“只有你一个人，也行吧，起码比天兴帮那群臭鱼烂虾好无数倍。 来，我们握个手，我看看你现在什么状态。” 他也没管李德那么多，把手探了过来。 路成也探出手去，吴旋这种老道的战士，虽然不如机器测量那样精准，但握个手他就能感受出来这个人的大致状态。 两人手一握，吴旋便道：“用力，我要安排作战了，肯定不能有误，你如果状态不好，别管那么多，直接扎针吧，得上药。” 路成狠狠地握了上去，吴旋起先脸色沉稳，随后明显的怔了一下。 他松开手，玩味道：“你小子藏的很深啊，我有点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藏的？” “什么意思？”路成问。 “你现在的综合指数肯定不止是1.0。”吴旋眯起眼睛，笃定道：“恐怕也就比李德差一丁点，估计是在1.5左右。” “所以？” “而我们分开，这才不到四十个小时。”他笑了起来：“别跟我开玩笑了，人类这种生物，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幅度这么大，况且你现在也不是最好的状态。” 此时都凌晨了。 状态肯定不如白天。 吴旋又道：“而且你的特长是耐力方面的，你的肌肉体积也没有李德那么大，综合起来，李德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的体重只有78KG，而李德的体重有98KG，你们的力量却相差无几。 如果你也增重到98kg，肯定可以全面压倒李德。” 这说法也令路成想到了点什么。 因为吴旋估算他现在是1.5的综合指数，这个指数，说的就是综合力量。 老练的战士眼光毒辣，视野更开阔，判断虽然会有偏差，但也基本都大差不差。 而且1.5，路成目前是： 精：0.4 气：0.4 神：0.4 “难道这三个平衡增长，同时也会推动力量上升？”他觉得这很有可能，并打算下次验证。 没那么麻烦，力量变化，一个电子握力器就可以解决。 此时，吴旋也判断道：“你们这个小组的人，恐怕你会最先完成“铜皮”。” 路成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他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研习组里了。 “你小子真是一点也不听讲啊。”此时吴旋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怪胎。 他觉得路成貌似就是沉迷于力量的那种人，而且没有安全感，喜欢隐藏的自己的那种。 见吴旋有如此反应，路成便道： “我的确没有听。” 吴旋点了点头：“综合指数到了2之后，人体会有一些细微的改变，这个改变等到5才会停止。 具体的说，就是你的皮肤，会有一层金属色泽，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铜皮”。 如果你走完了整个铜皮的过程，现在你手里这把L3级半自动手枪就对你没什么用了。” 此时吴旋穿着的衣服上，套有一层作战背心。 背心里有许多口袋，他肚子那排列了一排榴弹，还有手枪等事物。 他掏出手枪，举起另一只胳膊，“喝”地呼了一声，举起的胳膊膨胀了一圈！ 紧接着，路成看见他露出的手背上，就这么染了一层金属色泽，在路灯下宛如黄铜。 他的整个胳膊，此时就仿佛变成了铜人的手臂。 砰！地一声，他对着自己的手背开枪了，子弹与烟雾之间，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划痕。 “这……”路成亲眼所见，这种不是魔术表演，没有掺假的肉体挡子弹，整个人都有点震撼。 “这就是完整的“铜皮”。”吴旋收起了枪。 他的语气变得意有所指：“整个过程，我们将其称之为：“超人化”，当然，不止是皮，还有五脏六腑，以及骨骼。 根据我的推测，真的到了后面，可能在这个基础上也有变化。 我们的强袭序列，也就是S战斗序列，就是对其的分类，S9就是铜皮，S8就是铁骨。” “超人化……”路成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语后道： “力量的增加，引起身体的变化？” 吴旋点头道：“就是如此，这就是进化的真义，进化就是一切的根本，进化会淘汰一切，进化会促成一切，不进化便被淘汰，无法完成进化便是猪猡，所以，让我们去看看那些摇尾乞食的猪。” 他转过身。 路成跟在吴旋身后，奇怪道：“那么，我们就是真正的人？” 吴旋理所当然道：“是的，他们是猪，而我们则是人，猪的价值为人而存在。” 不远处似乎是个交通岛。 四通八达的道路展露出来，一共有六条，通往青石的各个方向，路灯也只有六个。 不算大的中环岛呈圆环状，不少人都猫在这里。 猫在这里的人纷纷污头蓬面，手里却握着干干净净的L系装备。 这种装备的优点就是使用起来非常简单。 “我让你最简短的了解一下状况，刚过来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吴旋的语气，就像事不关己。 他随手一指。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路成瞳孔缩了缩。 他看见一个蹲在路灯下，扣着手指头，还用嘴巴咬指甲的年轻男人，身上破旧的衣服之上，赫然有着一大块橘色，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条奇怪的鱼骨头。 这块明晃晃、极其显眼的橘色，从他的肩膀开始，扩散到了腹部。 这种橘色化成灰路成都认识，那显然就是营地颜料弹的颜色。 此时路灯下的男人抬起头，不算有神的双眼投来敬畏交加的眼神。 更多人投来目光，也都是这种眼神。 投来目光的人有几十个，身上纷纷也都有着橘、蓝这两种颜色，附着在破旧的衣服之上。 “他们居然是……” 眼前这人，居然是日前在营地门口示威的人之一。 这些人都见过吴旋，也见过路成。 虽然他们不是这群人的全部，但也不算少了。 “走！”吴旋歪了歪嘴，往另一边走去。 路成脸色渐变，眯起眼睛，“你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所以我说，那是猪猡，而不是人。”吴旋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与野心：“我来自于云龟开拓，我对他们而言绝对强大，现在，我是他们最愿意信任的人，来吧，我带你去看点比较关键的。” 两人进入了环岛左侧的一条路。 接着是路边拐角的甬道。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啪嗒，手电筒打开，他一看，便看见地上到处都是血。 暗红色的血迹之间还有一条腿躺在地上。 在腿前方，还有另外一条腿。 这两条腿看上去像是被人用钝器强行割下来的。 寻常人看见这种玩意，恐怕都难以保持正常了，经受了严格训练的路成也脸色发红了一些。 眼前的事物令他极其不适。 他打着手电往甬道更深处照，耳畔传来滴答、滴答，宛如呓语般的细微声音。 接着，手电筒的光变循声而去，照亮了一个双腿被卸去，只剩下一半的人。 这人被吊了起来，顶端是一把插在墙壁里的尖刀。 而吊着他的，赫然是开拓营地广泛使用的加固绳索。 那个呓语的声音，就是这人在呓语。 他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无神的双眼轻微凸出，眼白严重充血，如同疲惫的猪一般“哈赤、哈赤”地呼着。 无腿之男的嘴巴里似乎是在呢喃着什么，他身上穿着同样破旧的衣服，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你就看这人，外面那帮废物手里的枪都是他整的，清一色L6制式套装。” 吴旋呲牙道：“不过么，这枪上面的编号我认识，我们的管理井井有条，它什么时候被秘密交易出去的我都知道，交易给了谁我也知道，平时也不过是心照不宣。” 第五教育中心的核心精英班。 负责这支精英研习小组的教官。 吴旋指着无腿之男：“这人说话措辞，词汇量太大了，像是接受过不错的教育，而且身上没有恶臭，只有普通的臭味，拷打一番正中靶心。” 他用步枪戳了戳男人的伤口，那人便“啊啊啊”地尖叫起来。 他又笑了起来：“别装了，给我这学生解释一番，我便给你个痛快，怎么样？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剁了你的手，再把你的舌头塞到你儿子书包里去如何？” 路成感觉吴旋不像是在对着一个人说话，更像在对着猪圈里的一头肥猪在自言自语。 这个疯子，是真的不把人当人本身……路成心头发毛。 他清楚吴旋在营地里被一堆规则约束，违反一条都会扣分，导致绩效点数降低。 现在他似乎不在乎了。 “我，我是受人指使……”那人居然真的能说话，只是语气颤抖：“我只负责把东西给他们，然后找借口带他们过来……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吴旋摊开双手：“巧了，我也一样，我就是想折磨你，除了折磨你，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他脸色一变，语速陡地加快：“我还想折磨你的老婆，折磨你的儿子，折磨你的女儿，折磨你的母亲，折磨你的父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 吴旋眯起眼睛：“我非常讨厌这种……轻描淡写的，就把关键事情带过去的废物，你看上去就像我那个蠢货上司！” 那人喘息着道：“天兴帮是被我们虚构的，他们实际上就是一群普通人，我们会掺几个人进去，自己制造犯罪事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天兴帮，或者说他们连天兴帮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路成忍不住问：“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那人的喘息更严重了，但似乎却有一点犹豫，可吴旋狠厉的眼神让他浑身一颤。 他浑身一颤后便打开了嘴巴： “来翻垃圾堆的。” 咔嚓，路成打开了垃圾桶盖子，一股奇怪的恶臭传来，里面有大量的烂骨头。 他顿时察觉过来，之前似乎也在路灯下蹲着的男人手里，见过类似的骨头。 咔嚓，砰。 路成把手枪一拉，子弹便打在那男人的脸上，五官被这一枪打的一片烂糊。 一小点带有火药味的烂肉溅在了他脸上。 那男人浑身绷紧，随后在空中软了下来。 “真他妈缺德。”他把手枪收了起来，伸手擦掉了脸上的血渍。 这人拉着一群小学都没上过，话也说不利索的人来做替罪羊。 接着他转过身，把手电筒放在垃圾桶盖子上，望着吴旋问： “你什么意思？” “路成。”吴旋反倒是问道：“我要问你，你相信进化吗？” “……”表情在路成的脸上消失。 他的这个教官，似乎是对进化有着不可描述的执着。 吴旋抱起双手：“这世上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只有进化，进化可以带来一切！ 由森严规则缔结的云龟开拓并无我们的一席之地！ 所谓的天兴帮不存在又怎么样？我们制造一个真正的天兴帮出来便可。 持续了数十年的治安斗争，一切的原因不过是数十年前上任的那个治安部长。 你也看见了，那些敲锣打鼓来到营地前乞食的人们，今晚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乞食。 那么，我们带着他们找点吃的又何尝不可？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与往常一样，用自己的命，去换点食物。 看看这里，看看青石！这里是猪猡的地狱，却是我们的天堂。 既然你也跟那些人接触过了，你就应该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软弱无能之辈！ 而进化，只有进化，他们依赖不了那些父辈的关系，依赖不了优渥的生活，同样依赖不了猪猡们的血肉！” 他的声音不断拔高，说话的腔调变得激昂抖动。 突然，吴旋唰地摊开双手，声带挤压出一股勃然的力量：“进化，就是苍天所应许的登天之途！” 他摊开的双手猛地攥成拳头，大声道：“天予物兴！” 路成整个人怔了怔，眼前的吴旋狂气勃发，但他不至于因此被震慑住。 他质问道：“你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是吧？” 他清楚吴旋肯定是回不去了。 当时，他抛弃所有人直接跑了，吴旋只要敢回去，就会面临严厉的审判。 “哈哈哈哈！”吴旋大笑道：“路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哥哥我回去便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