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祝水风3

初来乍到，在青石没呆多久的路成不清楚。 万明在圈子里可是相当有名的一个人。 他仗着万泉的保护，端着大公子调调，整日喝茶、开车炸街，背地里还有三个没领证，但事实上构成关系的老婆，或者说生育机器。 猎团长道：“也就是说，我们终于可以对万泉动手了？” “万泉，现在被徐卿叫去了一环。”司机淡淡道：“他会在数日后归来，而在他归来的途中，我们动手。 我负责主攻，我会驾驭S7耀影出击，在这之后，我会切断一切与你们的联系，保证议会不被暴露。” “我们呢？”骆博士问。 “你的话么……”司机想了想：“代表你的大发生态公司，对我们指定的人，投出一票。” 周莲道：“代理人机制你们也清楚——当议员数目不够的时候，投票范围下降一层。 由青石范围之外的大型企业进行投票，当然这只是一个Q4的行政等级，如果这个等级是Q3，就不能这么干了。” 大发生态养殖公司与钱文真是合作的关系。 其本身，就是握有四个大型生态园的企业。 骆博士在七分之三的帮助下，成功掌握了这个企业。 只要得到七分之三的帮助，在那三个固定议员之外的领域，独占鳌头不是难事。 摆平他们所在的家族也不是难事。 而这些领域上的公司，大部分都与能源、土木这些无关。 “意义非凡。”蒸汽齿轮人摊开双手：“只要我们握有治安权，就可以阻止徐卿把力量投射出来，真正意义上的钳住对方，参与者必然可以做大，做强，因为我们都能得到城市行政治安管理方面的帮助。”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路成看着这些人，他清楚维系这些人的不是契约，而是基于七分之三的庞大身份认同。 他们像是青石企业家的新秀，与钱文真、周云升等人，有着认知上的鸿沟。 “审判者阁下，请让七分之三宣读决定。”骆博士的声音响起：“您是秘武库的头领，最终的按钮必须由您来摁下，您才是一切的核心。” 审判者……路成留意着这个称呼，进而试图确认这个审判者究竟是谁。 接着他便发现，眼前那些虚拟体，一个个的似乎都把目光……往他这里投了过来。 路成在虚拟装甲中私密地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担心。”七分之三的声音响起：“所谓秘武库，就是由吴真那种曾经的成员，现在的沉睡梦想家所构成的，是肃正议会从正立到现在的所有积累，你的上一任就是其中之一，这个位置空缺了十六年，现在由你重新接任。” “梦想家……？”路成皱眉，这指的是符龙所说的，那些老怪物吗？ 这里面难道不会有祝水风吗？ 也对……七分之三全程都在看着，有祝水风她也不难发现。 七分之三道：“他们称呼自己为：重生者。” “这样不麻烦么？”路成问。 整个会议七分之三一个字都没有说，她要说的话会通过私密的方式转达给他们三个之一，再由他们开口表达。 这简直就是在主动构建一个——认知的壁垒。 也难怪他们的统称是保密者。 周围的虚拟体没有任何不耐烦。 不仅如此，崇尚武斗的猎团长，还发出了情不自禁的笑声。 那个蒸汽齿轮虚拟体也疯狂沸腾着，似乎是情绪高涨。 在这些人尊崇的目光之下，七分之三淡淡道：“他们并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与我正常对话的只有你们三个。 他们未来或许有人会请求我帮助他们，进行重生的仪式，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与我真正认识，并且我会保证，帮助他们活出第二人生。” 这……路成心中愕然，如果在弥留之际看见一个超级AI对自己亲口承诺。 他们会信的。 他们没有理由不信。 成立了数个世纪的肃正议会，在这个过程中，累积下的“重生者”，也不知道究竟有几个。 这些人或许才是七分之三的底牌，肃正议会的真正战力所在。 而所谓的审判者，似乎指的就是——管理这些重生者的人。 但这个人实际上是被捏造出来的。 审判者，这是一个事实上不存在的人，但A级成员似乎都对此坚信不疑。 “并且，我们的核心成员都认为，审判者才是统领整个肃正议会的真正幕后boss。”七分之三说。 审判者手持一柄宛如权杖的审判之剑，会用这把剑发动真实的肃正。 随后，路成环视一圈，目光所及皆为敬意与尊崇，他一边聆听着七分之三的话，一边复述道： “徐卿的人如果有动作，将由秘武库进行拦截与肃正。” 那个沸腾的蒸汽齿轮小子吹了个口哨。 “秘武库会保证这次行动，在公正、自由、民主的角度上进行下去。” 猎团长的头像亮起，发出——啪啪啪；鼓掌的声音。 “根据我们的约定，新任治安部长会由一位秘武库的成员接手，并且在审判者的角度上进行公正的调控，使得我们能够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 更多生产的商品，更多的交易量，更多的资本，更快的赚钱，更快的花钱。 就是极致的效率！ “审判者！” “审判者！！” “审判者！！！” 喝彩声因此响起。 路成甚至听见了开香槟的声音。 长条UI上的头像每一个直径都有三米出头，此刻忽明忽暗。 不断有声音在响动。 “你现在要用一个比较浮夸的姿态，把既定的结束语说出来。”七分之三淡淡地说出一个词： “天予物兴。” 路成虚拟装甲的双眼骤然瞪大。 他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词……难道是吴真在长草流中口口相传的，被吴旋拿过来用的么？ 接着他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着什么，嗓音学着当初吴旋那样，却福灵心至地有了自己的勃然情绪混入其中： “天予物兴！” 肃正会议现场沉默了一阵，随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顺者永昌！” 路成心中奇妙。 眼前一肃，视野歪斜，他感觉仿佛是经历了游戏的场景切换。 肃正会议结束了。 七分之三如同她所说的一样，除了自己在乎的事情，下面的成员没有任何控制。 女神龛出现于视野之中，七分之三坐在石凳之上，面前是一本不知写着什么的书。 每次她需要计算的时候，都会缓缓翻动书页，直到第七页便会得出结论。 计算的时间越长，翻动的速度越快。 “你表现不错。”司机站在路成侧面，声音似乎在笑：“我的愿望即将完成，我的职责即将走到终点，我即将脱离这苦累的人生，纳垢的万泉不得好死，我也要解脱了，下任也不知道是谁。” 路成皱着眉问：“你也要成为一个“重生者”？” “不不不……”司机剧烈摇头：“这样没意思，人生就是只有一次的游戏，输一次就彻底完蛋了，绝无重来的机会，那群失败者就是一堆笑话！他们什么都不是！ 听好了，我亲爱的审判者，人生，是一场只能赢的游戏，败北，意味着出局，老老实实地找个老婆，安心养家。 很多人，他们连入局的机会都没有，便走向了终点，他们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便要去娶妻生子，你看那可笑的万泉，就要我们生，真是笑死我了。” 他说到这里，笑得更厉害了： “所以啊，你觉得万家有几个真是他的种？” 然后他便不说话了，一个人自顾自地在那不断的笑。 啪，不多时，他的虚拟体也消失了。 周莲看向路成，心中复杂，话到嘴边，变成了另外的东西，敷衍道： “你打算让骆博士给你输液，伤好之前一直在这？”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会一直在这。”路成答。 “你打算推荐谁？”她问，显然是被七分之三告知了。 路成笑了，说出一个名字： “刘大合。” 七分之三合上书，扭头看了过去。 周莲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路成摊开双手，对两人道：“效率至上不是你们自己说的么？” “呃……”周莲被噎住了。 路成继续道： “出生于此，生活于此，觉悟于此。 天予物兴，顺者永昌，难道不是么？” 就他所知的，可以被推荐的人之中，刘大合是唯一一个，符合七分之三那个标准的。 只有刘大合一个人既有逐鹿之意，也知世间疾苦，但却出身低微，切实地需要七分之三的帮助。 三位一体，即为职责。 钱文真，周云升，徐卿，万泉，卢毅，吴旋……所有个人实力足以参加的人，却无一人符合七分之三的标准。 他们不在乎七分之三所在乎的青石。 这个城市会怎么样，他们无所谓。 “你自己就没一点想法？”周莲似乎很不服气。 “我不聊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路成整个人都消失，下一瞬已经置于庄园之中，棋盘之上，他继续跟吴旋展开对弈。 事已至此，他再无任何想法去管其他。 至于解释，那更纯属浪费时间。 ····· ··· 深夜，青石，二环。 街道延续至二环，便已经到了尽头。 尽头处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个收费站。 收费站与收费站之间密布了大量的监控，其内还有一支随时反应的装甲部队，是青石裁定者机构的直属武装。 这支原本，应该负责超级AI七分之三日常维护的团队，其中的一个成员，正在收费站旁的屋子里坐着。 那是个女仆，女仆边上还有一个衣着得体的通讯官。 “哎呀，万泉。”女仆说。 “你也是大难到头了。”通讯官说。 “居然做这种事。”女仆说。 “在内城区露出这种力量。”通讯官说。 两人一齐道：“会造成青石内城区的治安信任危机，因为你是治安长官本人，七分之三已经提起了一次审议，这就是你过来的原因，大人没有帮你压下，就是在说：我对你很不满。” 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万泉坐在那。 “047阁下，”他说，“我还有挽回信任的机会。” 两人又是一齐道：“我已经帮了你哦，你不可以说我欠你人情了，至于人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 万泉面无表情道：“人没死最好，我会亲自动手，我万泉任职近六十年，从没有过一次失手，我要他死！” 他起身，出去之后，与047通讯官一同，坐上了一辆车。 这辆车窗户都是全封闭的，不能看见外面，后座与驾驶位被黑色的材料板隔绝。 “这徐卿，是真的谨慎。”他清楚徐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真身所在。 与任何人交流，不是机械义体，就是生物素体。 无多时，万泉看见手表上过去了十七分钟。 呜呜呜——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还有轻微的下沉感。 他便清楚自己这是在下降。 轻微“砰”地一声，下降停止。 车门被人拉开，一位衣服上纹有名山大川的中年男人站在车门外。 “徐大人。”万泉恭敬道。 “嗯，”中年的徐卿面无表情，转过身走了起来，“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干嘛吧？” 万泉赶忙跟上，眼前是一个敞开的巨大闸门，穿防疫服的研究人员走在五米多宽的通道中。 通道两侧是一个又一个实验室，纷纷也都是闸门，里面不知是捣鼓着什么。 “属下不知。”万泉打算装蠢。 他认为装蠢虽然会被训斥，但却可以明哲保身。 往往装蠢的都可以得到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知道也没事，”徐卿的机械义体问，“观想法，进度怎么样？” 万泉叹了口气，“虽然下属每日试图精进一些，但都没有任何进展，真实精神力已经不再增加了。” “嗯，”徐卿毫不在意，“看来你的极限到了，那就这样吧，我为你安排一次调整。” 万泉眼前一亮，“感谢大人的慷慨！” 他心中虽然有点奇怪，自己明明犯了错，违反了规定，徐大人却给予了事实上的奖励。 但对于高规格的调整，他没有思考太多，因为人人渴求。 两人在一扇闸门之前站定，闸门上写着：107——万泉。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专门房间，你们这种被我允许去外面任职的，都有专门的房间。”徐卿指了指另外一边，“你看。” 万泉扭头观察，便看见对面也是个闸门，上面写着：106——卢毅。 徐卿输入密码，闸门向上打开，他同时说：“我还要你们给我好好做事，记住，我不会亏待你们。” 万泉笑了：“属下绝不会令徐大人失望！” 两人进入其中，万泉顿时被房间中央的事物吸引了，那是个培养槽。 圆柱形状的培养槽内，全都是淡黄色的培养液，在其中悬挂着一颗诡异的脑子标本，脑子上接有数十根细线。 培养槽周围有七八个探头。 在培养槽边上还有个手术台，无影灯与机械臂遍布周围。 八条常人胳膊大小的机械臂把手术台围了起来。 徐卿指了指手术台，万泉便躺了上去。 咔嚓咔嚓咔嚓——阵阵机械关节、齿轮高速转动的声音之后，机械臂分别扼住了万泉的双脚，小腿，大腿，肩膀，手臂，脑袋。 徐卿拿着一枚注射器，手快的只剩下影子，扎在万泉的眼睛薄膜处。 万泉感觉整个人都开始脱力，肌肉不断松弛，全身上下只剩面部能动，唯独意识是清晰的，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这难以描述的奇怪感觉，使得万泉认知到，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名之为身体的笼子内一样。 徐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下按钮，中央培养槽旁的探头便发生了轻微的震动。 “万泉，你醒了吗？” “……”万泉瞪大眼睛，大脑宛如插入钢针，疼痛使他浑身抖动，但却难以使出一丁点力气。 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纷至沓来，各种光怪陆离的彩色在眼皮下绽放。 他的眼睛不断上翻，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神态不可抑制的剧变。 “徐卿！你不得好死！”他的嘴巴在咆哮，“为什么要加入水风帮！？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哎呀，每次都得这样，你这样很烦。”徐卿背对着手术台，在一旁的屏幕前操作着，“老万，时代变了，现在是多少年之后了？这都几个世纪了？ 我这不是还让你活着么？” 万泉双眼布满血丝，头被死死摁住，眼球却在不断挪腾，渐渐余光看见了培养槽，看见了里面的脑子。 “那是……” 徐卿理所当然道，“那是你啊。” 万泉整个都愣住了。 啪嗒，房间门被打开，又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徐卿，“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哒哒哒——第三个穿白大褂的跑了进来，跑进来的徐卿风尘仆仆，“要不我给你换个名字？” 不多时，越来越多穿白大褂的人把房间挤的水泄不通，他们男女老少全都有，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几十个徐卿围手术台好像一群会诊的医生，叽叽喳喳讨论着：万泉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 有说重置的，有说版本更新的，有说修复BUG的，还有人主张切片打样，做个培养观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万泉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慌，大声哀嚎起来。 “哎，别他妈叫了，等我控制了七分之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卿不耐烦道，“周云升还在挖地道呢，想挖到我这里来，等我成功了，就可以在君主道内占据一席之地。 你看，我都帮了你这么多，让你活了这么久，你帮我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有个女徐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把他给换了，让他回来工作？” “我，我……我……”万泉剧烈喘息着，“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怪物……” “正常，老万你周期性结婚，周期性杀老婆，你儿子都恨死你了，虽然也只是设定，要不我给你的儿子改个设定？”徐卿无所谓道，“反正，只要我控制了七分之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信我。 来吧，重置吧，我给你重启一下，把那些不好的都忘了，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先把你的世界观参数更新一下，价值观模块也要打个补丁，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哪里也别去了，实在不行你就回来继续工作吧。 反正你不也是我们之一吗？” 哒哒哒哒哒——万泉的上下牙槽不断碰撞。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毫无逻辑，毫无伦理，荒诞无稽，不言自明的控制。 他被控制了，被曾经的战友控制了。 这个战友好像是疯了，还冒出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人。 然后，他视野一白，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男女老少都有的几十个徐卿都收敛了表情，面露沉思之色，“怎么抓个人这么麻烦，要不我自己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