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余光瞥见姜烨那一脸防备的样子，萧暮何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屑一顾。 就他这般狐假虎威的三脚猫功夫，他连手指头都懒得动，简直浪费时间。 不愿搭理他，萧暮何站在养心殿外的阶梯之上，抬头仰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彼时，暮色云端合，落霞伴着晚风，一切美得刚刚好。 他双手负于身后，脊背立挺，颀长的双腿隐于袍下，衬得整个人修长高大。他只是随意往那一站，那种上位者的霸气与威严叫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于他。 满头墨发被一只嵌宝紫金发冠高高束起，收拾得一丝不苟。 额头饱满，剑眉英挺，斜飞入鬓。深邃蕴藏着锐利的双眸，鼻梁高挺立体，削薄轻抿的唇，加上棱角分明的轮廓线，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厉与矜贵。 这人即使是放在茫茫人海之中，也能叫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姜烨站在原地看着萧暮何，他面对着漫天霞光，背影隐于避光处，叫人看不真切，仿佛是天神降临了一般。 这人，似乎是天生的王者，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啧啧啧。” 姜烨忍不住连连啧叹，这同样是在一个皇宫里长大的，虽说父皇从前对他教导要多些。 可是自己才是正统的皇族血脉啊，从小在父皇母后身边耳濡目染，又受诸位大儒亲自教导，怎么自己是这个损样，而他却是通身贵气逼人？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说他都投胎投这么好了，居然输给了一个从小在姜国宫里备受自己欺辱的萧暮何？ 这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呢……？ 姜烨的指尖有节奏地在牙齿上敲击着，苦思冥想，终于得出了结论。 都是因为姜雨凝。 从小他就受她欺负，叫他处处抬不起头。每次一见到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身心惧怕。 只要他一个不小心惹她生气了，她就去父皇母后面前胡说八道地告他黑状，饶是他怎么解释父皇母后都只信她的，简直没天理可言。 无论他做的好与不好，每次都讨不到一句夸奖的话，因为只要有姜雨凝这个搅屎棍在，他永远都是做的不好的。 所以啊，后来他干脆就摆烂了。姜雨凝用什么罪状污蔑他，他就按照那罪状去做。时间久了，变成了习惯，从此就变成这样了。 现在想一想，他儿时也是有治理姜国，在祖宗面前做出些丰功伟绩来的雄心壮志的。 哎，也不知是在何时被彻底磨灭的。 如今啊，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只想过轻松快活的日子，这皇位他是实实在在做不下去的。 他怕最后会落得个昏庸无道、祸国殃民的千古骂名。 而且，他也是真的想要跟紫苏厮守于山野之间。凭什么姜雨凝可以为了男人不顾一切不顾家国，他就不可以？ 唉…… 但他如今也只敢想一想。 毕竟，他可不敢像姜雨凝似的离经叛道，忤逆父皇，更不敢违背祖宗法制，愧对列祖列宗。 姜烨正打算转身离去，不料却见窦皇后从内殿走出来，他立即迎上去，“母后。” 窦皇后将手搭在姜烨掌心里，借着他些力道，才勉强稳住了疲惫的身子，不至于叫自己失了仪态。 眼角的红肿还未褪去，明显她哭过了，但她隐藏的很好，那种国母的气势与威严，叫人不敢侵犯。 窦皇后拍了拍姜烨的手，这孩子近一年来懂事了不少，如今也稍稍能叫她放心一些。 抬头，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姿挺拔，贵气逼人的萧暮何。 彼时萧暮何正好转身，他恭敬地朝窦皇后施了一礼，“见过姜后。” 窦皇后认真地打量着他，从前便知他绝非人中龙凤，如今更是不容小觑，有了一国之君的气派。 “你随我来。” 窦皇后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萧暮何眉梢微挑，很快便跟了上去。 一处偏僻院落 “你这孩子，也算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窦皇后抬眸细细地审视着萧暮何的神色，“也知你在姜国时，受了不少委屈。” “姜后言重了。我从前不曾受任何委屈。”萧暮何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在姜国时，多受姜皇与姜后的教导，受益匪浅。又受燕北世子的礼遇，不曾有任何受委屈的地方。” “如今你已是一国之主，身份不比往日。燕北虽小，但却是三国之中最有实力的。” 姜后精明睿智的眸子微微眯起，盯着萧暮何，“如今在人后，你还愿如此恭敬带我，我知，这其中有凝儿的缘故。你因着我是她的母妃，因此对我行晚辈之礼。” 皇上待他或许有几分真心。可是她待他，却从来都是瞧不起的，他知道。 只因，他处处出挑，压过烨儿，烨儿没少因此受他父皇的责罚。再有，他身为燕北的质子，却在年少便表现出非常人的聪明睿智，也该他招来祸端。 除了几层原因，她也有私心。如此优秀的孩子，只可惜不是她的。 若不是如此，当初她也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宫中之人那么欺辱他。 她自知，从前待他算不得好，甚至有意纵容他人虐待他。如今他身份不同往日，实在是没必要对她行礼。 闻言，萧暮何沉默没有解释，表示默认。 她们也算是待凝儿极好，凝儿愿意把他们视作父母，那他便和能把他们视作父母来对待。 “你这孩子的胸襟倒是宽广，本宫从前果然未错看了你。” 姜后收了脸上的冷漠无情的样子，舒了口气，转而露出了些慈善的笑意。 “姜后抬爱了。”萧暮何的回答张弛有度，恭厚有礼，“您愿意割舍凝儿随我去燕北，我实是感激。” “今日，本宫要你在这里对天发誓。” 闻言，萧暮何眉梢微挑，有些不解，“姜后请说。” 姜后视线深深地盯着萧暮何，一字一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今日我便要你双膝跪地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无论你坐到何等位置，都终身不能纳妾，此生唯有凝儿一妻。” 每一字每一句，都道出了一位母亲为了女儿的一生幸福而细心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