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合作

何罗鱼笑了，笑得非常大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咳嗽了几下，说：“你知道吗，人一旦有了精神寄托，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开的。也许对我来说你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对那些叫你“少东家”的人来说，你就是那个必须带着他们完成计划的人。” “如果我们非要带小封封走呢？”钟鱼冷着脸看着何罗鱼。 “那就是背叛，你们都要死。”何罗鱼说，“乔三对人的精神洗脑远比你们以为的要强得多。” 我突然发现，这是后面唯一一次我听见何罗鱼称呼老头子为乔三的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许在这一刻，这就是何罗鱼的真情流露。 “只要小封封不接受，你就不能强迫他。”钟鱼叼着烟说，“就算你说不行也没用，什么少东家，少来，这么多年了，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乔封，没别的身份。” 钟鱼在维护我，我应该感到高兴，但是我现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有人在为我争取的时候，我却在想放弃的事情。 何罗鱼只是看着我们，没有说话，身后传来叫喊声，我回头去看，就看见那两个小年轻在对着我们招手，一男一女，两个人往我们这边走来。 “跑么？”钟鱼问我，“你往海里跳，别怕，淹不死，我们马上来。” “好。”我说着，站起来，奋不顾身就往海里跑。身后的叫喊声更焦急了，我跑进海里，水淹到我的大腿，阻力已经很大了，我的速度变慢，突然就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后面拖。 我愣住，回头，就看见那个男生拽着我，喊着：“少东家，你别想不开啊！” “我没......”我还没说完，他就拉着我往回走。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对抗不了，我还在纳闷为什么钟鱼他们没有拦住这个人的时候，就看见钟鱼已经倒在地上了，我甚至不觉得他现在是清醒的。卫见山和那个女生纠缠着，但是有点忌惮对方是个女生，没有办法施展开。 “钟鱼他没事吧？”反正也挣脱不了，我干脆跑过去查看钟鱼的情况，看见我没有再往海里冲，那个男生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忽然看见钟鱼的手指动了动，我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转身弯腰躲过那个男生抬起来拦我的胳膊，继续往海里冲。 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还是照做了。我觉得我其实更应该跨过钟鱼直接往那边的路上跑，这样我觉得我的胜算更大一点。 我本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跑两步就被拽住，但是这次没有人拽住我，一直到我都已经快淹到脖子了，还是没有人来拽我。 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本来应该是我跑到一半被拽回去然后我再重新接收钟鱼和卫见山的信号，我们重新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我真的快被淹死了，还是没有人来阻止我。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就看见钟鱼死死抱着那个男生的腿，那个男生看见我回头，拼命朝我挥手。卫见山还是和那个女生周旋着，只是那个女生并不占优势，何罗鱼已经站到远处去了，看戏一样看着我们。 “要不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吧？”我大喊着。海水灌进我的喉咙，非常苦，一瞬间就让我产生退缩的想法了。我可以淹死，但是我不想淹死在海里，我现在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感觉非常后悔了，很想上岸去。 “败家玩意儿！”钟鱼骂我，但是他还是松手了，何罗鱼开始往这边走，我也开始往回走，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上了岸以后钟鱼还是在瞪我，我脚还在发颤，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说：“你能不能争点气？我和小山山多努力，你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你真可耻。” 我没说话，钟鱼又瞪了我几眼，卫见山不知道哪里来的烟叼在嘴里，看起来非常淡然地看着那两个小年轻，不得不说气势很足，那个女生一直都没敢抬头看卫见山。 “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何罗鱼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去接手。” 我以为何罗鱼这么说了以后那两个小年轻会知道我的不乐意，但是那两个小年轻却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吗？他是个自由的人，他有权利选择他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钟鱼忍不住笑了，随即他的笑就僵住了脸上，因为我们都发现，那两个人的表情非常认真，就好像我们在说一个什么谬论一样。 这个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如果我们非要在这里和他们争个输赢的话，我们就会深刻体会到何罗鱼说的“精神洗脑”，最后要么是我们被他们气死，要么就是我们一直在这里争论，并且分不出输赢来。 显然钟鱼和卫见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两边的队伍就这么僵持着，何罗鱼看热闹一样看着我们，偶尔会笑几声。 “如果不把事情解决的话，其实我们也不能安心生活，是吧？”我轻声问钟鱼和卫见山。 钟鱼斜了我一眼，说：“当然了，只是为什么我们可以自己解决，为什么非要和乔三扯上关系？而且说出去还是你继承了乔三的遗愿，显得他多伟大高尚一样。” “这种口头的输赢没必要争吧？”我说。 钟鱼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看卫见山，卫见山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钟鱼不满地撇了撇嘴，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合作呗。” 我看向那两个小年轻，说：“合作？” 那两个人看向何罗鱼，何罗鱼耸耸肩，说：“你们自己决定，我之前就说过，乔三死了以后我就不愿意再掺和这些事情了，我的意见对你们来说意义不大。” 那两个小年轻看起来非常没有主意，一直在犹豫，钟鱼迅速看了我一眼，我冲他轻轻点头示意，钟鱼就背着手转身准备离开，说：“算了，没有诚意，我们走吧。” 何罗鱼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我们做的很明显，但是他依旧像个局外人。 “那就合作吧！”男生那个沉不住气了，我们已经走出十多米了，他在后面叫我们，把我们叫停。 钟鱼偷偷冲我比了个“耶”，回头的时候就是一副“我吃亏了”的样子，那两个小年轻追上来，何罗鱼跟在后面，钟鱼就开始忽悠他们：“既然是合作，肯定是有一方是主导的，你们俩是管事的吗？把管事的叫出来，我们和管事的说。” 钟鱼说的也没错，这两个小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八的样子，确实不太像能说得上话的，非要说的话，和何罗鱼商量都比和他们两商量要好。 “郤昱，那个男生就是。”何罗鱼说。 钟鱼顿了一下，说：“别开玩笑。” 何罗鱼摇了摇头，说：“没开玩笑，我刚刚决定了，从现在起就是他接管所有人，包括我。” “年少有为啊。”钟鱼看了我一眼，眼里的揶揄非常明显。 “有的人是不是忘了他自己是最老的了？”我笑了笑。 钟鱼就不说话了，开始摆出谈判官的架势来，但是郤昱却说：“什么我们都答应，只要少东家留下。” 钟鱼还没开始发挥就被打断，他顿了一下，马上把我往前推，说：“你们两聊吧，这没有我发挥的空间。” 我有点恐惧和他们两交流，他们两看我的目光太炙热了，就好像追星的人看见了明星一样，郤昱冲我伸出手，非常官方地说：“那我们的合作达成吗？” “我好像不能拒绝你们。”我说着，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三天之内，我要看见哑巴和褚游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好的。”郤昱脸上的表情非常兴奋，我对这种热情一直感到害怕，他扭头冲那个女生说：“你去和东南亚那边联系，让他们马上回来，我带少东家去青海。” “我不去。”我看着那个女生离开，“我就在这里，总之三天我要看见所有人。” 郤昱顿了顿，冲我点头，说：“我去带他们回来。” “外面那个地雷阵给我拆了。”我说，“我脑子不行，算不清那些东西，别把我炸死了。” “好的。”郤昱还是点着头，然后就朝房子那边走去。 钟鱼这个时候突然笑出声来，一直憋着笑看我，说：“没想到你说话这么好使？” 我其实挺惆怅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乔三的人，空降一个新的老大么？他们所有人都会接受我吗？ 钟鱼看见我没有接他的话，知道我在想事情，冲卫见山比划了一下，两个人就离开了，何罗鱼也没有多待，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转身往公路上走了。海滩上很快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把包里的纸拿出来重头看了一遍。 乔三的计划非常详细，他几乎把所有会发生的情况都写了下来并且做了相应的对策处理，每一步都分了成功和失败两种情况，成功了怎么样，失败了怎么样。看着密密麻麻的树状图，我真的怀疑乔三是被这东西折磨死的。 我摸了根烟出来抽，回想这几年，走到现在，我身上的担子没有变轻，反而越来越重了，好像只要跟我扯上关系，身边的人随时都会变得不幸。 其实就像钟鱼说的，不管乔三死不死，我们按照自己的计划也会把这些事情查清楚，因为沈景一直在我身边给我下绊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一直这么提防着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么我耗到他先死，要么就是趁现在把事情彻底处理掉。 乔三的计划很漫长，甚至可以说枯燥，确实如何罗鱼所说，乔三很精于算计，他每一步行动之前都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做准备，以此来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 可是这样的方式，我并不打算采用。 现在搅在这个事情里面的势力多且神秘，多种势力在一起对抗，就好像一个浴缸里同时出现好几条具有斗争性的鲨鱼一样，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步对手会做些什么，即使乔三把他觉得会发生的所有情况都写下来了，都写了对策，但是只要对方有一步没有在计划之内，剩下的所有计划就都被覆灭了。 所以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计划书，我们需要走一步看一步，并且让自己非常强大，足以去应对所有的突发情况。 首先，我们的人就必须全部聚起来，不管是褚游他们还是乔三的人，所有的人都必须被清点出来，我们要知道我们有多少人，然后才能在部署的时候合理安排。这会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会耗费很多时间。 我忍不住捏了捏鼻子，回头看了看独栋的房子，看起来我们会在海南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我只是希望这段时间没有被我白费，我确实能想出一个对策来。 我习惯性地走神，等我回神的时候就发现，卫见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我，没有走近，他换了一身衣服，估计是找郤昱要的，是海边特产花裤衩，上半身就穿了一个开衫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冲他招招手，他走过来，我看着他，就觉得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而且海水蒸发以后就有盐粒，刮蹭着我的皮肤。 “怎么了？”我问他，“怎么不过来？” “你想知道乔司南的事情吗？”卫见山问我，“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挺多的。” 我顿了顿，现在我只感觉头昏脑涨的，已经很抗拒再听到些什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乔三死了以后马上蹦出来，就好像钟鱼说的，赶上了。也许乔三就是我和这些事情之前的大坝，他一坍塌以后，这些事情就会像洪水一样朝我冲来，把我淹没。 “说说吧，我听听你嘴里，我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我脱掉上衣坐在海滩上，让风吹干我身上的海水。 卫见山坐在我身边，说：“那就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