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行动

我们很快就确定好了行动路线，神檫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而且我发现神檫其实很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他之所以能在这里这么久不被发现，是因为他总是在用药草改变自己的脸，那些草汁通过改变肌肉的松紧程度来产生微妙的变化，他已经和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大不相同了。 藏巴没有死，但是我们不知道卫邬死没死，神檫说如果藏巴所在的地方隐蔽是因为地理位置的话，卫邬隐蔽的原因就是他真的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即使神檫能收到卫邬的信，但是那已经是大概十年前的事情了。 从滇寨出去，卫见山他们连夜去采买装备准备进山，我到了昆明以后就和他们分开了，我把郤昱留给了卫见山他们，先在昆明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我没有把握能找到沈景，这么多年占据主导的都是他，所以我的办法很简单，还是和当初找到卫也的方法一样，要么就是让沈景主动来找我，要么就是通过别人去找到他。 我先把乔三留下的资料又过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有一个何青之前的手下，他就在昆明。 乔三在很多地方都设了接应点，在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都有这么一个地方，一般都是由本地人当接应人，这样既方便又不会引起怀疑。 既然何罗鱼和郤昱都能和沈景的人有联系，那这些更下面一层的人与沈景手下之间的联系就会更多，说白了，最容易起冲突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之间肯定互相会留心眼子，相互之间的行踪一定是心里门清的。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是肖四，就是一开始跟着老黑和我们见面，提前过来被卫见山按住的那个人。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路边啃一根玉米，他看见我的时候嘴还在张着，愣住了。 我走到他边上蹲下，点了根烟，说：“重新认识一下，我算是你的新老大。” 肖四一下就站起来了，就想跑，我一伸手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回我身边，说：“先别跑，老黑死了，乔三也死了，你们拿的钱都是我给你打的钱。” 肖四就停住了，他看着我，讪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差点没认出来你。” 我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他，他迟疑着接了，那几张是老黑手下的人的照片，但是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认识吗？”我问他。 “这位哪儿能认识啊。”肖四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还给我了，我按住他的手，说：“这些人都死了。” 肖四又陷入了沉默，他过了良久才抬头看我，我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很抗拒看照片，他现在已经把照片死死拽在手里了。“怎么死的？”他问我，“是不是沈景的人干的？” “不是。”我冲他摇头，“是因为别的，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把照片留给我，我就帮你。”肖四把照片塞进包里，根本不等我回答，就对我说：“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找沈景的人。”我看着他的眼睛，“随便是谁，找一个带到我面前来，这几天我就要看见，我时间很紧。” 肖四点点头，说：“最多三天，我就能把人带到你面前，你给我留一个地址。”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加了肖四，肖四继续啃着他的玉米，我没有再理他，转身回了酒店。 郤昱他们已经出发了，走之前钟鱼说他们会在日喀则给我留信，这一次他们的路线都是临时制定的，卫见山到了日喀则之后会去联系那几个藏族人，尽量让他们留一个在日喀则等我，然后带我进去。 我在酒店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肖四就来敲我的门了，他来得很早，我一晚上没睡着，所以他敲门的时候我马上就给他开门了。 肖四的身后跟了一个人，肖四带着一顶黑帽子，他的嘴角有淤青，我看见他后面的人脸上也有伤，看起来两个人之间不仅进行了语言的交流。 “进来说吧。”我让开门，外面挺冷的，没必要让他们站在外面。 “不了。”肖四冲我摇头，“我在外面等他出来，你有事就叫我，别关门。” 我有点诧异，随后就意识到，这也许是肖四在出事以后还能置身事外的原因，他规避了所有参与其中的风险。我突然有点惋惜，要是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也和他一样堵住耳朵不闻不问，也许现在我的生活也平平淡淡的。 我把那个人带进去，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抿着唇看着我，我给他拉了把椅子，他坐下就看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能从椅子上跳起来打我。 “别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带一句话。”我坐到床上，感受着床上的余温，突然生出一丝疲惫来，“你们是不是有类似于上级的那种制度？比如组长？” 那个人冷眼看着我点头，要是是之前的话，我会很在意这种眼神，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觉得有点可笑，不知道他对一个陌生人的恨意从哪里来。 “你给你的上级带个话吧，就说乔封想见一见沈景，最好是单独见面的那种。”我一字一句地说，“地点他定，我随时奉陪。”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他就站了起来，他站在原地看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他刚出去肖四就进来了，他把帽子摘了，头发乱糟糟的，他一边看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一边进来，对我说：“谈好了？” “我不知道。”我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揽住肖四的肩，“走，吃早饭去，有句话说的好。” “成事在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说，带着肖四下楼在楼下的早饭店买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粥。 肖四一直在看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我瞥了他一眼，一边塞包子一边回钟鱼的信息，钟鱼一直在跟我说他们的位置，我算着时间什么时候他们能进去，一边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你们最近又在做什么大事？”肖四突然问我。 “这不像是你会问出来的话。”我看了他一眼，“况且你也不应该关心。” 肖四一边咬着吸管喝豆浆一边说：“何青真的死了？” “死了。”我觉得我的眼皮跳了一下，“别问了，我不想说。” 肖四就安静了，我松了口气，至少在听话这方面，乔三的人要更胜一筹。我结了账回酒店，肖四还跟在我后面，我看了他一眼，他站在原地，我过马路，他没有跟过来，我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回到酒店把窗帘全都拉上了，然后就把手机关机躺倒床上，一边看着有点脏的天花板，一边幻想着和沈景再次见面的场景。 如果这次他也埋了炸药，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就这么躺了一天，觉得眼睛发酸发胀，等到房间里再也看不见一丝光线的时候，我起来把手机开机了。 有几个未接来电，是卫见山和钟鱼打的，还有郤昱的几十条消息，我把红点消掉，突然看见了一条新的短信。 是一个用经纬度定位的地点，我在地图上找了找，就发现这个地方在广西。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这条消息是谁发的了。 我呼出口气，开始给钟鱼和郤昱回消息，卫见山只打了一个电话，发了一条消息，消息很简短，只有几个字：看见了回钟鱼消息。 我连夜把房间退了，坐上了去广西的车，在车上的时候我试着给那个手机号发了条短信，很明确地告诉沈景我找不到基地的位置，我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想他来接我。 我其实没想这个恶趣味会得到满足，我开始在车上打盹，一直睡到下车，养足了精神，我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也许是一场恶战。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真的在车站看见了沈景。 他穿着一件风衣站在那里，出车站的时候是白天，外面吹着风，落叶一片片往下掉，沈景站在树下很显眼的地方，有种拍什么大片的感觉。 我走过去，沈景朝我伸出手，我没躲，他接过我的包，然后带着我开始往前走。 我们俩并排走着，沈景一直在笑，没说话，我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沈景肯定是吃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色很红润，和之前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更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现在却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吃到极生了？”我打破了沉默。 沈景把包换到另一只手提着，看了我一眼，说：“谁能想到濒死之前我还能得到这玩意儿呢？” “看起来这东西真的不稀罕。”我轻笑一声，已经准备好听到沈景嘲讽我的话了。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带着我走到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从狭窄的楼梯上去，他拿出一把钥匙开门，门锁已经生锈了，他开得很费力，看着他开门的样子我就想到了小破屋的那扇门，第一次开的时候我也这么费力。 走进去以后，沈景把包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朝我招招手，一边打开了空调，一边把大衣脱了搭在椅背上，转身靠着桌子，看着我说：“说吧，找我干什么？” “有点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我摸了摸鼻尖，突然发现沈景的鼻尖也有一个痣，但是不明显，比起来他眼角的痣会更明显。 “关于什么的？”沈景似乎变得好说话了，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变得温顺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关于你的爷爷，沈瑜。” 沈景挑眉看了我一眼，一边捋了下头发一边看了一眼楼下，说：“你怎么知道他的？乔三跟你说的？” “不，是他之前的同事。”我摇摇头，坐下来看着沈景，突然发现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氛围也许会更适合我们。 沈景有点疑惑地看着我，我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把手机对着他，说：“我们信息共享吗？” 沈景很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行为，然后说：“我不喜欢做没有利益的交易。” “会有意义的。”我把手机又往前推了推，“你之前去过喜马拉雅山，你是去找藏巴的。” 沈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有点僵硬地转了下脖子，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虽然你伪装了你的目的，那个时候其实你的身体还很好。”我撑着头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点，“你让乔三误以为你是进去找极生的，你摆了乔三一道，因为这些事情你不能让乔三知道，你知道乔三会紧咬着你，但是你是去找藏巴的，所以你不得不找了另一个借口。为什么你要去找藏巴，因为出事了？” “说说你知道的。”沈景双手抱胸看着我，“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把神檫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沈景听着，渐渐就沉默了，随后他就扭头看着外面了，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还有这一层关系？”沈景回头看着我，“有点意思。” “所以你还要查。”我说，“你会再进喜马拉雅山吗？” “不会。”沈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你们会需要我在外面的。” 我坐直了身子，不再瘫着，看着沈景，说：“你的意思是，你也在准备找我们合作。” “是的。”沈景点点头，“之前我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我觉得你也会感兴趣的，看了里面的东西，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想找你们合作了，这个东西不仅有意思，而且很大，我自己搞不定，只靠你们也不行。” “说说看。”我看见沈景的眼睛里满是对未知的渴望，这让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沈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促使沈景不得不和我们合作的原因，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东西必然超出我的理解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