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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翁踏着朝阳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酒气。 连喝了三杯热茶后，才算是醒了醒酒。 “这顿宴——”山翁叹了口气，“宴无好宴啊。” 明月又给他端上了新的茶，山翁这才能细细品了品茶的好坏。 “现在才上新茶。”山翁吹了吹茶沫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还要我说个道理吗？”明月想了想，边说，“好茶叶给酒鬼喝，再好的茶也只能喝个茶味，现在清醒了就该喝好茶了。” “哦，连明月都晓得的道理，那些商人就不知道。”山翁又嘿嘿的冷笑了一会儿，又在明月的注视下把茶喝了。 喝完了茶，又续了一杯，他才捧着茶，吃着明月拿上来的小点心。 只有一口的绿豆酥，一口点心，一口茶，肚子里才踏实了。 “空腹喝茶，对胃不妥。” 山翁慢悠悠的说起了一些养生之道，至于到底多有效果，这都是见仁见智。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明月的解释有些随心所欲，然后她又将话题掰了回来，“那些商人怎么了？” “他们在问明国有没有人鱼肉这种东西。”山翁叹了口气，“唉……” “他们来请客，不是说想知道三国后来的事情吗？”明月觉得这请客的目的完全是偏了。 “怎么又变成了人鱼肉？” “那个大阪来的商人拿出了人鱼肉的证据，可这些江户的大商人哪个不是造假的能手，怎么能被他的那副人鱼骨头给骗了。他们都说那商人拿出了的不是人鱼的骨头，是人的骨头和鱼的骨头拼凑出来的。连那鱼肉都被他们当做是假的了。” 山翁又冷笑了一下。 “若是真当做是假的，怎么还会问来问去这人鱼肉打算卖多少钱？杀价要杀，信还是要信。” “人鱼肉有剧毒。”明月拿了鲤伴说的告诫，“人吃了会死的。” “唬，这可不能让那些商人知道。”山翁却又别的想法，“药也有三分毒呢。□□能治死人，也能拿来入药呢。怕不是这些商人听了之后，还真以为人鱼肉能吃。只要吃不死，说不定就能长生不老了。” “我不信。”明月说的斩钉截铁，“倘若真有人吃了人鱼肉，又能长生不老，这世间怎么会没有半点迹象？” “也许吃了没被毒死，后来也会死。”山翁说，“也许这人鱼肉吃了也无半点效果。也许这人鱼肉，本来就是假的。是个幌子。” “那大阪来的商人说的信誓旦旦，”明月说，“也许真有人会信。” “我就怕这座城被这人鱼肉闹腾起来了。” 经历过国破家亡的山翁早就不会被人鱼肉的效果迷住了，这世间上没有不灭亡的食物，无论是人还是国家。 “更何况，人鱼肉如果真的吃了能长生不老。”山翁又举了个典型的例子，“那人鱼怎么又会死呢？” ◆◇ “人鱼当然会死的。”山翁的问题得到了鲤伴的解答，“人类吃了人鱼肉，有的会被人鱼毒死，有的会变成怪物，变成怪物后又死掉了，只有非常幸运的人，吃了人鱼肉才能长生不老。” 鲤伴淡淡地笑了起来。 “明月小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吗？” 明月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面露难色，而鲤伴却又爽朗的笑了。 “明月小姐是猜到了答案。” “是。”明月只好点头，“鲤伴……你的母亲，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如果身为妖怪的夫君，想要和身为人类的妻子长久地生活在一起，那么一定会穷尽天下间所有的办法。 延年益寿的仙桃也好，长生不老的人鱼肉也好，所有的办法一定都打探过了。 最后的 结果，也有了。 “没有……吃人鱼肉吧。” “是啊。”鲤伴露出了笑容，“我的母亲……我的父亲，不敢赌那万中无一的幸运。” 这种幸运的背后，是无数想要长生不老的人的美梦破碎的悲惨结局。 “我想，还有一个鲤伴和您的父亲不知道的理由。” 明月小姐说道，“如果年老之时，快死的时候，吃一口人鱼肉，赌一下能否成功的概率，也是不错的主意。” 她的想法，是只有女孩子才能想到的一个可能。 “可能，您的母亲不想用年老的面容，长久地陪伴在年轻的夫君的身边吧。” 这也许是女孩子的一点点的小小的坚持。 “也许有这个可能吧。”鲤伴想了想，回答道，“明月小姐，无论如何，我也不舍得您去赌那个人鱼肉的长生不老的概率。” 他诚恳的说道：“我的父亲没有找到长生不老的仙桃，也找不到返魂的秘药。请您答应我，倘若您死去后，是否会愿意让我找来返魂的秘药，让您重新回到人间呢？” “说实话。”明月回答，“我也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和我现在的心情不知道是否一样，但是无论如何，都得等到那个时候才会有结论。” 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到时候我不愿意回来。我一定会很生气，到时候，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你一顿。” “那明月小姐可千万不能留手。” 鲤伴说道，“到时候，哪怕您拿弥弥切丸杀我，我也不会回手的。无论您做什么，我都会接受您给我的答复。” “我不会的。”明月说，“我有什么必要一定伤害为了带我回来而努力的你呢？” “诶呀，”鲤伴捂住了脸，“怎么现在就开始夸我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您那么夸赞——我真是无言以对。” ◆◇ “哦，鲤伴是这么说的。”山翁听到了明月转述的话，倒是颇为惊讶，“没想到妖怪也会有这么豁达的想法。” “因为鲤伴是半妖。” “哦，那半妖的想法，果然不同寻常。”山翁笑着点了点头，“明月找了个好夫婿。” “唉。”明月看着鲤伴带来的聘礼，随聘礼一起来的，还有聘书。 虽然远渡重洋，但是三书六礼总归要做足的。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是该有的总归要有。 连搬出去住在学府里头的舜水先生，都给明月当了一回媒人。 还写了一篇文章，说的是祝结两姓之好，也当是夫妻琴瑟和谐，如何如何。 文章写的极好，明月看了就高兴。 鲤伴说不出来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大儒就是大儒，写的文章都字字不凡。 ◆◇ “裱起来吧。”鲤伴拿到了这篇文章，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应该把这文章装裱起来，成百上千年的流传下去。 “这是什么国民性的嗜好？” 明月简直不能理解，她之前在沈韵的世界里，看到她生活的那个日本的国家的国民，喜欢把一切旧东西收起来，就连明治时代的招牌宣传板都能收起来，当做是家传的宝物流传下来。 这倒确实是宝物。放到21世纪的现代社会，立刻就成了文化遗迹，指不定能卖上不少钱。 鲤伴不知道明月说的是什么。 “诶？” “哦，我就随便说一说。”明月不打算解释这个话题，这种话题还是留到婚后再提吧。 （这样算不算是骗婚呢？） 明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件事情。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明月咳嗽一声，正色解释：“我有一个事情，一直没告诉你。” “！！！” 鲤伴立刻说道：“不，只 要不是您不想结婚，我什么秘密都不会介意的，请您千万别说——” “不是，”明月回答，“其实，是这样的。” 她说：“鲤伴，你听说过佛教的三千小世界的说法吗？” “我……”鲤伴还真是停过，“哦，寺里的和尚说过这种话。” “我能看到其他的小世界。” 明月用了个能让鲤伴理解的说法。 “有的小世界，已经到了未来。我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哦，这样啊。”鲤伴紧张的问道，“能看到未来的我们两人还在一块儿吗？” “？？？” 明月看到鲤伴的表情，不是在说谎。 他是真心实意的，只紧张这么一件事情。 “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真厉害，明月小姐真了不起。”鲤伴非常配合的鼓起了掌。 “就这样？” “就这样吧。”鲤伴放下了手，笑得极为爽朗，“这就像是我是半妖一样，明月小姐能够看到其他小世界，这不是挺好玩的吗？” “你不好奇未来的事情吗？” “……我只关心一件事情。” 鲤伴诚恳地回答。 “我只关心明月小姐是否还和我在一块儿。” 明月有些坏心眼的回答：“这……我倒没看到。” 鲤伴却从容不迫地说道：“那我确实是应该去找仙桃了。” “？？？” “听说伊邪纳岐大神在逃离黄泉之时，摘下了桃子丢向黄泉。”鲤伴琢磨起来了古代的故事，“我要不要去黄泉外头瞧一瞧有没有那桃子呢？” “为什么忽然提到了这个事情？” “我也该想想怎么去黄泉。”鲤伴说道，“或者该学一学相关的技术。” “我还没死呢，为什么就开始考虑去我死后的事情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鲤伴回答，“这是山翁在书里写的，我只是照着建议做罢了。” “别提这个了。” “那明月小姐也别提三千小世界的事情了。”鲤伴说道，“我只知道眼前的明月小姐要嫁给我了，我不在乎其他的小世界到底生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