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车厢中的争执

梅特涅亲王亲眼目睹了冯·俾斯麦表情与眼神在短时间内发生的剧烈转变（由敷衍的微笑转变为了赤裸裸的敌意），他有些不明白冯·俾斯麦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展现出如此大的敌意。 唉，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懂得尊重老人！ 梅特涅亲王心中不由得慨然，随即便将目光从冯·俾斯麦身边收回，转而重新看向站台上停靠的火车。 此刻车厢内的弗兰茨·约瑟夫正在向他精心挑选的“少壮派”分配任务，阿尔布雷希特大公与贝内德克将军被安排到了灵柩的前端，内政部长巴赫与莱纳大公被安排到了灵柩的中部，而灵柩的后端则由弗兰茨·约瑟夫与理查德·梅特涅负责。 当弗兰茨·约瑟夫将任务下达给在场的众人之后，大多数立刻对皇帝的这项决定表示反对，其中反对最为激烈的莫过于阿尔布雷希特大公与贝内德克将军。 “为拉德茨基伯爵抬棺这种事交给臣下就可以了！陛下只需要从中指挥就行了，不需要亲自动手！”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当即对弗兰茨·约瑟夫说道。 “陛下，大公阁下说的没错！”贝内德克同样也附和了一句，“如果老元帅在天之灵知道您这么做的话，他也一定不会同意您的安排！” 弗兰茨·约瑟夫当然明白阿尔布雷希特与贝内德克反对的原因。 他们害怕自己在为拉德茨基伯爵抬棺的时候，不小心受伤。 到时候，帝国的大臣与嫉妒他们的人就会将皇帝受伤这件事归咎到他们的身上。 届时，阿尔布雷希特等人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拉德茨基伯爵的灵柩理应由我们这些同为臣子的人来抬！ 哪有皇帝为臣子抬棺的道理！”巴赫大臣同样也对弗兰茨·约瑟夫亲自为老元帅抬棺这件事表示反对。 眼下被弗兰茨·约瑟夫召集过来的五人中有三个人表示反对，弗兰茨·约瑟夫不免也有些动摇。 他将目光看向了同为哈布斯堡家族的莱纳大公，希望能够从莱纳大公那里得到一定的支持。 可是，当弗兰茨·约瑟夫求助的目光看向莱纳大公的时候，莱纳大公下意识地回避弗兰茨·约瑟夫的目光。 为了得到莱纳大公的支持，弗兰茨·约瑟夫只好开头对莱纳大公询问道，“莱纳，你认为我是否应该听从他们的建议！” “陛下，我……” 眼见自己已经无法置身之外，莱纳大公只好硬着头皮对弗兰茨·约瑟夫回答道，“臣下认为，您亲自为拉德茨基伯爵抬棺这件事，本身是一件有利于凝聚帝国团结的好事！ 帝国的臣民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会为您的仁慈与睿智感到五体投地。 弗兰茨·约瑟夫的嘴角露出笑容，就在他他以为莱纳大公支持他的时候。 莱纳大公的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弗兰茨·约瑟夫的幻想，“但是臣认为阿尔布雷希特大公、贝内德克将军与巴赫大臣说的也对！ 陛下，您身为一国的君主实在不应该将自己置身于这般境地！ 万一您有什么闪失的话，臣等就万死莫辞了！” 说罢，莱纳大公向弗兰茨·约瑟夫鞠躬行礼。 弗兰茨·约瑟夫在听到莱纳大公的回应后，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语气略带一丝怒意地回应道，“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嘛！” 在场的众人感受到弗兰茨·约瑟夫平静外边下的怒火，心中不由得一颤。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他们以沉默地态度应对弗兰茨·约瑟夫的目光。 弗兰茨·约瑟夫逐个打量着他们，随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理查德·梅特涅的身上。 “理查德·梅特涅，你是否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弗兰茨·约瑟夫语气强硬地询问理查德·梅特涅。 理查德·梅特涅在听到弗兰茨·约瑟夫的询问后，下意识地想要告诉弗兰茨·约瑟夫自己和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然而，下一秒钟理查德·梅特涅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对于弗兰茨·约瑟夫皇帝性格上的看法。 “我们的这位皇帝就像是一头倔强的毛驴！ 如果你不能够以强势地态度（类似于施瓦岑贝格亲王）压制住他的一举一动的话，那么只有顺着他的想法行动才能够成功！ 现如今，能够以强势手段压制他的人已经死亡，所有人只能选择顺着他的想法。 如果你的想法与他的想法有所差异的话，那么你也只能选择迂回的方法让他听从你的建议！ 切记，一定不能和他起冲突！” 于是，理查德·梅特涅决定遵守父亲梅特涅对他的教诲，不同巴赫等人保持一致。 毕竟，不管是阿尔布雷希特，还是巴赫都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否决皇帝的决定。 他们之所以被认命，并不完全取决于皇帝本人意志。 就拿巴赫来说，作为内政大臣的他可以说是整个奥地利帝国的财政大管家，奥地利帝国在他的领导下财政逐渐摆脱了之前入不敷出的局面。 哪怕现在的奥地利帝国仍旧处于举债度日时期，但是奥地利帝国的国债要比之前更加受到国际市场的追捧。 因此，皇帝不会在这种小问题上罢免他们。 而他（理查德·梅特涅）的政治资本远不如巴赫他们，他必须小心再小心地累积政治资本才行。 因此，在某些场合附和皇帝也是积累资本的必要步骤。 想通了这些，理查德·梅特涅果断对弗兰茨·约瑟夫回答道，“陛下，我并不认同巴赫大臣与阿尔布雷希特总督的说法！” 理查德·梅特涅铿锵有力地回答，让弗兰茨·约瑟夫眼前一亮。 巴赫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他赶忙对理查德·梅特涅大声“训斥”道，“梅特涅先生，请你不要蛊惑君主做一些不合乎礼仪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帮手的弗兰茨·约瑟夫自然也不愿意让理查德·梅特涅退缩，他赶忙帮腔了一句，“巴赫大臣，请你不要这么上纲上线！” “可是……陛下！”巴赫大臣小声地抗议了一句，迎接他的弗兰茨·约瑟夫严厉地眼神。 随后，理查德·梅特涅继续开口侃侃而谈道，“巴赫阁下，我并不认为皇帝为拉德茨基伯爵抬棺是一件不合乎宫廷礼仪的事！ 想当初皇帝陛下在加利西亚巡游的时候，不也为加利西亚的农民洗脚！ 如果说皇帝为一个功勋卓越的大臣抬棺不符合礼仪，那么皇帝亲自为农民洗脚是否更加不符合礼仪！” 巴赫支支吾吾无法反驳，因为建议皇帝为加利西亚农民洗脚，从而收复加利西亚民心的始作俑者就是巴赫自己。 现如今，理查德·梅特涅用这件事来反驳巴赫。 过了一会儿后，巴赫对理查德·梅特涅解释道，“理查德先生，那只是洗脚礼【1】的一个环节罢了！” 不过，巴赫的这个解释显然有些强词夺理了。 即便是在濯足节的洗脚礼中，皇帝所扮演的角色也只是整个洗脚礼的组织者，而非是洗脚礼的参与者。 当然，这并不是说皇帝亲自参加洗脚礼就是违规。 只不过自从中世纪之后，皇帝/国王就很少亲自参与这种活动，更多的是以主持者的身份来做，这也是一种默认得到潜规则。 “巴赫大臣，你有些强词夺理了！”弗兰茨·约瑟夫在听到巴赫强辩后，声音也露出了不悦的情绪。 回过神来的巴赫赶忙向理查德·梅特涅赔礼道歉道，“陛下，我失礼了！” “没什么！”弗兰茨·约瑟夫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而后接着说道，“朕觉得理查德·梅特涅先生（理查德·梅特涅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喜）说的没错，当初朕能够俯下身来为加利西亚的农奴洗脚！ 今天为什么不能够俯下身为拉德茨基老元帅抬棺呢！ 巴赫大臣，在您的心中是否认为拉德茨基伯爵不应该享受这样的优待！” 说到这里，弗兰茨·约瑟夫眼神突然变得尖锐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巴赫大臣的心窝。 巴赫大臣瞬间被弗兰茨·约瑟夫将住了。 平心而论，巴赫大臣对于拉德茨基伯爵还是有一定的尊敬。 因为奥地利帝国很少有像拉德茨基伯爵那样不干涉政治的纯粹军人，帝国境内的绝大多数军人都或多或少与政治挂钩。 当他们被皇帝任命成为总督之后，他们往往会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手段与政策，这种手段与政策有时候也会和维也纳相冲突，这就会给巴赫的工作造成一定的困难（已经死亡的海瑙就是典型，他在担任匈牙利总督期间一直纵容手下士兵欺凌匈牙利人），巴赫最为头疼的就是这些人。 因此，像拉德茨基伯爵这种完全遵守维也纳指示的总督最受巴赫的喜爱。 也正因为有了拉德茨基的协助，巴赫才能够更好的治理伦巴底与威尼斯地区。 【1】洗脚礼，天主教称濯足礼，是某些基督教教派所举行的宗教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