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7. 深信不疑

“好事？当然是好事！” 康索的情绪很高涨，希林从没见过他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忧郁的胖子，独自隐居长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孩子，多亏你把这个人介绍给我认识啊！有他在，我们才能聚在一起干一番事业！” “干一番事业？你们要做什么？” 希林感到困惑不解。康索是个清高的人，跟两个招摇撞骗的师弟势不两立才对。他的夙愿无非是钻研剑术的奥妙，将恩师的剑法发扬光大而已。 “哈哈哈，我以前也没想到呢！”康索放声大笑。 “男子汉生于天地之间，应当以事业为重。征伐四方获取荣耀和财富，将个人的价值最大限度发挥。” 康索心直口快，心里想的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心情愉快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头脑发热、意志高昂，有什么想法恨不得立即实施。 “额……这么说固然没错……” “我啊，想明白了！隐居在这里徒增悲伤，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我得走出去，扬名立万，这样才能把恩师的奥义发扬光大！” “所以你正在给那群招摇撞骗的家伙传授剑术？” “对啊！我把真正的五式密剑传给他们，他们再教徒弟，绝学就越穿越广了啊——” 康索拍拍希林的肩膀。 “我一辈子没想明白的事情，巴斯蒂他三五句话就说通了。我得多收弟子，广泛传播老师的绝学。因为世人大多蠢笨，天才隐藏在人群里或许百年间才会出现一个。万一那时候奥义已经失传了怎么办？我得广结善缘，让更多的人了解剑术奥义才行啊！” 这话说得没毛病，希林也表示赞同。 “你说得有道理。我得承认，巴斯蒂偶尔也讲两句有意义的话。但是……” 希林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们在干嘛？只学习剑术用不着这么大的场面吧？那些战马、铠甲，都是打仗用的……还有什么融资，你们在搞什么？！” “哎呀，这个……” 康索有些惭愧，大胡子底下脸蛋扑通扑通地红了。 “我是个习武之人，对于融资入股这些事情都是门外汉，我没法给你说清楚。还是让我们老板给你说吧！” “老板……” “哎哎，这回终于有我讲话的机会啦？大人您放开我呗！” 希林一直拗着巴斯蒂的胳膊不放，现在那家族如释重负，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洋溢着笑容，又迫不及待地跟希林勾肩搭背起来。 “加兰德大人，咱俩是老熟人了，要入股，你享有优惠噢！” “呸！” “我们这组建骑士团呢！” 才一个来月而已，他竟然能号召出这么多人组建骑士团，还靠着一张嘴将这群互相看不顺眼的家伙给说服了？简直不可思议。希林的脸上藏不住震惊的表情。 “别惊讶，有我在，这些都不是事！为了纪念你们的恩师，我们的骑士团原汁原味就叫做“帝国童子军团”。” “那是什么啊……”希林又被他逗笑了。 “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童子军，不怕人笑话么！” “诶，没上过战场的男人不就是童子么？” “你……” 希林服气地点头。 “你这家伙……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确实有点本事。” “承蒙夸奖。” “借的钱是怎么回事？”希林直截了当地问。 “诶，大人，现在入股，只要区区十万帝国金币，你就可以升级成我的合伙人，当我们骑士团的大股东，连我都听你的！重振您恩师昔日的事业，忠孝两全，多好啊！” “不是说这个，是说你借的钱。” “诶，我什么时候借过钱啊……？” “装糊涂！” 希林把借据掏出来扔到巴斯蒂脸上，那小子一脸无辜，捡起来看看，唧唧歪歪地问：“这是沙坲隆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巴蒂斯讲话的时候声音洪亮，面色也红润，丝毫没有觉得羞耻。 “还狡辩，当我们不知道！” 希林见他不承认，说起了其中一名侍女的名字。 “诶……咱们有话好好说……” 巴斯蒂急忙把客厅的门关上，驱散那些围观的闲人。他还不死心，想试探试探希林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这点心思希林已经听到了，为了让他不那么嚣张，希林说，“我们知道的不止她一个，你的同伙可真不少啊！” “诶，是、是……” 果然，巴斯蒂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同伙，和他勾结的不止那两名侍女，他大忽悠的本事可着实不小。只可惜希林并不认识那些人，没办法将他们从他心底的杂音中分辨出来。再看看大小姐，这些事已经属于他们二人的家事了，接下来如何处置，还要看她的态度才是。 玫兰沉吟了许久，看来是有很多话欲言又止。巴斯蒂察言观色了片刻，确认自己的处境安全以后，放肆的德行又回来了。 “我亲爱的未婚妻玫兰小姐，好久不见了啊！你这是专程来看望我的嘛？” “……” “我们没见面的这段日子里，我对你日思夜想，爱意有增无减。我时时刻刻记着和你的约定，为了实现人生的抱负干出一番事业……你瞧瞧，现在骑士团小有规模，可以说努力初见成效了。不要着急，假以时日，连皇帝陛下都会刮目相看的。” 玫兰竟然根本没提巴斯蒂背叛自己的事情，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嗯。我回府了。” “恭送大小姐——” “喂，玫兰，我们好不容易逮到这骗子，你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去了？！” “骗子？诶，加兰德大人您别乱说哦，我怎么是骗子啦？” 巴斯蒂得势了连忙狡辩。 “无论是伴随皇帝御驾亲征、还是与玫兰小姐的婚姻、还是帮助康索先生质押房产重建骑士团，全都是真的，没有一样骗人。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真的需要我的帮助。我做的全都是好事。” “什么？！” 希林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恨不得当场把巴斯蒂劈成两半。巴斯蒂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双手揣兜吹口哨。康索本来不想说这件事的，被戳穿了只好向希林承认。他非常不好意思，抓着大胡子浑身都不自在。 “哎呀，这个嘛……” “你也知道，我老光棍一个没什么财产……” 希林板着脸听他往下说。 “为了制备出征的护具和战马，还有骑士团的旗帜和罩袍……我又不会借钱，全靠他帮助才搞定……” “到这时候你还帮他说好话呢？” “你别担心，产权质押出去为期三年，但这期间我们还住在里面。只要最后把钱还了，房子仍然在。” 希林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他最看不惯帝国人这种寅吃卯粮的行径了，动不动抵押、借贷，凭空变钱出来，把自己还没赚到的钱先花了。 “这是老师的故居啊……我还没想出办法把艾利安救出来，你就已经抵押了他的房产？！” 说到不愉快的事情，师徒二人突然沉默下来。 “师父已经死了。” “他没死！昨天我还跟他讲过话！” “以吸血鬼的形态苟活，还不如死了！他背弃了造物者，尸体被邪恶的法术操控而不得安息。” “吸血鬼是诅咒。但即便承受诅咒，艾利安仍旧是艾利安。那种宝贵的品德仍然流淌在他血液里！” 康索满脸都是“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凭什么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人？”的表情。 希林没讲话，脸上摆出了“你当年也就十来岁，对于他又了解多少？”的样子。 “不，他死了！他唯一需要的是安息！” 康索一阵情绪爆发，又一阵懊悔。 “我仍然是那个以他为骄傲的弟子。他没有子嗣来继承这座房产，唯一延续他精神的办法，就是将他传下来的剑术发扬光大。重组童子军团，让更多人学习剑术！” “哈哈，你看，加兰德大人！从始至终，我做的都是好事啊！”巴斯蒂在一旁插话。 “是的，他没有欺骗我。他重燃了我的斗志。不仅是我，还有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师弟，还有其他那些人，全靠着他的鼓动团结起来。你非要说这是谎言，只能说，这是必要的谎言了！” 巴蒂斯虽然年纪不大却见过很多市面。靠着嘴皮子四处白吃白喝。而康索虽然一把年纪，心智却不高，内心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 “希林洛斯，他没有骗我，反倒是我主动请求他帮助的。我靠他的社会关系注册了合法的骑士团。帝国的五彩旌旗骑士团里，好看的颜色都占用得差不多了。我们申请的是橙色，全名是剑术大师的童子军团，以老师的名义。” 说到这，康索终于释然。 “那些钱，全都是用来组建骑士团的？”大小姐背过脸去低声问道。 “嗯、嗯，是啊——” “钱款你要善用。债主那边，我来想办法应付吧！” “如此，就辛苦大小姐啦！” 希林不再多说。至此，只能祈祷康索的决定足够明智了。 “最好那个巴斯蒂有点真本事。”他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