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八

柳怀沙话锋一转： “我们不会死的。” 特蕾莎依旧不愿松口： “我绝不会允许你以身涉险，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 他沉默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忽然冲着特蕾莎微笑： “放松。” 放松？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就在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就被拽出躯壳，沉入了一方暗淡无光的世界。 … 发生了什么？ 我在哪里？ “我想带你去看看。” 黑暗中，柳怀沙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 殿下？ 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她不再抗拒。 …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特蕾莎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觉得不适应了。 灿烂的阳光扎得她难受极了，以至于出现了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想法。 现在不是晚上么？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雄伟的城墙，无数深绿色的长旗沐浴在骄阳投下的光辉之中。 而那些旗帜的图案皆是一簇在藤条和绿叶的掩映下盛放的金银花，也就是“守林人”的家徽。 “暮色？” 就在她为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而呢喃的时候，天地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准确地说，是两百三十八年前的暮色，也就是1156年的暮色。抓紧时间，加冕礼要开始了。” 加冕礼？ 特蕾莎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宽敞而整洁的街道中，市民奔走呼喝： “吾王万岁！” 贵族觥筹交错： “向“红林之主”致敬！” 全副武装的骑士沿街而立，蹭亮的板甲熠熠生辉。 四下里皆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她摊开双手，任凭阳光带来的暖意在指尖肆意流连。 此情此景，莫非是一个梦境？ 而天地间再次传来声音： “是记忆。” “记忆？” “无数关于“红林之主”埃德加·索罗一世的记忆被我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方栩栩如生的世界。” “明白了。” 特蕾莎随着在街上游行的队伍，涌向城市中心。 … 只见一座庄严的古堡拔地而起，最高的塔尖直冲云霄。 厚实的橡木门敞开着，迎接来自境内各地的领主。 两百多年前的宫廷和现在的比起来，貌似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特蕾莎如是想着，旁若无人地往里边走去。 经常外出鬼混的她早就习惯成自然了，毕竟很少会有不长眼的御前戍卫敢于拦下顶头上司。 可就在成功闯入宫廷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以记忆为基础创造出来的世界，会有谁知道她是两百多年以后的御前戍卫官？ 都是些饭桶么？难道就没有一个注意到我的？ 特蕾莎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在附近执勤的几名御前戍卫。 玩忽职守啊，看来当时担任御前戍卫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她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前满面笑容的侍从： “下午好，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 她低头审视，瞬间就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怎么穿着礼服啊？ 与此同时，一位瘦高的男性贵族快步走来，她也陡然得到了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 “请允许我向您和你的家族致以最为诚挚的问候。莫雷尔夫人，没想到转眼间就过去三十多年了，而您的美丽依旧。” 说话的是？ 在方才得到了记忆中检索了一番，她便知晓了，对方是担任内务大臣的宫廷伯爵，提埃尔·索罗。 “啊，很高兴见到你。提埃尔，你的风度翩翩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她有样学样，聊天的艺术不就是互相吹捧么？ 与此同时，她按照宫廷礼仪，伸出右手，掌心向下。 提埃尔·索罗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紧接着，他俯下身体，以唇触及特蕾莎的手背。 礼成，他浅浅鞠躬： “请跟我来，伯爵阁下在会客室等您许久了。” 看到贵妇模样的特蕾莎微微颔首，他接了侍从递来的方巾，平铺在手臂上： “我依旧有此殊荣么？” 特蕾莎故作矜持地伸出了右手，在片刻的犹豫以后，小心翼翼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 一路无言。 最终，他们在一间会客室的门前分开了。 推开虚掩的门，特蕾莎便看见了房间内奢华的陈设。 其中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是一张富丽堂皇的长桌。 而她的丈夫端坐于长桌上首。 准确地说，是她所扮演的贵妇的丈夫，两百多年前的荣誉谷伯爵，格拉德·莫雷尔。 在经过一番简单的打量以后，她察觉出面前的格拉德·莫雷尔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很清楚，前任都城守备司令保罗·莫雷尔的头发是褐色的。 其父，现任荣誉谷伯爵威廉·莫雷尔的头发也是褐色的。 因此，格拉德·莫雷尔怎么可能拥有一头漂亮的白色头发？ “殿下？” 她以试探的口吻发问。 “亲爱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怀沙装模作样地否认，只是话音刚落，特蕾莎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好笑么？我创造了一个世界，如果只能看着你玩，那么未免也太无聊了。” “殿下，我只是在想，若是荣誉谷伯爵看到我们现在的模样会发生什么事情。” 柳怀沙模仿着威廉·莫雷尔的语气： “嘿！你们两个小鬼！真是可耻的行为啊。要是再有下次，我是绝不会轻易饶恕你们的。相信我，我可是红林最为宽容的次级领主了！好了，立刻从我的面前消失，别挡我的路！” 特蕾莎笑得前仰后合。 与此同时，位于高塔顶端的大钟被敲响了，悠远绵长的声音回荡在城市之中，揭开了典礼的序幕。 “该去王座大厅了。” “好。” 特蕾莎熟练地挽住了柳怀沙的手臂。 … 王座大厅是宫廷中最为宽敞的地方。 地板皆由淡灰色大理石铺就，经过精心擦拭，平滑如镜。 来自全国各地的次级领主们早已在此处聚集。 他们三五成群，畅谈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充满希冀的话语不绝于耳。 透过高高的玻璃穹顶，柔和的自然光优雅地荡漾于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