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五

不多时，书生便将卡尔迎进房间，紧接着躬身一礼：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小生就先告退了。” “你去罢。” 待到书生急匆匆的步履渐行渐远了，柳怀沙开始为卡尔倒茶： “我的朋友。你还好吗？看样子，你已经是宫廷法师的一员了。” 卡尔呆滞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坐。这是来自金陵的龙井，请品尝。前些日子，我在醉仙阁订下了一桌宴席。若你不嫌弃，权当是迟到的祝贺罢…” 趁着柳怀沙絮絮叨叨的工夫，卡尔颤颤巍巍地迈开腿脚，在正对面的位置落座。 但刚坐下，他就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好像骨头里面有蚂蚁在爬。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捏起被置于面前的茶杯。 结果却是：心一慌，手一抖，溢出的茶水差不多有大半杯之多，顺着指缝流下来，淌在茶几上。 他似乎也意识到尴尬了，于是开始找话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成为宫廷法师的？” 柳怀沙笑而不语，指着卡尔套在身上的深紫色袍子当作回答。 那是宫廷法师的制式服装。 极不合适的尺寸让他看起来相当滑稽，好像穿着一个松垮的大麻袋似的。 “是这样啊…我挺好的，我挺好的…” 卡尔以手挠头，勉强做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吗？” 卡尔不停点头，犹如小鸡啄米： “是的，是的…”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小猫…啊，是小猫抓的…” 至此为止，柳怀沙已经明白了大概，于是放缓了语速： “那就好。” 紧接着，他问起对方为何而来。 没想到话音刚落，卡尔就“蹭”地站了起来，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 “埃德加，首席阁下…首席阁下…首席阁下想请你吃饭。” 首席阁下？ 是宫廷法师的首席么？ 柳怀沙婉言谢绝了，同时请卡尔代为转告，说是卧病在床，不便赴约。 没想到，卡尔得了如此敷衍的回答，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表示会如实转告。 紧接着，他就告辞了。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柳怀沙忽然开口挽留： “你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没有…” 卡尔夺门而出。 … 片刻后，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之中。 “你来了？” “王的左手”摘掉黑色斗篷的宽大帽子，露出了一头好看的淡金色头发。 她开门见山： “你最好是时刻保持警惕，卡尔心里有鬼。” 实际上，她已经待在房间中很久了，目睹了方才柳怀沙和卡尔交谈的全过程。 她所使用的是能长时间融入周遭环境的IV级魔法《隐匿》。 柳怀沙掩面叹息： “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等。” “等？” 柳怀沙解释说：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所谓的“首席阁下”就会再次派人来请我。” 说话时，他刻意加重了“请”字。 特蕾莎的瞳孔骤然收缩，表示会立刻着手清除驻扎在襄阳的宫廷法师。 柳怀沙却让她去找保罗·莫雷尔。 “前任都城守备司令？” “是的。找到他，然后把情况告诉他。我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遵从您的意志。” 特蕾莎虽然有不理解的地方，但还是决定照办。 她的身影悄然淡去，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轮廓。 … 转眼就消磨了半日时光。 “打扰了。” 书生轻叩木门。 在得到允许以后，他走了进来，然后来自一位客人的邀请转述给柳怀沙。 虽然他的语气与平时几乎没有区别，但柳怀沙在其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起伏。 “你所说的客人是中土的大人物么？” 书生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四个字： “无可奉告。” 柳怀沙思忖了一会儿，决定受邀： “带路罢。” … 一路无言。 书生在一处绘着寒梅映雪的墙壁附近止步，说是目的地就在前方，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的步伐散乱，走得相当匆忙。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木质窗棂铺在走廊上，柳怀沙忽然觉得有些冷，于是默念了一个短促有力的古精灵语单词。 沉吟许久，他最终选择了走上前去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先前默念的古精灵语单词重复了一遍，这才伸手去推虚掩着的木门。 … 案上红炉吐出迷离的烟。 “外乡人，我们又见面了。” 她十指如葱，摇着绫罗小扇。 是她！ 无数支离破碎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毫无疑问，她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柳怀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分出一缕心神，开始持续默念那个已经重复了两遍的古精灵语单词。 “你的名字？” “柳怀沙。” 她笑了： “怎么，现在外乡人也学会入乡随俗了？” “我父亲是新朝人。” “是么？最近有个烦人的杀手总是跟着我，是你的人？ 柳怀沙猜测她所说的“杀手”指的是特蕾莎，遂点头承认。 与此同时，她的声调骤然降低，话语中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离开襄阳，我不杀你。” “我为何要如此？” “我若要杀你，一念之间。” “未必。” 她像是被激怒了，尚未出鞘的剑刃轻颤，迸发出一道剑鸣。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柳怀沙也出手了。 沉默！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向她飞去。 那是III级心灵魔法《肃静》。 她来不及躲闪，当场就被击晕了。 … 为什么一个III级魔法具有这般强悍的威能？ 原来，方才柳怀沙一直在默念的古精灵语单词是III级心灵魔法《狂热》所对应的咒语。 《狂热》的效果是： 在持续时间内发动攻击和魔法攻击的威能大幅度提高。 代价则是会逐渐失去理智。 方才，柳怀沙在出手的时候所拥有的《狂热》效果已经叠加了二十多次。 也就使得原本只能让目标陷入短暂麻痹的《肃静》升格到了极其恐怖的程度。 换做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会因为灵魂被击穿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