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往事

“你不是喜欢英国吗？” “那你从现在起，就去英国待着吧！” …… 时唯安的一句话，决定了时烨后来的人生。 母亲去世后，从小体弱多病的时烨，依旧被父亲无情地送到了英国留学。 英国，原本是妈妈和时烨很喜欢的国度，但这一刻起，却成了时烨的孤岛。 离家的时候，时烨都还没能从失去母亲的沉痛打击中缓过来。 再回过头看向来时的路，都已经距离祖国已经8800公里开外。 他心里清楚地很，自己其实就像一个废物一样，是被父亲扔到了大西洋北岸的。 而当时他手里连回国的机票钱，父亲都没有给他留，而是将所有的生活费全部交给当时的管家负责。 说是安排了一名管家照顾时烨，还不如说就是时唯安派人来控制时烨的。 对时烨而言，他名下的账户虽然有着一笔巨款，但实际上，他没有什么掌管自己人身自由的权利。 这些事情，让十五岁的时烨清楚地认识到，父亲这个举动便是从来都没想过要他再回国。 留在英国，有口饭吃，活着就行。 不过，倘若他就算是死了，他的父亲时唯安也可能并不会关心。 过去，英国对于时烨而言是和妈妈的旅行圣地，妈妈很喜欢英国人无论何时都很体面的生活态度。 但现在，英国的天气向来浓雾笼罩，十分的压抑，这让本就低迷的时烨，更像是孤魂野鬼一样。 直到...... 一个女孩的出现。 “对......对不起！” 那是时烨在英国孤苦伶仃待了三年后的一个雨后的下午。 同样，也是母亲的忌日。 时烨独自一人坐在街角的咖啡馆，刚一起身，就被一个女孩手里端着的一杯咖啡泼了一身。 女孩披着一头散发着洋甘菊味道的卷发，身上穿着的是这家咖啡馆的服务身围裙，一双眼睛瞪大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看着时烨身上滴答的咖啡液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道歉。 “哦，没事。” 时烨没什么心情与女孩纠缠，一杯咖啡，一件衣服而已。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店后面的休息室里有烘干机和洗衣机，我马上帮你清洗一下，很快就可以好。”女孩依旧坚持说道。 “算了，没事。”时烨依旧是淡淡地回绝，只想着离去。 但是女孩却拦住了他的路。 “不行！在英国，就算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再萧条不顺，也应该保持一个基本的体面。” “英国人是最讲究穿着的，如果你就这样脏兮兮地出门了，会被人当成疯子的。” 这些话，一瞬间让时烨心里有些悸动。 怎么和妈妈说过的话……那么像？ 看着女孩如此决绝，时烨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腕表，才下午两点，若是出了这家咖啡馆，他也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以及可以去的地方。 “行吧！那拜托你了。” 说完，时烨便跟着女孩走向了咖啡馆后面的更衣室，脱下了身上的衣服，交给了女孩处理。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时烨和过去一样，漫无目的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发呆。 直到女孩敲了敲门，然后将洗干净的衣服递了进来。 时烨连忙换上了刚洗好的衣服，突然发现，衣服上竟然还喷上了一层淡淡的香水味。 这……也是妈妈一直使用的那款香水味道！ 时烨的内心，触动到极致。 但是他依旧只是淡淡的说出两个字。 “谢谢！” 就准备离开。 但是面前这个女孩，显然却不满足于仅仅与他就两个字的交流。 “你是商学院的？” 女孩忽闪着她的那双眼睛，有些兴奋地问道。 时烨愣了一下，对女孩的疑问不免有些奇怪，转而看到了自己衣服上挂着的学院图徽。 “是的。”时烨点了点头。 女孩更兴奋了，便开口继续道： “这也太有缘了吧！不仅在这里遇到了同胞，咱们居然还是一个学校的，我在学院读艺术设计，看！这是我们学院的徽章。” 说完，女孩摊开了手掌，上面同样躺着一枚学院的徽章，只是和时烨的不是同一个院系。 “对了，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杜雨橙！” “你好，我叫时烨。” ...... 就这样，从时烨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十年的英国岁月，三千六百五十天，这个叫杜雨橙的女孩，一直追逐在时烨身后。 时烨本没有心思和她多说话，但每次又很痴迷杜雨橙身上的那股…… 和妈妈一样的香水味道。 这让时烨感到有种亲切感。 “雨橙，我其实没心情谈恋爱。我只想认真完成学业。” “我知道啊！你不必和我谈恋爱，我只想陪着你罢了。” …… 面对杜雨橙的主动，其实时烨是想拒绝的。 但是，他或许也是太孤独了。 如果没有杜雨橙每天的主动，时烨可能更像一个孤魂野鬼。 有时候时烨都会觉得，杜雨橙简直比自己还要明白自己。 如果时烨是一本书，那杜雨橙仿佛在认识他的那一刻之前，就已然预习过似的。 那几年，时烨只想早点完成学业，然后回国，夺回外公和母亲的一切。 其他的，他没有心情。 直到那一次，时烨命垂一线，杜雨橙竟然不惜捐献自己的肝脏，救了他。 时烨突然意识到，自己欠这个女孩一条命。 所以，他答应了和杜雨橙的恋爱。 “雨橙，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娶我。” “好！” 时烨答应了杜雨橙，因为她是唯一愿意救自己的人。 二十八岁。 时烨在新闻上看到柏辰集团想要重组董事会的消息。 在英国投行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的时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的少年，他决不允许外公的心血被父亲时唯安就这样毁了。 所以说什么，时烨也要回国。 可是，杜雨橙却在他要回国的前一个月，留下一封告别信，突然消失了。 信中只是说是家庭原因，她需要去英国另一个城市疗养手术后的身体。 但是她与时烨有着一年之约，一年后一定会回国，回到时烨身边，希望时烨一定要信守承诺，到时候能迎娶她。 此后，杜雨橙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最终，只有时烨独自一人，回到了中国。 …… “一年的时间，好像很短。可是一年的时间，又那么漫长......” “妈妈，你大概是看我太孤独了，所以派雨橙来陪吧？”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又消失了呢？ “现在……又剩我一个人了呢！” “妈妈，我好想你啊！” 黑夜里，时烨将自己溺进数不尽的孤独中。 ＊＊＊ “念念，一会儿上楼看到阿权......” 破旧的楼道里，唯一的灯都坏掉了。 顾念只好拿起手机来照明，她走在后面，让阿玲走在前头。 短短的几层楼，阿玲走得异常缓慢，甚至于快要到自己的出租屋时，突然停住了脚步，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顾念朝阿玲笑了笑。 “放心，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今天不过是加班晚了点，所以我才陪你回来，顺便在你家暂住一晚上。” 阿玲听到顾念这么一说，心里跟石头落地了一般。 这回来的一路上，阿玲心里都在犯嘀咕，脸上的愁云压根没有散开过，自然也都被顾念看在眼里。 阿玲和男友阿权是芸城一个相对封闭的县城出来打工的。 据阿玲讲述，在她们那个地方，女孩子向来不比男孩有地位，还没出嫁的时候就被当成家中的累赘，出嫁的时候更像是被娘家泼出去的水。 这盆水往往泼到婆家后，也不见得会过上多好的日子。 洗衣做饭，生养孩子，好像就只有这点价值，皆已是常态，所以阿玲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冠上了“赔钱货”的标签。 父母不会要求她多读书，甚至让她高中没上完就辍学了，理由是家中的钱需要攒着供弟弟上学。 所以阿玲一直很羡慕顾念的毅力和勇气，不管怎么样，顾念都一定坚决地把书读完，顾念在阿玲眼里就已然和自己不一样。 年少辍学的阿玲，早早地就在当地一家发廊打工，就在那遇到了一起打工的阿权，而后这些年便跟着阿权四处打工。 漂泊久了，还是想有个家，前不久阿权居然给阿玲买了一枚戒指，也算是要给他们的未来有一个较为圆满的答复。 所以，阿玲这么多年也就是为了这一刻，她不想阿权知道自己今晚差点发生一些有损名节的事，更不想这样的事万一毁了自己积攒这么久的安家梦。 “到了！家里比较简陋，也没收拾一下，你别介意啦~” 阿玲转开锁眼，打开了门，对顾念说道。 顾念朝阿玲做了个鬼脸，“我都经历过被流落街头的日子，难道还会嫌弃你一个有房有床的家吗？” 她俩一进门，家中并没有开灯，一股泡面混合剩菜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些刺鼻。 阿玲打开了客厅的灯，房间中的光景一览无余，桌子上摆着好几餐的碗筷，衣服散落一地，到处都乱糟糟的。 而客厅的那一头，男友阿权并没有入睡，而是背对着她们俩，正专心地玩着电脑游戏。 “阿权，念念来了，今晚我们下班太晚了，她不放心我一个人，所以送我回来。”阿玲朝着男友的背影说道。 然而，阿权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似乎并不在意家中是否有其他人的到来。 顾念本想对阿权表达叨扰的歉意来着，可是显然对方压根没有想要与自己寒暄的欲望。 “冲啊！你他妈的！没看到后方有人吗？” 不仅如此，阿权突然的一声怒吼，反而把顾念吓了一跳，稍微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和游戏里的“队友”在说话。 阿玲见到此景，也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不语，直接把顾念拉到了卧室里，反锁了房门。 “太晚了，咱们俩就睡房间吧。阿权睡客厅就行。” “家里实在太乱了，我天天出去打工，来不及收拾，只能明天再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