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叔叔，我好冷

这个仪式的负面影响十分随机，全凭罗塞塔的心情，但这位异界欺诈之神对人类还勉强算友好，所以大多情况下并不会要命…… 不过，需要十分注意的是，如果是进行未知的、没人试过的一些能力的祈祷，很可能这种能力被赐福到祈祷者身上时，本身就会对祈祷者造成伤害。 曾经维克多有一位点头之交的“同事”，因为过于异想天开，向罗塞塔祈求了“希望获得像鸟儿一样永久飞行的能力”，然后变成了一只不能落地的鸟，活活累死了。 这件事一度被大家列为耻辱，霸居行业内年度耻辱事件榜单之首。 祈祷仪式，尤其是像罗塞塔这种官方绝对禁止的魔神进行祈祷仪式，实在是一种作死的行为，但目前这个情况，王景然真的黔驴技穷。 “小半碗血液，一枚金纳尔，任意一种动物的皮毛……不知道做成衣服的行不行，试试看吧……嘶——真痛！” 王景然本来想搞小半碗血，但实在是努力了半天，痛的要命还挤不出来，流出来的血只薄薄覆盖了木碗的碗底。 无奈之下，他又去把已经冻结实的热汤架到还在燃烧的火堆上，趁着化了一点，扣出来些许碎冰，弄到碗里，和自己的血液混在一起。 反正是欺诈之神，被欺诈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对罗塞塔毫无敬畏之情的王景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吃黄焖鸡米饭。 王景然凭借维克多的记忆，勉勉强强地用木碗里的血液混合物，在地上画出祈祷图案来。 为了不让血液混合物立刻结冰，王景然不得不画几下，又端着木碗放到火堆上加热一会儿，再接着画。 “尊敬的享乐之神，长月的执掌者，欺骗和诡诈、享乐和放纵的王，您忠诚的仆人祈求您的怜悯……” 布置好祈祷阵，王景然按着记忆里的祷告词十分不走心地进行仪式。 但没有任何回应。 “尊敬的享乐之神，长月的执掌者，欺骗和诡诈、享乐和放纵的王，您忠诚的仆人祈求您的怜悯……” 王景然不死心地再试了一遍。 初时，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但当他准备念第三次的时候，才起了个头，祈祷阵里突然冒出了一阵红紫色的光。 那团混乱的红紫光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听到了听到了，弱小的蝼蚁还真是执着，哦——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哈哈？真有趣！没有灵魂！” “尊敬的……” “闭嘴闭嘴，都说了我听到了，来吧，没有灵魂的蝼蚁尸体，你想要什么？哦，先说好，我可不能帮你把外面的丑蜥蜴干掉，这种事你应该找马尔斯那种一根筋的傻瓜！” “尊敬的罗塞塔冕下，您忠诚的仆人祈求您的怜悯，望您将这座寒冷如冰窟的地窖变得如您掌管的长月那般温暖怡人。” “哈！？ “这是我听过最荒诞的请求！” 罗塞塔的声音显得十分惊愕，接着露出喜意：“我喜欢！哦！我真喜欢这样的请求！满足你！为什么不呢！我会让这里像真正的长月！但你，可怜的蝼蚁，没有灵魂的尸体，尸体并不需要感受温度，不是吗？ “看看，这是伟大的罗塞塔给蝼蚁的祝福！让你再也不用苦恼冷和热！因为你再也感受不到温度了！多么棒的一件事！多有趣！这里将变得温暖无比，但没有人能享用到它！哈哈！感恩吧！蝼蚁！” 罗塞塔说完，完全不给王景然任何反应时间，红紫色的光团就渐渐熄灭。 接着，四周传来了像是从远方回荡来的罗塞塔最后一句话： “蝼蚁！你的欺诈不够高级！香肠味儿太足了！” “呃……” 王景然有些尴尬。 他猜测罗塞塔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自己拿土豆香肠汤冒充血液的事，但是既然罗塞塔没追究，王景然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他在意的是罗塞塔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这具身体没有灵魂，甚至可能只是个尸体。 那自己又算什么？ 地窖墙壁上的冰霜渐渐消失，似乎整个地窖真的温暖了起来，但王景然毫无感知。 “叔叔，我好冷……” 彼得的声音惊醒了王景然。 “叫哥哥。” 王景然走向彼得，伸手摸向他的脸蛋，果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我哥哥……去年就……病死了……” 王景然气得不行：“你最好闭嘴省点力气和热量，嘴臭的坏小孩！” “我已经……能……帮忙……酿酒……” “好的好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快闭嘴吧。” 彼得终于安静下来，发紫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会……死吗……” “能感觉到冷，就不会，”王景然用他半吊子的通用知识安抚熊孩子：“什么时候你感觉不到冷，甚至觉得热了，恐怕就能见到苍白君王了。” “我母亲……是苍……白君王……的信徒……” 王景然倒是真的大吃一惊：“金盔领不是禁止信仰祂么！？” 这是维克多的记忆告诉王景然的。 金盔领是君士坦塔王国较为重要的领地之一，领主是开国之王最信赖的护卫的后裔——斯特拉斯伯格家族。 这个家族的姓氏，都是由王室赐予的，意为海峡堡垒。 尽管金盔领如此重要，是与昆恩联邦王国接壤的边防之地，但它仍然只是个伯爵领。 大概因为斯特拉斯伯格的祖先在一众老牌贵族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马夫出身吧。 金盔领的主城是金盔城，伯爵住所则是位于金盔领北部的斯特拉斯堡。 整个金盔城是个港口城市，也是君士坦塔王国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 金盔城往南，才是维克多出生的地方：派赫姆镇。 派赫姆如它的名字一样，以松木闻名。 它最早实际上是一家远近闻名的林场，后来因为离金盔城近，又资源丰富，聚居的人便越来越多，就变成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城镇。 维克多的父亲是派赫姆林场的伐木工，母亲是酒馆的女佣，叛逆的原身不愿意子承父业，于是投身进了当地的地下团伙：蔷薇之手。 “蔷薇之手”是该团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叫法，实际上大家私下都称其为“小偷工会”或“盗贼联盟”。 前者带有强烈的鄙夷色彩，后者则是蔷薇之手成员的自我调侃。 蔷薇之手的总部蔷薇圣所坐落在红谷镇，就是红谷哨塔的上级辖区。 红谷镇与昆恩联邦王国的索瑟姆接壤，两座边境城镇都是出了名的混乱和危险，维克多此前正是受到蔷薇之手总部蔷薇圣所的召唤，接到了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是块敲门砖，如果完成，维克多就能成为真正的“蔷薇之手”，而不是盗贼联盟的外围成员了。 维克多还算厉害，确实想办法偷渡去了索瑟姆，并顺利完成了任务。但回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搭上的雇佣兵团正好遭遇红谷哨塔卫兵的突袭，除了维克多和团长尤里乌斯，其他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再后来，维克多莫名其妙死亡，王景然这才有机会窃取这具身体。 嗯……同时继承了这倒霉蛋儿的运气。 总的来说，金盔领的城镇和村落有一小半都在海岸线上，所以官方教堂信奉的是风暴月的主神奥勒里乌斯。 除了奥勒里乌斯，太阳神、战神、贸易之神和智慧女神也都在这片领地有零散的教堂，唯独死神苍白君王的信仰是被完全禁止的。 一经发现，就会被指控异端，然后不得不走上绞刑架。 滑稽的是，金盔领对苍白君王信徒的容忍程度要比边境走私之类的罪名容忍程度低很多。 传说是因为风暴君主和苍白君王有龃龉，所以二者不可共存，但——谁知道呢！ 十三位主位魔神被禁止的可不止苍白君王，还有什么享乐之神、狩猎之神、美神等，实际上这几位几乎在任何国家大多都是被禁止信仰的。 彼得的抬杠水平一如既往：“你不……也，信仰……欺诈……之主……” “你听见了？” 王景然问了一句废话。 “我应该……还没死。” 王景然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别死，不然我就是亏本买卖了。” “你更像……幸运……女神的信徒……” 幸运女神是一对姐妹，同时也是贸易之神，有交易、运气和财富的权柄，通常情况下，姐姐吉安娜掌管交易、贸易，妹妹米娅掌管好运和公平。 王景然没有搭话，他算是发现了，你越搭理这熊孩子，人家越来劲。 “叔……叔……我好冷……” 王景然本来没想再理彼得，但彼得的声音明显不对劲！ “我……要见……妈妈……了……戴维舅舅在……镇上…… “妈妈……” “彼得！？” 王景然扭头扑到彼得身旁，发现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这不可能！” 王景然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这明显不可能！ 明明彼得刚刚还有所好转！ 虽然王景然感受不到温度，但无论是半融化的土豆香肠汤还是墙壁上褪去的冰霜，无不证明了地窖的温度早就回升起来了——欺诈之神不会在祈祷仪式中欺诈信徒！ 彼得的死实在是疑点重重，电光火石之间，王景然突然想起罗塞塔最后的那几句话。 “这里将变得温暖无比，但没有人能享用到它”这句话，难道是罗塞塔杀死的彼得？ 王景然才这样怀疑了一瞬，旋即否定。 魔神再扯，也有祂们自己的逼格，没事干杀人作什么？顶多收走人类的灵魂，但也是“明码标价”或“等价交换”的，至少在维克多记忆里，从蔷薇之手组织中学到的相关知识来看，魔神或许喜怒无常，但不会无缘无故杀死谁。 总不可能真的是冻死的！ 王景然通识水平再差，也知道冻死前的状态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彼得当时明明已经好转了！ 愤怒和疑惑充斥着王景然的头脑，他站起身，仔仔细细地在地窖中找了一圈儿，希望能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 他当然不会失去理智到去和那头龙火拼，但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找到彼得的舅舅——从彼得的话中知道，他还有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