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

“这样就算成功了吧？” 一家不太奢华但别有风情的旅店内，房间里围坐了三个男人，其中两个有些愁眉苦脸的。 穿得最奢华的男人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说：“再不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我就得变卖城堡还债了。” 穿得最朴素的男人是唯一不担忧的，他自信满满：“放心，奥勒里乌斯给我的风暴巨斧都押给你了，不会让你亏本的，起码今天那个巴德，都快让我们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伊莱，我们还有多少货？” “十二个冰箱，三十一个魔法壁炉，手灯和滤水器多一些，加起来有一百多个。” “蓄魔石呢？” “两箱半，送了莫丽娜很多。” 一箱的标准是两百颗，这个大家都清楚。 戴维立刻拔高了声音，显得极为不满：“为什么只是一个伯爵小姐，就给她那么多！？” 伊莱这会儿全然没有在夜莺公馆时的高贵风范和冷傲气质，他自知理亏，小声地辩解：“她送了咱们一批金矿石，要求换卡斯特尔商会的“新鲜玩意儿”，我……我也是忍不住……” 金矿石换蓄魔石，其实是赚的，而且是大赚、血赚，但戴维担心的是，蓄魔石的数量是根据那些魔法物品数目准备的，如果少太多，可能会影响后续的销售！ “我真是想不明白，”卡伊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两个，一个是活了七八百年的血族大公之子，一个是活了两三百年的血族男爵，怎么能混得穷成这份儿上？” 戴维没脸说话，伊莱却忍不住小声念叨：“有钱的也不会跟你做这种忽悠人的生意……” 卡伊干脆无话可说。 没错，房间里的这三个人，正是血族伯爵伊莱、血族男爵戴维和被奥勒里乌斯坚称不是人的王景然，后者套的马甲就是所谓的卡斯特尔商会主理人——卡伊·冯·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是卡伊在沃克公国登记的身份随便填的姓氏，因其普通到沃克公国里十个人中至少有五个都姓它，另外五个里面还有两个姓威廉，卡伊才选了这个姓氏。 至于沃克公国，的确是个血族建立起来的国家，所谓的神秘，是血族们的保护伞。 伊莱也的确是沃克公国血族大公的私生子。 尽管他在血族中身份尴尬，但碍于血族严密的等级制度，伊莱在血族中地位并不低，是为数不多的血族伯爵之一。 好笑的是，伊莱也是血族中最穷的伯爵。 这主要是因为他不善经营，又常年在外走动，花销更大。爵位带来的爵奉实在杯水车薪，而沃克公国内的生意，也挤占不过那些资历更老、年龄更大的血族，只能委委屈屈地做点金橡木生意糊口——普通橡木生意都没他的份儿！ 说到这里，普通人往往对血族有一个误区，总觉得血族实力强大、等级严密，一定会导致内部压迫过甚，层层递进。 事实却恰恰相反。 血族的勋爵等级，只能用来划分血脉，连实力都不完全等同——说到底，血脉越纯的血族，只是对血族本身的能力运用娴熟罢了，但魔法水平可不是天生的！ 所以，许多血脉并不纯，爵位也不高、甚至没有爵位的血族，反而因为活得久又好学，变得实力强大、魔法水平高超。 再加上血族极难真正死去这个特点，沃克公国就成为了一个特别讲究规则的国家。 公国法律健全细致，所有人都很乐意遵守，血族们的地位也并不如人族国家那样上下差异巨大，事实上，伯爵和普通血族平民几乎没什么区别，除了爵奉，没什么太大的特权，反而整个沃克公国都践行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原则。 很简单的道理，正如王景然以前的世界里那样，如果大家都拥有核武，反而互相之间不会真正开战，毕竟大家都在互相忌惮，真遇上谁不讲武德，那就是地球末日了。 这个道理放在沃克公国同样适用，大家都武德充沛，但谁也不好说你杀死的血族到底有没有复活手段，没有还好，倘若有，那你今后岂不是一直要活在担惊受怕、恐惧其的报复中？ 退一万步说，你真的杀死了人家，可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有没有附庸？附庸是谁？眷从又是谁？你能杀死一个，可你能杀死一群吗？总不能在公国里大开杀戒、搞屠杀吧？真当沃克大公是摆设呢？ 谁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血族只是复活手段相对比较多，但并不是真的杀不死！ 那么，作为后起之秀的伊莱，又没有什么特权，实在找不到什么赚钱的门路也是勉强能理解的——偏科嘛，商业头脑本来就差，自家门口的生意也都被划分完了，出来转转想看看有什么能投资的，结果投一个赔一个、投一个赔一个，穷得就剩下个城堡和些许棺材本了——真棺材本，为了在沃克公国建立卡斯特尔商会，伊莱把自己用来睡觉的黄金棺材都给卖了！ 要不是卡伊信誓旦旦地拿着风暴巨斧作抵押，伊莱是绝对不会赌上棺材本的！ 他都想好了，如果生意失败，他就拿着风暴巨斧去风暴教会大教堂要钱，堂堂一个魔神的神器，怎么着都能赎回黄金棺材来吧？ 完全没想到出钱的合伙人已经在考虑经营失败后怎么回血了，卡伊只坚定地说：“只等巴德那边跑好门路，咱们就能在金盔城建好商会分会了，分会一旦建好，就可以开商品展销会，我保证，这批货绝对能几十倍地赚回来！” 戴维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要是蓄魔石供应不上怎么办？” 两人齐刷刷地扭头死盯伊莱。 伊莱被死亡视线盯得受不了，无奈应下：“好吧好吧好吧，我去把金矿石卖一部分，买点魔法石矿再做一些……” 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我堂堂一个公国王子、血族伯爵，居然要亲自制作蓄魔石，你们觉得这合适吗这……” 卡伊脸皮比较厚，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说：“谁让咱们雇不起法师，能者多劳咯！” 就在几人忐忑不安时，自觉马上要捡到人生中最大的馅饼的巴德忙得都快要脚不沾地了！ 他一边跑各种部门，帮忙落实外来商会建设分会的事，一边又去跟伯爵小姐莫丽娜汇报——迷迭香商行如今有一成的股份在她手中，虽然伯爵小姐对冰箱背后代表的小生意看不太上眼，但送上门的钱（迷迭香商行的股份）也不会拒之门外。 莫丽娜更看重的是矿料生意和盐糖产业，前者能扼住军队供给的喉咙，后者能把握平民的命脉，只有有这两处生意，将来不管是她哪个兄长上位，她的政治地位都不可动摇——这才是她立身的根本！ 像只是一时赚点小钱的魔法物品，小打小闹的，她可没那个精力去折腾！ 伯爵小姐对这门生意不屑一顾，但新附庸她的商贾巴德却激动万分。 巴德先是跑了各大教会，凭借人脉和金钱开路，拿到了足足三份经营许可书，并通过伯爵小姐，顺利办理了国家级的教证令！ 这意味着卡斯特尔商会能在整个君士坦塔王国横行无阻！能在三个教会教区中合法经营各种货物！ 这个好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伊莱王子他们居住的旅馆中，三人差点喜极而泣，非但如此，就连商会分会的场所，巴德也给准备好了！ 巴德甚至拿出三个房契来供卡伊挑选！ 只是他踏足伊莱王子下榻的旅馆时，有点疑惑。 堂堂公国王子，就住在这种地方？ 巴德看着眼前虽然风情十足但十分破旧的卡拉克船，难以置信。 这家旅店叫“大帆船旅店”，顾名思义，整座旅店是一艘退役的货运大帆船，被拉到海岸上后，修饰一番而成的。 这家旅店规模确实不小，视野也很好，大部分房间都能从窗户中看到广袤的海岸线和美丽的沙滩与海浪，但因为位置偏僻，装修并不豪华，所以价格其实非常低廉，一般都是想体验特殊风情的人才会来，其中不乏有囊中羞涩的普通小市民。 一个公国的王子，就住在这种地方，实在让巴德有点措手不及。 “很美的大海，不是吗？”负责接待的卡伊看到巴德脸上的惊疑之色，早有准备，拖长带调的，宛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贵族那样，站在甲板上，指着远处湛蓝的海水，状若陶醉地说道：“伊莱王子最喜欢大海，他热爱自由，所以世界各处都有他的足印，说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金盔领的大海，它真是美得征服了我！” 巴德…… 巴德看着平平无奇的海水，和只能说勉强算干净的甲板，嘴角一扯，脑中转了好大一圈儿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几位沃克公国来的贵族没见过大海，有特殊的大海情节啊！ 自觉明白了伊莱王子下榻这种旅馆的“真相”的巴德，看着眼前自己从小看到大、早就腻得不行的海岸线，心情复杂地附和着：“是啊，金盔城这边的大海就像一块蓝宝石，来自这颗蓝宝石的恩赐也养活了沿岸无数人。” …… 而另一边，被要求装高冷别出房间的伊莱王子拧了拧自己因为潮湿而糊在腿上的丝绸内袍——很可惜，拧不下水来，毕竟它只是有些潮湿，又不是真的泡了水。 难受地用手撑着内袍的伊莱咬牙切齿地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住这种破地方了！我讨厌海边！” 戴维冷冷地提醒：“殿下，恕我直言，您现在的“人物设定”是沉湎自由、热爱大海的王子。” 伊莱冷哼一声，也说出了卡伊给戴维设计的“人物设定”：“知道了！高傲自大、自持身份不屑于做生意的沃克老牌贵族！” 两人互相伤害后，不禁都有些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