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记忆

这个世界还没有工业革命。 或者说，卡伊也不清楚这个剑与魔法与魔神的世界会不会出现他熟知的那种工业革命。 但在工业革命以前，人类社会中也是有工厂存在的。 当然，此“工厂”非彼工厂，虽然叫同一个名字，但实际上更像一种手工作坊，和现代意义的流水线作业的工厂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名为“工厂”、实际上是作坊的产业，光王室就实控了上百所，每个贵族领主也都有不少，哪怕穷得欠了好几千万外债的伊莱王子，都有好几所“工厂”。 三个伐木场和一个木材加工厂，它们共同组成了普利斯多姆商行唯一的产业：金橡木产业。 不过，鉴于自己儿子让人难以理解的投资眼光和水平，沃克大公一直都是亲自派人帮伊莱打理这几个产业的，好让其能稍微有点收入，维持公国王室的体面，不至于饿死。 而这几所“工厂”中，规模最大的也不过是有六、七个人的木材加工厂。 卡伊想开设的，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手工作坊，而是真正的工厂！ 在现代社会，需要研究蒸汽和机械才能推动工业革命。但在这个魔法世界，思维却不能被局限住——谁说“工业”革命只能靠蒸汽和机械？魔法不能代替蒸汽的动力吗？大家都是动力，谁比谁高贵呢？ 魔法动力的轨道车都诞生了，还没有出现改进生产力的机械和大型工厂，这本身就是社会的畸形！ “所以，我们要建设一座大型工厂，设计出流水线，提高生产效率，这样就能把商品的成本压缩到最低！” 卡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我们一天可以生产一千件商品，那么光是冰箱的成本，就能压缩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如果可以生产一万件，成本就会低到大家一个不敢置信的数字！物料成本实在不值一提，关键是魔法阵的产出太低，我们必须想办法提高效率，比如机械化生产！” “一万件……” 伊莱觉得现在自己就难以想象了，他有心想嘲讽一句“你做梦”，但想着自己还要靠人家“养活”，于是很明智地选择闭嘴。 “机械……化？” 戴维似乎也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他匪夷所思地问：“你是指用轮轴和杠杆去生产魔法阵？” “有点这个意思，不过不是单纯用轮轴和杠杆这么简单，而是把魔法阵的生产拆分，使生产简化，从而加快生产效率……比如，魔法阵的图案一定要人工去画吗？我们通过机械印制行不行？画料一定要画一个魔法阵，才去调配一个魔法阵的量吗？一次调配一大桶、甚至一大池行不行？” 伊莱皱眉反驳：“你说的都不太行，绘制魔法阵的同时需要使魔力注入其中，不然为什么非要法师去生产这个环节？” 卡伊反问：“注入魔力必须是绘制的同时注入吗？绘制完成后再用魔力引导描摹一遍注入不行吗？” 伊莱想了想，不太肯定地答道：“好像……也行？” “那这样总比他们徒手去画、还要同时注入魔力要简单快速吧？效率不就提起来了么？如果将来我们能研究出直接模拟法师注入魔力行为的机械，那效率就会更高，当然我现在不指望这个，但是，任何能够提高生产效率的方式都要去尝试！” 戴维听出来这种方案背后的巨大潜力，他顿时表态：“那我们回一趟沃克公国，实地考察一下，伊莱就在这里坐镇商会。” 伊莱有一种被背叛的错愕：“凭什么！” 戴维双手一摊：“你回去又没用，还会导致别人以为你要借钱而把我们拒之门外！” …… 几人说干就干，很快安排好一切，就在联系商队打算跟着顺路回沃克公国，却不想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红谷镇一夜之间成了死城！？” 戴维震惊地问：“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里那么多教会教堂！司铎和神父他们呢！？” 巴德沉重地说道：“据我所得到的消息是……无一生还。” 戴维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好悬被一旁的卡伊扶住，才没有摔倒。 卡伊随口搪塞了一下面露好奇的巴德：“戴维他，有朋友在红谷镇定居……” 巴德立刻摆出一副哀切姿态来，变脸速度端的上是令人瞠目结舌：“啊……那真可惜，我很抱歉。实际上，三大教会在红谷镇也全军覆没，损失惨重，教会用于维护地方的神器也全部丢失，不过，这些报纸都不敢报道出来，伯爵大人下了封口令，怕引起人们恐慌，估计要等到商议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才会公布这件事。” 卡伊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司铎他们……也全死了？” “无人生还。”巴德沉重地再次重复道：“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是去送牛奶的乡下人发现的异常，然后报给了自己村子里的司铎，又层层报过来的，昨天刚收到最新的确认消息，风暴教会的教堂也全坍塌了，确实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几人都没有再言语，卡伊咽了口唾沫，眼眶有些酸涩。 他和红谷镇的人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只不过认识了热衷于在迪尔伯恩子爵夫人面前争宠的、留着地中海发型的小布朗，和总是板着一张脸讲冷笑话的苦修士约翰。 哦，还和许多人有过一面之缘， 比如热心又喜欢八卦的妇人、打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浓汤旅馆的老板，还有旅馆老板养的乖巧的小土狗。 对了，蔷薇之手也有不少人，那个美艳又高傲的女人蔷薇夫人和她的一票马仔，热心肠的红胡子…… 等等…… 卡伊忽然警觉起来。 他在忽悠着戴维去找伊莱王子之前，明明进入过蔷薇圣所！ 他明明察觉了红谷郡的问题！ 邪教徒公然入侵蔷薇圣所，甚至冒名顶替大地母神教会吸纳信徒，还派人掌控了红谷镇的领主迪尔伯恩子爵夫人！ 他当时明明计划着要去金盔领上报这件事的！为了防止自己人微言轻，甚至临时忽悠了身为血族的戴维去找地位更高的血族，好能够见到说话有用的人，说出这件事！ 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没说！？ 为什么自己彻底遗忘了！？ 卡伊可不信自己的记性差到这份儿上，他再不懂神秘学，也是将这件事的重要性排在第一位的！ 有人在影响自己的记忆和判断！ 他悚然一惊。 卡伊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王景然，魂穿到了一个名叫维克多的红、谷哨塔地牢中的死囚犯身上，当时的狱友有四、五个，其中就有那个冒充大地母神教的教会邪教徒。 然后，龙袭击了红谷哨塔，自己熬过冰霜龙息，活了下来，遇到了藏身在酒窖中的熊孩子彼得…… 龙！？ 对！冰霜龙袭击了红谷哨塔！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会忘记！ 卡伊瞳孔一缩。 他连龙的事都忽略了，没有跟人说出来……不对，在卷心菜小镇的时候他还是记忆很深刻的，并且主动跟别人说出来过……在红谷镇也没有被影响，至少自己还跟戴维说过，毕竟当时形容了彼得死去的情况。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无意识忽略这些事的？ 卡伊闭上了双眼，脑海里疯狂搜刮着在红谷镇的记忆。 也许……就是在蔷薇圣所遇到那个邪教徒法师的以后，虽然自己逃到了风暴之主的神国，但是记忆却被动了手脚！ 邪教徒会不会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异界来客！？ 卡伊彻底慌张了起来，他扭头看着戴维，嘴唇抖动着，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龙！” 戴维似乎也被影响了记忆，他疑惑地重复：“龙？” 卡伊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影响记忆不是针对自己，那么，应该也不会被察觉到真实身份，毕竟当时在蔷薇圣所里，那个邪教徒法师根本没有认出来自己这位“昔日狱友”。 他冷静了一下，碍于巴德就在旁边，只好隐晦地问：“冰霜龙的事，还有彼得，你还记得吗？” “龙！” 戴维也瞪大了双眼。 他可比卡伊活的时间长多了，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情况——被不知名的力量影响，忽略了一部分重要记忆！ 脑子乱成一团的卡伊打破了沉默，不敢在巴德面前透露太多，便问起其他的事来：“我听说，红谷镇不是有什么蔷薇之手之类的不太光彩的组织吗？也没了？” 巴德只以为两人在讨论戴维定居在红谷镇的朋友，或许有什么“龙”之类的别称，谁知道呢！总归不会是讨论真有一头龙的事！这玩意儿在阿祖尔大陆都灭绝多久了！ 他摇摇头，答道：“也都没活下来，大公派去的人甚至在蔷薇之手的地下聚集处找到了一份对伯爵小姐很不利的“证据”，她被指控长期走私索瑟姆领，为其提供铁器和秘银……这很不妙。” 卡伊皱眉：“这怎么可能！” 那位伯爵小姐看起来是个花瓶，成天只会举办宴会，但那只是看起来！ 从她上次抓住展销会的时机，发表了精彩的演讲和完美的政治言论后，就不难看出，她的野心一点也不小。 而有如此政治野望的莫丽娜，又怎么会在金盔领干走私铁器和秘银这种敏感的事情来？她又不缺钱！支持索瑟姆对她有任何好处吗？ 而且，这件事曝光在莫丽娜突然赢得众多市民口碑的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巴德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伯爵小姐一向是从外面收购原矿材，加工后转手给领地内的哨兵所和财政厅的，哪儿来多余的货去卖给索瑟姆？这就是赤裸裸的陷害！呸！” 但他旋即又忧虑起来：“可是就怕伯爵大人信了这种鬼话。” 卡伊忙安慰道：“伯爵大人不会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