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初一五班里闹哄哄的气氛，被一名坐在角落的女生无视了。她板着脸，不断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指节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烦躁不断在心中积累。 “好了，安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班主任拍了拍黑板，“我们明天会再考一次试，大家准备准备。” 一语激起千层浪。 刚回归寂静的班级又吵了起来，似乎是没有想到刚开学就要考试。 当学校广播通知学生可以离开学校时，那板着脸的女生第一个离开学校，速度很快，就像有洪水猛兽在后面追着她。 她的家庭是重组家庭，上个月，她母亲给继父生了一个儿子。 非常顺理成章的，继父给了她一张卡，帮她租好房子，置办家具，离开前，他说：“没什么事不要回去！” 生硬，冷漠。 但她并不在意。 出租屋在一条小巷深处，采光不好，阴暗阴暗的——光都被对面楼挡着。 木锦走在巷子里，两边都有着浓重的生活气息，有点乱，很热闹，但是很让她烦躁。 天上是蓝色的，云很白，拉得乱七八糟的电线将天空分割成几块。 对面是一栋三层居民楼，她房间对着的，是一间卧房，很简洁，一看就是男生的房间。 她洗完澡之后，把头发擦到半干，下楼打算去买桶泡面应付一下晚饭。 在便利店要了开水，在外面的椅子上泡起泡面。 夕阳那暖橙的光斜斜洒在巷子里，巷子里出现了一种让人清晰、温暖的光影。 傍晚的风像是有生命一般和她的头发嬉戏，木锦正百般无赖地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声音细小到不足以让人听见。 突然，对面有人坐下。 木锦连眼皮子都没抬。 “怎么？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对面的人开口，“你住在这附近吗？怎么没见过你？” “刚搬来。”她简短地回答。是个男生，年龄不大。 陌生人的搭讪，还是要谨慎点。 “你家里有谁？”对面继续问。 木锦抬眼看向对面，没有说话。是一个男生，脸还没有长开，不过能看出来是个阳光帅哥。 对面见木锦不说话，心里也觉得这话说不好，一时间也没有话说了。 两个人沉默着等泡面泡好。 木锦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用手指敲桌子。 不一会儿，泡面好了，木锦迅速地吃完，处理垃圾，离开，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坐在木锦对面的男生看着木锦近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相，沉默了，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泡面。 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要形象地吃泡面呢？ 季沉回到家之后，洗了澡，看了会儿电视就去睡觉了。上床前，他看见了隔壁空了很久的房子有人了，而且还没有关窗，出于好心，他朝隔壁喊了一嗓子：“邻居，你没有关窗！” 不多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子里：“谢谢。” 是那个吃相不是很好的女孩子。 “你不认得我？”季沉看着对面的女生。 “……”木锦关窗，拉窗帘。 “怎么这样……”季沉看着关上的窗子，低声喃喃。 第二天清晨，木锦起了一个大早，在巷子找了个早餐店，随便吃了点，身上带着两支签名笔就去学校了。 考了一天试，木锦走出校门后，去菜市场里买了两把青菜和一小块肉，就回家了。 炒了个小菜，就着中午的剩饭填饱肚子。然后就去洗澡、洗衣服。完了之后，她躺在床上，玩手机。 正眼睛酸涩时，听见了隔壁母亲念叨孩子的声音。她揉了揉眉角，心里有点小庆幸，她不是被念叨的主角。 “喂，你又忘记关窗了。”季沉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对面打开的窗户。 “天热。”木锦回了两个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季沉第一次在与人沟通上感受到了力不从心。为什么对方说话可以这么简洁……好痛苦！ 第二天上午，还是考试，考完就可以回家。可惜天公不作美，放学的时候下雨了。 木锦打着伞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季沉从后面追上木锦，挤进伞里。 木锦扭头看着季沉。 “顺便，嘿嘿。”季沉笑了笑。 伞小，季沉挤进来之后，木锦半个肩膀挡不到，同样，季沉半边肩膀也被淋着了。 木锦只是看了眼，没有说话。 两人在雨里慢慢的走着。 季沉觉得气氛很闷，开口了：“你是新生？” “嗯。”木锦回答。 “你在几班啊？”季沉继续问。 “五班。”木锦继续答。 “那你打游戏吗？”季沉硬着头皮继续问。 “打。”木锦继续回答。 “……打什么游戏？能告诉我吗？”季沉见话题可以继续了，也来了精神。 木锦看了眼季沉，面无表情：“不能。” 话题被木锦终结，伞下再次回归平静。 雨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木锦在享受在雨中走路的感觉。 季沉时不时地看一下木锦，想说什么但每次都是张了嘴，又不说出来。 木锦察觉到季沉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开口，假装不知道。 她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更不是喜欢的结伴的人。 到了楼下，季沉和木锦说了声谢谢，就上楼了。 木锦把她不需要的家具全部放到网上卖，顺便买了台手提电脑。 她去了楼下的小店买了一箱面和一打鸡蛋。煮了个面吃完之后，就去洗澡、洗衣服。 等她把这一切都弄好了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木锦也不开灯，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昏黑的天花板。 刚小学毕业就自己一个人住，感觉自己挺特别的。 特别的厉害！ 啧，奇怪的她。 周末，木锦买的手提电脑还没到，她只能敲手机的键盘。 忽的，铃声响了。木锦看着来电显示，她想挂掉。但她权衡了一下，还是接了比较好。 “喂？” “小锦啊，自己一个人住还习惯吗？” “嗯。” “小锦，想不想妈妈？要不要妈妈和爸爸抽空来看看你？” “没必要。” “小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以前是以前，和现在不一样。”木锦打断锦母的话。 人是要向前看的。 “我是你妈妈，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漠？”锦母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变回以前那个小锦。” “回不去了。”木锦回了一句让锦母很难接受的话，“我今天很累，你也要早点休息。”说完，木锦就挂了电话。 把电话挂了之后，木锦也没了敲键盘的兴致，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倒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一，学校按成绩分了班，木锦看到自己还在五班，就直接去了五班。她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去，就一个人，静静的，观察着班里的情形，和其他忙着结交新同学的人格格不入。 她在的这个角落，似乎被人遗忘了。 世界吵吵闹闹的，只有她周围，安安静静。 木锦也被人注意到过，有人过来问她的名字。 “木锦。”她非常高冷地回答。 那同学也发现木锦不好相处，找了个借口，和别人聊天去了。 不多时，她旁边有人坐下了。她也没在意，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旁边的同学人缘太好了。从他坐在木锦旁边开始，越来越多同学聚在那里。一开始木锦还可以忍一忍，但到了后面她被吵得有点头疼。 所幸，班主任很快就进来了。 班主任姓肖，胖胖的，拿着一根细长的金属管子，敲了敲黑板。 同学们听见响声，都往讲台看去，发现有老师来了，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们这个班的分班成绩，年级弄错了，我已经报了上去，到时候怎么处理，都听年级的安排。”班主任把之前考试的成绩投影出来，“如果我们班成绩是按正确的算，我们班的平均分是年级倒数第一！” 全班一片寂静，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班是一个差班。 “不过这次的考试也不用太过上心，这只是一次分班考试而已。”班主任继续说，“我相信我们的同学能好好学习，力争上游！” “你好，我的新同桌。”旁边的人小声对她说。 “……”木锦看都不看他一眼，听着班主任说话。 季沉郁闷地看着木锦，和她交流，真难。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完之后，点了几个男生去搬书。 季沉直接在木锦的桌子上敲了敲：“和我说句话，邻居。” “话。”木锦看着季沉。 季沉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你友好点。” “看情况。”木锦答了一句。 季沉又是很久的沉默。 新书一本一本的发下来。 木锦任由书本堆在桌子上，发完之后，她数了一下，确定没有少，然后才开始写名字。 等她写完之后，她听见了季沉的声音：“同桌借支笔，我没带。” 木锦把笔递给季沉，然后，把书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书桌里。 “你这笔也太大水了吧！”季沉惊呼。 木锦扫了眼季沉的名字，又粗又重，估计洇透这页，后面那页也有笔水了。她回了句：“我来。” 而后抽出季沉手中的笔和他压在下面的书，替季沉写名字。 线条粗细有变化，个性中又带着大气。 季沉看着木锦帮他写的姓名，再和自己写的对比，脸颊莫名烫起来了。 上午发完新书之后，接下来上的课多是自我介绍。 木锦也不怎么上心，到她的时候她就那俩字：“木锦。” 每一次，都是这样，能少说就少说，绝不废话。 而她旁边的季沉就不一样了，每一次全班都会被他逗笑。然，无论全班怎么笑，木锦最多就是扯扯嘴角。 木锦的反应让季沉怀疑自己：是他的笑话不好笑了么？ 下午是开学典礼，又长又热，木锦带了一把扇子边听边扇。 季沉见木锦那边有扇子，心中懊悔：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坐在木锦旁边？季沉擦了把汗，后悔啊！ 快结束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季沉看着木锦：“我又没带伞。” 木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季沉，把椅子放好，然后下楼。 季沉以为木锦是答应了，也跟着下去。 谁知道他一下到去就看见了木锦冲进雨里，原来她也没带伞啊。然后，他在楼下等雨停。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而木锦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她全身已经湿透，她迅速地洗了澡，泡了杯姜茶，打开刚拿到的手提电脑，开始敲键盘。 班主任没有调座位的意思，木锦还是和季沉做同桌。 木锦上课听课，下课看教科书；相反，季沉下课说话，上课也说话。 木锦听他说话听烦了，阻止了，但是没有效果，只能磨牙。 中午放学，季沉和木锦一起回家，路上季沉不断找话题，木锦只在被季沉问得不耐烦的时候应两句。 一连好几天，门卫大叔见他们一直都并肩而行，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这两个孩子不简单，于是拍了照，发到群里了。 五班的班主任认出这是季沉和木锦，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在学校某些时候，五班后门多了个胖胖的女性，偷偷地观察季沉和木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