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镇2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起身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出去寻早点去了，农家人喜欢早起，没多久街上人就渐渐的多了起来，吃了早点，沿着古香古色的街边看了许久，不知不觉太阳就快要到顶。 老爷子沿着风景一路向前，看到道旁几个穿着官服带着刀的官差坐在青石阶上休息。正是昨天在客栈看到的捕快一行。 捕头宋鸿飞看见老爷子过来忙起身行礼，老爷子也还了一礼。 “老爷子有雅兴，我们可没这个空闲咯。”宋鸿飞笑着打趣道，“这条街除了老一些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诶，可别这么说，老自然有老的好处，古香古色，别有一番风味，而且这建筑的架构这些雕栏画栋都是先人的智慧呢，还能看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呢，这一路下来收获不小。” “老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看这些我们都觉得老掉牙的东西都能看出个门道来，我们这些粗人可是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咯，收了一早上的租，累的。” “工作可顺利？” “还行，有了昨天在客栈老爷子的指点，我们收租是顺利了许多，乡亲们也都普遍通情理，好说歹说是多多少少收到了一些，虽然也吃了不少亏，但是我们还是愿意的，毕竟赈灾嘛，老天爷不待见，谁没有个难处呢。不像前几天，一肚子窝囊气，不被别人气死，我们倒先气死了。今天都挺顺利的，当真是谢谢老爷子了。” “举手之劳，都是应该的。” “哦，对了，我们这条老街一路走下去有个拐口，那个拐口往下有一家粉店，虽然说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吃的不错，那家粉店尤其出名，平时就有不少城里人特地跑到这家粉店就为了吃上一碗粉，然后再回城里。老爷子来到这里可以顺道去尝尝。而且，只要8文钱。” “这么说来势必要见识一番。” “还有，再往前走就有个石碑，那是老早以前的界碑了，上面还有东南西北的各个刻度，我们这些粗人也就分个东南西北，现在熟悉了东南西北用不着分了，不过老爷子是有见识的人说不定可以看出点别的门道来。” 宋鸿飞恨不得一口气把乡里能看能说的一股脑全给老爷子介绍了，但说的起劲时发现身上有人在拉扯，侧头一看是一个毛头小子在扯他的衣角，被打断的捕头刚想发作，那小子委屈巴巴的抬起头，轻声叫到：“爹。” 宋鸿飞有些不快：“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的吗。” “早课已经下了。”儿子回应道。 宋鸿飞看看天上，不知不觉已经这个点了。 “你来这干嘛，回家不用做功课的吗。” 孩子掏出一个饭盒子递给他爹，说：“这是娘给你做的午饭。” 宋鸿飞接过饭盒，儿子说道：“娘说，最近爹爹工作辛苦，要爹爹注意身体，还有去收租的时候不要那么凶，不要板着脸进去，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有话要和和气气的说.....还有......” “轮到你来教训老子了？”宋鸿飞弹了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崩，“翅膀长硬了？” 孩子捂着脑袋委屈的说道：“这是娘让我说的，又不是我自己要说的。” “我看就是你自己要说，还拿你娘挡着，说，你娘还交待了什么。” 孩子抬头望了望不快，然后低头悻悻的说道：“没有了。” “你个臭小子。”宋鸿飞拍了拍儿子的脑瓜子。 孩子离了父亲一步，躲到一旁捕快身后，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 “这是令郎？”老爷子出声阻止了这场闹剧的继续。 捕头回过神来：“还不过来给爷爷行礼？” 那孩子抱了个拳深深的鞠了个躬行礼道：“见过爷爷。” “大点声，爷爷没听见。”宋鸿飞说道。 孩子无奈，提高声门再次恭敬的行了个礼：“爷爷好。” “这还差不多，以后要像你爹一样，别老是细声细气的，跟蚊子似的。” “知道了爹。” 一旁的捕快招呼孩子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边上。好让他逃离父亲的魔掌。 “这孩子老不听话，别看他这样，背地里老是跟我作对。”宋鸿飞没好气的对老爷子说道。 一旁的捕快说道：“老大老是这样，明明生了个好儿子，却老是在旁人说自己儿子不好，都过年了还这么用功，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混小子哪点好了。” “胜文，你说说你上次在学堂考了第几名。”捕快问。 宋胜文脸红的挠挠头不敢答应。 “你小子”，一旁的捕快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考了第一也不给你爹说道说道？” 宋鸿飞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外加血气方刚，得了一个黄花大小姐的芳心，也算是大家闺秀，小姐倾心于她，家里人却不是十分赞成，宋鸿飞五大三粗的也闹出不少笑话，家人只想女儿嫁个书香门第门当户对。但女儿执意不肯，跟着他就来到了这个破落小镇上成了婚。 也多亏妻子从小念过一些书，儿子在学堂很是得到先生的赏识，功课每次都得到先生的点名表扬，本来确实是件好事，但宋鸿飞似乎不是很领情。也有闲来无事的人在这背后嚼嚼舌根子，觉得这捕头害了这小姐，宋鸿飞也是敢怒不敢言。特别是现在看着这外表软弱无力的儿子还时不时的跟自己作对，宋鸿飞气不打一处来。 “读书，读书好有个屁用，就像那门口的酸秀才一样吗。”宋鸿飞说完就后悔了。 老爷子倒是哈哈的笑起来，宋鸿飞登时脸就红了：“老爷子，我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个粗人......” “无妨无妨。”老爷子安慰道，“老头子我要遇上什么事情那还得多多仰仗你才是。” 宋鸿飞霎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一旁的宋胜文看着这个有些诡异的场景，想起父亲昨晚说的话，看了看一眼老爷子，开心的笑了。老爷子看着边上孩子，跟宋鸿飞这个五大三粗的人比起来清秀好多，一头短发倒是十分清爽，看起来倒是很精神，有一双清明的眼睛。 “你笑什么笑。”反手就被老爹拍了一下脑瓜。 儿子捂着脑袋：“爹，你又打我。” “我是你爹，打你怎么了。” “爹，我回去了，饭一定要记得按时吃。”儿子一溜烟跑掉了。 “赶紧回去歇息，下午可不许迟到。”宋鸿飞说道。 “唉，老爷子，我这儿子就是胆儿小，怂，做事就是婆婆妈妈的，哪都好就是继承了他母亲这点。虽说学堂里先生很是喜欢，但是也遭那些孩子的欺负，你也知道的，我是个捕头，在镇上也是有点儿名头的，但孩子老是不争气......” 宋鸿飞还没把话说完，一旁的捕快止住了他：“大哥你看。” 只见在不远处的摊位旁，一只小白狗在地上寻找食物，走起路在一瘸一拐的，分明是一只腿上落了些残疾。 本应该回去的宋胜文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走到小狗边上，不断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胜文望向不远处招呼了一下然后抱起小狗溜进了附近的巷子里。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也尾随他跑进了小巷，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额头和眼睛，一路小跑的样子让老爷子感到有些熟悉。 “大哥，怎么办？” “我们还要赶紧去收租，没时间理他。” “怕是因为有内鬼吧。”捕快调笑道。 “哼，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宋鸿飞赔笑道，“让老爷子见笑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得赶紧干活了，就此别过。” “别过。” 老爷子流连青石巷中一日过去。 一天傍晚。捕头带着那几个收下来到店里吃酒，顺带还带了夫人儿子。那长衫秀才本想遁走，看到捕头夫人立马改了主意，气定神闲地点了几个小酒打算不走长留，那捕头虽说不是个妻管严，但在夫人面前却是不敢贸然动粗，这点秀才心知肚明。 “小女子见过老爷，夫君前几日给您添麻烦了。” “姑娘言重了。” 这时旁边的秀才举着酒杯小泯了一口：“夫君~” 宋鸿飞一脸黑线的转过身，拇指把刀推出刀鞘露出了点点寒光，吓得秀才立马把头缩了回去，随后满脸堆笑的转过头来：“多亏了老爷子，在下敬您一杯。” “掌柜的！”宋鸿飞大嗓门一吼，“把你这最好的酒拿出来，还有今天所有的饭我请了。” 客栈里顿时一片欢呼。 “门口那桌除外。”宋鸿飞指了指秀才。 “嘁，谁要你请。”秀才不屑的嘟囔一声。 “今天算是把烦心事都了了，总算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了。”宋鸿飞举起酒碗，“不过大伙们还是要认真干活，不能懈怠，毕竟关系到镇上的治安，大伙能不能过个好年就要看我们了。” “大哥放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任何人敢行鸡鸣狗盗之事。” “好！”捕头痛快的畅饮一碗，却发现身边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怎么，担心那家伙了？” “爹，你能不能...” “放心吧，有你爹在。”捕头揉揉自己儿子的脑袋，“我说，你要有那家伙一半勇敢，那我就烧高香了。什么时候你随你爹我，别跟那个什么蠢秀才一样，只会嘴里拽些......”宋鸿飞说到一般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啊，咳咳，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岂不是更好，到时候跟爹一起维护镇上的治安，啊哈哈哈......” “明天叔叔叫你打拳，练好了一身功夫坏人见了你都要绕着走。” “对，打他个稀巴烂。” 身旁几个捕快应和道。 “打坏人？我们镇上的治安都只能靠小孩子咯，还不知道谁见了谁要绕着走。”声音不大，但已足够让整个客栈安静下来。 掌柜过去假意擦拭桌子，低声道：“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碍着掌柜的面子，秀才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忿忿的吃着下酒菜。 “你们说的那孩子我似乎见过。”老爷子打破了这尴尬。 “老先生也看见那孩子了？”掌柜应和道。 “是那天巷子里的孩子吗？” “嗯，是他。”捕头点了点头。 掌柜对镇上大小事情最清楚不过，他沉沉说道：“那孩子在镇外河边的一个小破庙里，原先被水冲掉了，因为破得厉害没有人想要去修缮，却是在另一处建了个新的，大水过后镇上的居民因为害怕水患也渐渐的远离那块地方，那一带也就变成荒地了，孩子见四下无人，就在那里东拼西凑住了下来，虽然依旧破败，但是遮风挡雨倒是不愁。后来那里再没发过大水，但镇上人也不愿回去。” “有人说那地方邪门的很。” “有人的地方都不邪门，没人的地方都邪门。”掌柜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反正后来也没人去打搅那孩子，他就一直住在那个地方，还养了一条瘸了腿的小狗，估计是同病相怜吧，孩子饿了就来镇上偷东西，一开始就只偷现成的，后来准许是学会了弄吃的，米面粮油都偷过。镇里人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都知道他偷东西，就叫他小贼了。” “那小贼鬼精得很，偷完东边偷西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开始我们接到报案还以为遇到真贼了，后来一查才发现。”一个捕快附和道。 “镇上人知道孩子可怜，不少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是做个善事，当然也有人会把他捉住痛打一顿。” “以前是有这样的事情，但好像那小子是长了点本事，现在连我们都很难随便捉住。”宋鸿飞补充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之前看孩子路过的时候，边上卖水果的姑娘提了袋水果给他，他倒是没要，一溜烟跑了。”一旁的客人说。 “啊?为什么，白给还不要？”另一人不解。 掌柜笑了笑：“是有，那些送东西的，被偷装作没看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东西倒是没丢多少，反倒是那些追着他跑要把他捉住打一顿的，东西倒是频频失窃。” 一边的捕快哈哈大笑道：“现在可好，人影没见到，东西不见了，手法是越来越熟练了。” “那可怎么办，你们不管管吗，要是家里的银钱哪一天都没了，那可如何是好。”有人担心道。 “不会，他不会这么做的。”胜文着急的出声应和。 “莫不是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团伙作案？”宋鸿飞盯着自家孩子问道。 “才没有。”孩子慌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没有？那咱家的粮食是被年兽吃了？” 孩子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众人随即大笑起来，想不到天天喊着要做贼的人，却把贼养在家里。 母亲顺势把缩成一团的孩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捕头干了一碗酒，盯着被保护在怀里的孩子，借着酒劲抬高了嗓门：“哼，一般人家哪养得起年兽？那也只能是像我这般的大人物了。” “两头！还是两头！”捕头倒满酒，放声喝道。 “照你这样直接领回家不就得了？”有人附和。 “确实有人有过这个念头，”掌柜慢悠悠的摇摇头，“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不是到过李奶奶家里？”有人突然想起。 “李奶奶？哪个李奶奶。” “就是在西街的李奶奶，”老掌柜慢慢说道，“家里的孩子早早的去了，只剩她一人在家孤苦伶仃，每天照料家里的菜地，卖些菜才能有些微薄的收入，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这点钱哪里够活，邻里乡亲不忍心，轮着来帮她，有事情都会主动去照看。李奶奶心善，几次三番跑到庙里，终于把孩子带回家里。大家看着也都高兴，年纪大了有个孩子陪伴是个好事，但那孩子住了不多久就又回到庙里了，李奶奶每次去找他都躲得远远的。有次他来我这里讨吃的，我让他来这里做伙计，每月付给他工钱。” “那不挺好的，这不食宿都解决了吗？”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没来。” “为什么？”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老掌柜转头看向母亲怀里的孩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孩子顿了顿，轻声说到：“他想念书。” “念书？” “嗯。” “这又有什么关系。” “来这里做伙计就不能去上学了呀。” “那他现在上学了吗？” 孩子摇摇头。 孩子对母亲耳语道：“爹爹不是说不好好读书就只能到店里当伙计吗？” 宋鸿飞一脸严肃的凑到孩子跟前，压低声音：“你爹没说过。” 孩子一脸不对付，你明明不止说过一次。 老爷子抚着胡须：“看来孩子对这个事情有些小误会，掌柜的可以再去找他谈谈。” 掌柜点头称是。 酒过几巡，客人们都尽了兴，一一拜别，捕头领着妻儿也要回去。 “这些日子多谢老爷子的提点。” “我其实没做什么，不用这样一直道谢。孩子是个好孩子，多夸夸才是，哪有父亲老在外人面前贬损之家孩子的。孩子胆小你可要背一口大锅。” “是是是，下次一定记得。老爷子有空一定要到家里做做，我让夫人烧几个好菜。” “一定一定。” 老爷子趁着夜色在街边转了转，回到客栈夜也深了。 深夜的客栈里算盘的声响显得格外清脆，掌柜清点完白日的账目，打了个哈欠。 “老爷子喜欢画？”掌柜看到老人立在墙边正出神的端详着一副水墨。 “一些不足挂齿的爱好罢了。倒是这画墨法用得颇有心得，浑然一体，又有笔迹墨痕可寻，墨色生动，光彩焕发。颇有大家风范。” “老爷子说笑了。” “难不成这画是掌柜画的？” “哪里哪里，我只是乡间粗人一个，写字记账已经了不得了，哪里敢附庸风雅，这画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上略有福泽，出了个才子还些名气，说是写写字画个画就能买出不错的价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先生慧眼识金，看这东西能值几个钱。” “这我可说不准，但我觉得应该能出个好价钱，至少能免去掌柜许多操劳。” “当真？” “当真。” “我一直以为是祖上开的玩笑，顶多能赚几个酒钱，一直没放在心上，也就随便挂挂，客人看着赏心悦目开开心心就好。” 老爷子摇摇头：“这可不止几个酒钱。” 掌柜小心的把画取下来：“老先生若是喜欢那就拿去吧。” “这怎么行，这是您祖上传下来的，况且还能当救命钱。” “拿去拿去，我们店里挂了这么久了也没个人说道，我们都是些泥腿子，哪里懂这些东西，挂在这里也不过是张涂了墨的纸罢了，这艺术只有懂欣赏的那才叫艺术，我觉得这画跟老先生有缘那就由老先生带走吧。”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老掌柜把画卷起来：“人老了，也没什么念想，平平淡淡过完就行了，就盼着儿女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咱们历来就是农民，侥幸开了间客栈，日子也算是风调雨顺，就算再有天大的事情回去守着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这画我就先替老先生收起来，要还是一直挂着，被伙计弄坏了可不好。” 掌柜走到门前望望街边：“天色不早了，也该打烊了。您老也早些休息。” “我来帮您。”老爷子也是坐不住。 几人正要把门板装好，突然几声狗吠把伙计吓了一跳，差点让门板砸着脑袋。 掌柜和老爷子一看，是一条瘸了腿的小狗，那狗大叫几声，跑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大叫不止。 “这不是那条小贼狗吗，今天怎么了。”伙计疑惑道。 “出了什么事吗，它好像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这时远处一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掌柜的，出，出事了。” 是西街卖水果的姑娘。 “别急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老掌柜连忙安抚姑娘。 “小，小贼，小贼被莫府的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