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遇见鸡贩子

李姐很热情，不但全部收了他们带来的鸡蛋，还张罗着要请他们吃饭。 他以要去理发借口离开了，留下张婷婷和李姐说话。由于他没有手机，他们相约两个小时后在宾馆门口见面。 他理了头发，在街道胡乱逛了一会，路过图书馆时，他突然想进去看看书。 虽然上学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但他爱打篮球，爱看小说，篮球让他走进了一个动的世界，小说让他走进了另一个静的世界，他经常在一动一静中平衡着自己，走出了青春那些浮躁、彷徨、苦闷的日子。 高中毕业后，他原来的两个爱好没有了，代替的是抽闷烟和同事谝闲传。谝闲传代替了打篮球，抽闷烟代替了看小说。他越来越觉得迷茫，在羊场上班，他经常在晚上对着天空发呆，想自己要不要在羊场一直干下去，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当他还没有想清楚时，却意外被羊场解雇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失业，他感到恐慌，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不想干农活，也不想去工地打工，他用香烟麻醉自己，用睡觉消磨时间。 自从遇见张婷婷后，他死气沉沉的生活突然有了一丝光，他被她的美和开朗所感染，他身上的血重新开始沸腾，好像他重新跑在了操场上，正在奋力投篮。 他在书架浏览了一会，发现了一本小说，名字起得很特别——《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很有意思，他拿起书，粗粗浏览了起来。 傻少爷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我是谁？我在那里？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的人，他也无数次问过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是李虎，李虎只是父亲给他起的名字，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就像猪呀狗呀只是一个代号一样。我究竟是谁？我要到那里去？ 我在那里？家里。家又在那里？在尚家河村？尚家河村在那里？在地球上。地球在那里？在宇宙中。宇宙在那里？ 他经常为这样的问题苦恼，没有想到书中那个傻少爷也如此问自己，傻少爷在众人的眼睛里是一个傻子，而他在众人的眼睛里是怎么样一个人？除过父母，没有人在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忙，各忙各的，不会在乎一个与他们生活没有关系的人。 傻少爷对爱情的形容——爱情就是骨头里冒泡泡。 对于傻少爷这个想法，他不理解。骨头里面如果冒泡泡，那一定是骨头出了毛病，难道爱情就是让男女双方彼此受伤吗？ 他也幻想过爱情：他拉着她的手，走过春天的花园，走过夏天的树林，走过秋天的果园，走过冬天的雪地，然后就像电视剧那些热恋期的小青年一样，他抱着她的腰，亲她…… 这样的爱情，他会遇见吗？一个贫困家庭的高中毕业生，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辆摩托车和两头用来犁地的黑驴，三孔土窑洞有两个还有裂缝，家中存款不过一万，就这样的家庭，他能遇到他的爱情吗？ 想起了张婷婷，曾经他们手拉手走过春夏秋冬，可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单纯，他从来没有把她和爱情扯上关系，还嘲笑那些追她的男孩。 如今张婷婷超凡脱俗美若天仙，他和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那种距离就像天地之间的距离。就算他有那种想接近人家的想法，人家一定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这些年，一定有很多人在追她，那些追她的人，一定条件比他好。她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她的母亲，等她母亲病好了，她一定会重新进入大城市，而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去那里干嘛去。 图书馆里面有许多学生，他们有的拿着书，站着在翻阅，有的坐在地上在翻阅，还有一些走动的人用目光在搜寻着。 他决心买下这本《尘埃落定》，他被书中细腻的语言描写所吸引，被羞羞答答的卓玛所吸引，他希望傻少爷能够娶了卓玛，那么漂亮的一个丫环，让傻少爷知道了许多许多事情。 他付了钱，带着书，走出了图书馆，街道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在大西洋那边，有个地方，很富裕，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他当时就当玄幻故事听，如今看见街道跑着那么多小汽车，他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轿车。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兴奋，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到时候他开着小汽车回到村里，村里人一定会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一定会议论他是多么多么有本事。 那个时候，两万多人口的大树湾乡，路上跑的最多的是摩托车，那些路上跑的小汽车，要么是政府部门的，要么就是大老板的。 三个月前，他用羊场发的工资买了一辆摩托车，村里许多人跑来祝贺，又是响鞭炮，又是挂红被面，父亲很高兴，特意杀了一只羊招待那些贺摩托车的人。 如今他望着那些从身边而过的小汽车，他想他一定要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小汽车，到时候，开着小汽车去迎接他的爱情，带着爱情走过春夏秋冬。 他为自己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而兴奋，他的脚步加快，他重新有了在学校那些日子里的朝气蓬勃。 路过牛羊鸡猪交易市场时，他留意了一下，发现那些小贩子将山羯羊一斤19元卖给了外地的客商，而小贩子给农户的价是一斤18元，中间一斤差了1元，一个山羯羊经过贩子的手可以见100左右的差价。 这些小贩子，也太黑心了，怎么能够那样做，那些羊都是他们从乡里乡亲手里收到的，咋能如此黑呢？难道就没有一点乡情吗？ 他心里骂着那些羊贩子，走到了鸡市场，三个鸡贩子在卖鸡，有一个鸡贩子卖的是鸡娃，说是鸡娃，母鸡看起来也有四斤左右了，公鸡也有五六斤了，算半搭子鸡了。 他心里想，既然城里人如此爱吃农村鸡下的蛋，何不多养一些鸡，到时候卖鸡蛋，照样可以发家致富。 比起牛羊猪，鸡便宜，他在羊场挣的那点工资除过买了那辆摩托车和家里开支外，还剩一万多一点，如果用那些钱买鸡苗，一定能买好多只鸡。 至于鸡的饲料，家里有玉米，山里有草，草中有虫，鸡吃点玉米、野草和虫子，再喝点水，也就饱了。山里人都如此散养鸡，他如此养，一定没问题。 他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兴奋，如果养鸡成功了，他就不用下地干农活了，也不用去工地当小工了。 比起干农活和工地当小工，养鸡轻松多了，鸡蛋在城里是抢手货，也不愁销路，他越想越兴奋。走上前问鸡贩子：“师父，母鸡一个多少钱？公鸡一个多少钱？” 鸡贩子说：“按斤算的，母鸡一斤13元，公鸡一斤14元，你如果要得多，再给你优惠点，我这鸡，母鸡捉回去就能下蛋了，公鸡喂个十头半个月也能吃肉了。” 前不久，母亲给城里人卖了一个公鸡，一斤18元，没有想到这城里的鸡就是便宜，如果多养一些鸡，拿到城里卖，到时候一定能见好多钱。 可是如此好的事，为啥就没有人去做呢？他的脑海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问题，就像被人当头一棒子，打灭了刚刚燃烧起来的火苗。 “小伙子，你不要走！我看你是山里人，你把我这鸡捉回去，到了八月十五过节，逮到城里卖，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鸡贩子冲着他喊道。 “我会考虑的！”他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害怕鸡贩子追上来缠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