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野外诡异的窑洞

关于陪伴他度过童年时代的那孔窑洞的事，是在七个月前，他和母亲通话的时候母亲有意说给他的。 母亲的原话是这样的：“虎子，虽然娘去了你哥哥嫂嫂那边，但你住的窑洞，娘隔断时间会回去收拾，你的铺盖娘也会隔断时间拿出来晒晒太阳，窑洞的钥子在窗台旁边那个砖头孔里面。那天你如果回来了，你就自己开门进去。记着，窑洞里面凉，进去一定要多加点衣服。” 当时，他想一定是母亲太想念他了，才会那样说。这些年，也真辜负了母亲的期望。这当然不是他不想和母亲见面，实在是他去的地方很远很远。提起那孔窑洞，里面有一些超过他想象的回忆。 那天挂了母亲的电话后，他窝在自己的工棚里，拿出手机，听了一阵音乐，看了一会小说，谁也不想见，也懒得去工地看看。 然而尽管他摆出听音乐看书的样子，可他的心根本就不在音乐和书上，他心里想着的全是那孔窑洞。贴满了报纸的墙壁，全家围在一起看电视剧的土炕，藏着小人书的条桌抽屉，还有光线昏暗贮藏马铃薯的贮藏室，还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地方。 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在他的脑海中来了又去了，最后，记忆中的窑洞渐渐模糊，连母亲的形象也渐渐模糊，只剩下宛如被刀割后的记忆碎片。 说到窑洞，还有一孔让他无法忘怀的窑洞。 与幼小时候居住的窑洞不同，那是一孔充满诡异色彩的窑洞，静静地屹立在野外的黄土层中。 一想起那孔窑洞，他至今忍不住全身发抖。难以言喻的感情让他胸口做疼，让他还没有好的头皮剧烈地跳动，但另一方面，有种吸引力仿佛在吸引着他，在招唤着他。 他曾经和一个女人一同去过野外那孔窑洞，目的是在那里构建一个属于他们共有的家。其实他和她都知道，那里是一个特别诡异的地方，许多诡异的故事从那里开始，在村里流行，可他们并不害怕，因为只有在那里，他们才有一种不被别人窥探的安全感。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对是错。 算算，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喜欢回忆，往往回忆到某一个点，就会潸然泪下。 本来他以为对老家的窑洞没有了感情，当他真正回去的时候，院子长满了荒草，窑洞里面落满了灰尘，藏在砖缝里的钥子锈迹斑斑，曾经的母亲已经不在，一切，都变成了回不去。 ······ 兜兜转转，十一年后，又回到了老家那孔窑洞，还回到了野外那孔诡异的窑洞，两个窑洞的同时出现，两个最亲近的女人在不同时段的消失，都从那孔野外的窑洞开始。 二伯父告诉他： 虎子，你妈死于那孔诡异的窑洞。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你哥哥和我，还有你王叔、谷阿姨等二十来个人，都在找你妈。 我们是从天刚麻乎乎便开始找人的，分了三伙去找，从不同的山头去找，找了大半夜，还是没有找到你妈。 就在我们觉得不可能找到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那个诡异的窑洞，窑洞周围闪着一丝丝蓝幽幽的光。 大家看见那光都觉得很害怕，那里原来是一个土城堡，有许多窑洞，到现在保留最好的就算那孔窑洞了。 你祖爷曾经说过，一百多年前，我们所在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很大的战乱，村里人为了躲兵害，全村人都躲在土城里面，土城掩藏在丛林里面，地形非常隐蔽。 躲在里面的人本以为可以躲过灾难，没有想到，敌人还是从天空飘起来的炊烟中找到了村里人，和村里人进行了一场大战，里面死了好多人。 战乱过后的五十年，活下来的人们为了从地里夺粮食，砍树种地，连土城也被人们毁了许多地方，变成了土地，人们在那些新开出来的土地上面种了小麦和糜谷。 后来，那些在土城上种地的人家都非常晦气，要么家里突然有人得了不治之症，要么家里突然意外死了牛羊，大家越来越觉得土城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地方，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去那里种地了。 曾经在土城种地的人，也有你的爸和妈，土城离你家最近，在土城里面种地的也属你家种的最多。 虽然我当时看见那些蓝幽幽的光很害怕，但能搜的地方就剩下那里了，我还是想去看看，毕竟人多，胆子也大了，大家大声说着话，有手机的打开了手电，没有手机了打开了电灯，一起往那里走去。 走到那堆火跟前，我发现那里有一堆没有烧尽的骨头，好像是羊骨头，又好像是猪骨头，又好像是人骨头，反正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也分不清是什么骨头，骨头旁边躺着的人便是你妈。 当时，我发现你妈的时候，她的身边放着半瓶子水，瓶子是站着的，瓶子口是打开的，还有一个镢头，镢头上还沾着土。 你妈静静地躺在地上，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嘴角旁边的土湿了，衣服很整齐，头发也很整齐。 我们把她连夜抬了回去，面对这一突然的情况，你哥一个劲地哭，你嫂子说那天早晨你妈便出去了，中午不见回来做饭，她还以为去人家游去了，也没管，到了快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她便急了，附近找也没找到，她便打电话把你哥叫回来了。 那天，你哥没在家，出门应该一个月左右了，在别的村里给别人盖房，你哥接到你嫂子的电话后，便骑着摩托车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你哥回到家的时候，我和村里的人已经开始找人了。 出了这样的事，你哥哭得没有了主见，你嫂子更哭得厉害。后来，你嫂子晕过去了，大家也顾不上你妈，便顾你嫂子，叫了个车把你嫂子往医院送。 到了半路，你嫂子突然醒过来了，死活不去医院，忙着要赶回来安顿你妈的事。 你嫂子回到家后，当晚找你妈的许多人都在。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建议你哥给你打个电话，你哥说这事得由你嫂子同意了才能给你打电话。 后来你嫂子回来了，我再一次提议给你打电话，你嫂子挡住了，说：“虎子在国外干活，就不给说了，反正我妈已经走了，给说了他也赶埋人回不来，白让他心急一场。村里的陈阴阳说了，人死在了祭月，山不利，得偷着天和地进行埋葬，而且必须在三天之内埋葬，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耽搁不得。” 你谷阿姨说：“虎子是你妈惯下的，这不说能行吗？再说，这个事情，迟早得让虎子知道，迟知道还不如让虎子早知道。” 你嫂子说：“我买楼房已经拿了虎子二十万，我弟弟拐走了虎子二十万，虎子最近在内蒙刚买了楼房，手里正紧张，正缺钱。我妈已经死了，回来又能咋，还是不给说了好。” 你谷阿姨说：“孩子，你这样做，到时候虎子抱怨你怎么办？” 你嫂子说：“我想虎子会理解我的。” 你八伯父说：“你妈死得惨，要不要报个案？” 你嫂子说：“我妈身上没钱，谁会抢她，而且她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一定没有人会劫她的色，而且你们都知道，我妈就是一个老好人，从来没有和别人闹过矛盾，她死于一场意外，一定是被小鬼把魂勾走了，就让她安心走吧，错过了三天之限，她老人家入不了土，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就成了罪人。我妈如果不能按时入土，到时候如果我妈的魂魄四处流浪，虎子回来怪起来，我怎么给他交代呀？” 来的那些人不再劝说，我听你嫂子如此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虎子，你妈的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