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宫宴暗流

慕容邺被带到膳堂的时候，正好皇帝慕容炎也到了。 慕容炎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虽然只是常服，可也处处彰显尊贵。 “皇叔，许久不见，您瞧着可真是越发气色瑞态了。许是那山上的水土养人？到底是什么仙境，朕也想去瞧瞧了。” 慕容邺知他这是恭维，于是也淡淡回以笑道：“水米各处自有不同，不过这山上的日子清苦，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没机会去体验了。” 慕容炎哈哈一笑： “皇叔说的在理。我虽然对皇叔你的日常生活心生向往，可奈何肩上担子重，多少年没有挪开宫殿半步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入了膳堂，太后也被田默绯和一众太监，给搀扶着进来了。 慕容炎如同小时候一般，凑到了慕容邺身边，低语道： “皇叔，听闻这田太师之女，先前为了救你，差点香消玉殒？你等下且与我说说，到底当时是何种危险的情形。” 慕容邺按按额头：“若皇上感兴趣，可找个当时在场的人详说。” 慕容炎：…… “皇叔啊，这次也算是家宴，皇叔不必拘谨。我们可像小时候一样，畅所欲言，您这生分了不是？” 慕容邺笑着：“臣可不敢。” 慕容炎落了座之后，其他人才敢落座。 太后落座之后，田默绯想要坐在慕容邺身边，却被慕容邺那冷淡的眼神给制止了，只能挨着太后坐下。 无他，他算是知道了一半这个宴会的意思。 他来之前，是没人告知他，田默绯也来作陪的。 田默绯从前什么心思，只要未说，他就权当她是妹妹。 自那次捅破了窗户纸，他无法再将她当妹妹，外亲的人看待。 只能是女人。 而女人，他向来敬而远之。 而慕容炎却是招呼道：“皇叔，来坐朕这边。自从朕当上皇上，就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想当初我们小时候两个在皇宫里，同吃同住，还一起去上田太傅的课。那时皇叔你和我是无话不说的朋友。默绯在一边老是要玩咱们的书，还撕毁了不少。” “那时候我们笑说，未来肯定是个疯丫头，谁想到，转眼她就出落得这么知书达礼。” “皇上好记性。都说稚子无知。当初微臣和皇上都尚且年幼，故而才没了分寸。如今，应当遵守君臣之理。往事已矣，日后这君臣的身份，多少还是要顾及的。” 皇帝身边一个田默绯，他若是再坐过去，那不成了金童玉女的座位？ “皇叔这是要和朕生分了啊。”皇帝笑道。 “不过皇叔之前给朕献的策略倒是很不错……帮了朕不少的忙。” “能为皇上解忧，那是做臣子的本分。”慕容邺不动声色地道。 慕容炎见慕容邺闲聊的兴致不高，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上次山里，你与四弟之间发生的事情，朕事后都听说了……这个慕容复做事太过，皇叔教训一番也是应该。 “他确实有些不识好歹，还把皇叔你给记恨上了。要朕说，像慕容复这般，皇叔砍了他都不为过。不过他好歹是朕的兄弟…… “若是真的被砍了，以你我之间的情谊，怕是外人得说这是朕登基之后，容不下兄弟。” 慕容邺听出来了，皇上这是责怪他，随意处置皇亲国戚。 慕容邺站起身，拱手道： “皇上教诲，微臣谨记于心。日后定然不再随意插手皇家之事。” “皇叔，你看。朕不是这个意思。慕容复他也是做错了事，受罚理所应当！” 慕容炎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建慕容邺话里话外拉开着他和皇家的距离，又是安心，又是有几分不舒适。 他们皇家事务？ 好像他不是不能管了，而是……他不想管了。 “是微臣逾越了。” 慕容邺态度谦卑，话里，虽然一点也没要拿着长辈的身份托大的意思。 但态度，就是谦恭不起来。 虽然也无什么逾矩。 他的一举一动毫无破绽，弄得慕容炎也找不到任何错漏，只能讪讪一笑，继续聊着些有的没的。 太后和田默绯在一旁先是吃菜，田默绯偷偷抬眼看了好几眼慕容邺。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慕容炎才放下碗筷，开始说起旁的事情。 “皇叔，最近上奏的奏折很多，里头有很多的难题，朕也没个商量的。便不由想起小时候，但凡朕有些什么难题，都能和皇叔商量，皇叔智慧卓然，总能帮朕答疑解惑。如今朕身边就缺了皇叔您这么一位治国良臣，皇叔真的不考虑回朝廷帮帮朕？” “还是回来吧！”太后闻言也开口道： “若是回来，如此甚好。有阿邺帮哀家看着点皇上，哀家便放心不少！” 慕容邺不想，皇帝果然还是每次见面少不了这一环，劝自己回京。 他于是再度放下了碗筷： “微臣感恩太后和皇上的看重，只不过微臣心不在此，还请见谅。” 慕容炎借机问道：“志不在此？难道皇叔真的打算剃度，出家？” 慕容邺沉默以对。 他倒是之前一直这么想。可自从和陆青禾那一夜之后…… 他的心全乱了。 这还能剃的了么？ 他还没想好。 慕容炎却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犹豫。这个犹豫在他眼中，是关于盛京权势的犹豫。 “皇叔，如果朕允诺给你一个内阁大首辅的位置，你可愿意回来帮朕？” 慕容炎忽画风一变，朝着他抛出橄榄枝。 ——这内阁首辅掌管着内阁大政，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力之大可见一斑。 慕容炎说出这番话，里头真心到底有几分，那就不好说了。 若是一般人，遇到皇帝如此抬举，必然欣喜若狂，亦或者欣然接受！ 但慕容邺无论是脸上神色还是眼中眸光，都不曾有一点变动。 慕容炎无法从慕容邺那淡漠的脸上瞧出半分的异动，不禁心思沉了沉： 这等人，要么是真的对权力无动于衷，要么就是心思藏得太深，已然喜怒不形于色。 眼前之人，到底是属于那种？年岁越是增长，越是看不清他这位皇叔了呢。 “皇叔，你……” “皇上，你知我修行心切，功名利禄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无半分好处，还得费心伤神，实非我所愿。所以皇上的好意，臣心领却力不足。还请皇上另寻人才，不必在臣身上浪费时间。” 最终，慕容邺回了回神，终于答道。 话语之平淡，显然对权力一事真的没什么兴趣。 有些事皇帝总是试探了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得他都有些倦怠了。 好像总要多说些什么，才能证实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而不是费尽心思要去证明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 慕容炎眸色闪了闪，突然哈哈一笑： “皇叔，你这可太伤朕心啦！若是小时候，朕有什么难处你定然不会拒绝，一定全力以赴的。” “此一时，彼一时。” 慕容炎笑而不语，听着慕容炎话里话外都在提二人以前的关系，但句句话里都是“朕”自称。 说到底，如今君是君，臣是臣。 而慕容邺却也回得干脆，一句话，就是不愿入仕。 如此一来，二人话不投机，也就无法聊下去了。 等众人吃罢，宫人又上来撤了席，换上清爽的茶水和果点。 这样就更适合闲聊了。 “既然皇叔不愿意回来帮朕，那你是不是还要回去那古华寺？” “去与不去，且看心情。目前臣觉得府中呆着也挺适宜，暂无离开京城的打算吧。” 听说慕容邺不走了，慕容炎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不希望慕容邺待在京城，毕竟这始终对他是个威胁。 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慕容邺出家，万一真的让他窥得…… 许是疑心病太重，慕容炎这一深入思索，心下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