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夜袭

数万人的军队调动想要掩人耳目是不可能的。 首先收到消息的是宁远城中的孙高阳。 看着火急火燎聚集，并一路向北方行军的女真大军，孙高阳眉头紧皱。 “嘶！他们去北方作甚？难道是锦州出了事情？” 这念头在孙高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隐约间他又觉得不对。 锦州距离宁远不过一百五十里的样子，骑兵全力赶路的话，只需要携带三天干粮即可。 可现在看他们的动作，似乎还要带上些辎重车，以及运送补给的奴隶俘虏。 “不是锦州，那又会是哪里？” 此时整个辽东的地图已经浮现在孙高阳脑海之中，他沿着地图的每一个角落探寻过去，最终所有的疑惑聚焦在了辽东半岛上！ “金州！刘凌！” 今年刘凌带着市舶司所赚的银两回京的时候，他便和孙高阳面谈过，并提出了从蓬莱直取金州，再配合锦州两路并进剿灭女真的方案。 孙高阳对这计划也十分赞同，但当时金州有重兵把守，而且八旗军的支援速度又极快，想要拿下金州并不容易。 而现如今，努尔哈赤为了攻击关锦防线，将各地精锐全都调到自己麾下，金州只剩下本地守军，若如此的话，拿下金州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孙高阳唯一能想到的地点了。 思索片刻之后，孙高阳下令道：“晚上点齐三千精兵，夜袭贼军大营。” “此战不必求功，若敌军顽抗，即刻撤回来，余者随时准备接应。” “是！”傅宽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去了！ 守城战之所以占尽优势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白天你们打我有地利，你打不过我。 晚上我趁机给你搞偷袭，让你睡不着觉，看谁熬得过谁。 当然，这是在双方兵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若是差距大，还是老老实实守城比较好！ 另一边，杨浦也收到了八旗军收拾行装意图向北方撤退的消息。 和宁远城俯瞰整个八旗军军营不同，杨浦的探子只能看到他们收拾行装辎重准备撤退，具体撤多少人，他们暂时还无法探查清楚。 不过没关系，已经和刘凌联系上的杨浦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明白，对方绝对是去支援金州。 现在唯一搞不清楚的就是对方会调集多少人去金州。 若对方全军撤离，誓要夺回金州的话，自己便要冒险出营寨和对方一战，无论如何也要拖住对方的主力部队，为金州的士兵争取时间。 若对方只是派遣部分兵卒，那他们便可以维持现状，因为根据刘凌所言。 在盖州卫，他们已经设好了埋伏陷阱，应付一两万八旗军问题不大。 略微犹豫之后，杨浦下令道：“全军整备，做好出营寨作战的准备。” “另外，再派出探子探查敌营情况，定要将敌军调动的数量探查清楚。” “再去和觉华岛上的刘凌联系一下，看看他那里是什么情况！” 觉华岛上，看着远处陆地上的人头攒动，刘凌忍不住对蒋莺问道：“咱的炮，能够着那边吗？” 后者听完只翻白眼：“这里距离陆地十几二十里，早已超出了大炮的最远射程。” 刘凌闻言连连摇头道：“唉！要是有107就好了，保管让他们喝上一壶！” “107是什么？”蒋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口中的107自然是被称为游击战神器的107火箭炮。 这玩意射程远，威力大，发射方便，点把火都能射，实在是杀人砸墙的必备神器。 只可惜，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做不出较为稳定的推进剂出来，不然的话，现在八旗军营地早就变成一片火海了。 刘凌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对蒋莺说道：“派几条战船跟踪监视他们的动向，若是时机合适，就送他们几颗炮弹！我就不信，整个辽西的海面都是冻着的！” “知道了！”蒋莺应了一声便去安排去了。 就在这时，杨浦派来的人也到了。 得知杨浦的来意之后，刘凌立刻修书一封讲明情况。 从觉华岛方向来看，对方并非是全军北上，但至少也有一半人马在整理装备。 自己已经派人去通知李俊成和张磊了，并且，他还会全程派船只监视敌军动向。 至于新城的修建工作，前两天传来消息说地基已经挖好了，正在夯实，此时估计已经开始浇筑水泥了。 如果他们动作够快，一个月的时间，绝对足够将城池修建完成。 打发走了杨浦派来的人之后。 刘凌又对着手下说道：“对了，将皇太极派来的那几个人给我带上来！” 之前双方搞谈判的时候，刘凌指明要对方送公主过来。 皇太极连送了几波假的，都被刘凌识破并赶了回去。 最后一次的时候，把刘凌搞烦了，直接将“公主”以及使臣都给扣了下来！ 现在确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将人叫来之后，刘凌随即将准备好的书信交给那名使臣，并告诉他说：“快将这信交给你们主子，告诉他，我刘凌是真心想要归降，这次我也不要公主了，只要你们将金州、盖州、镇江堡三地交给我管理便可！” “你们若是答应，我后天就率众投降！” 那名使臣被刘凌关了几天，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大清，如今听到刘凌的话，他立刻抖擞精神，带着那几位“公主”“郡主”屁颠屁颠的向八旗军大营跑去！ 这倒不是他信了刘凌的忽悠，因为这种话刘凌已经说了几十次了。 之所以如此激动，纯粹是因为他能活着回去了，不必被砍脑瓜子了。 而蒋莺秦朔等人对此也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意。 然而，就在目送使臣离去之后，刘凌突然对秦朔开口道：“你准备一下，晚上带些人马趁夜偷袭八旗军大营！” 此话一出，秦朔顿时呆在原地：“偷袭？我们这点人……行吗？” 眼见他没啥自信，刘凌随即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我跟你一起去，保管能成！” 秦朔哑然，虽然心中仍有些没底，但看刘凌的样子，他还是点了点头安排去了。 这时，赵玲绮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自己进攻不行吗？怎么还要前去偷袭？” 刘凌看了看地图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咱们拿下金州的消息还未传过来，拖时间就行了，现如今对方已经有了动作，为了防止敌军派出更多的兵力去金州，咱们只能想办法给他们上上压力！” “放心吧，我早有计谋，不会有事的！” 赵玲绮盯着刘凌看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入夜，寒风呼啸，阴云将明月遮掩，整片天空一片黑暗。 这几日未曾下雪，海面上的积雪全部融到冰面之中。 刘凌带着五百多名士兵，拖着二十余门火炮缓缓在冰面上前行。 这些火炮十分沉重，每一门都足有七八百斤，一般来说，这玩意很难移动。 但现在是在冰面上，十几个人拖着一门火炮，不用费多少力气便能前行。 海岸边的八旗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时不时还有骑兵策马巡逻，显然对方是有所准备的。 刘凌带着这五百多人一路摸到距离海岸只有一二里的冰面上停了下来。 此时，八旗军的大营，已经进入了炮火的射程。 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营，刘凌对着士兵们下令道：“挖！” 一声令下，百十名士兵便开始用各种工具砸击冰面，剩下的人，则开始整理大炮，准备安装校准！ 很快，冰面便被挖穿，大股大股的海水自窟窿里面涌了出来，秦朔见状随即吩咐道：“继续向两翼挖过去，挖的越远我们便越安全！” “剩下的人把海水往冰面上泼，别让窟窿冻住了！” 闻言，剩下的人，挖冰的挖冰，泼水的泼水忙的不亦乐乎。 之所以在这挖冰窟窿，倒不是为了钓鱼，而是为了让水覆盖冰面。 原本的冰面虽然也很滑溜，但若是小心点，还是能行走的。 可若是在冰面上浇足了水，别说战马，就是楚留香来了，也得摔跤。 按着刘凌的计划，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自己对着八旗军大营来几轮炮击。 打完就走，对方要是追击，便只能步行，自己虽然要拖着大炮一起跑，但在冰面上，只要速度起来了，大炮滑行起来丝毫不比人慢。 最重要的是，刘凌这段时间还将士兵们的鞋子改良了一下，上面加装了铁板和尖刺，这玩意在冰面上行走，可以做到如履平地。 两个时辰后，大炮阵地周围两里范围内，便挖满了冰窟窿。 海水顺着潮汐力不停涌出，大片冰面被水覆盖，而那些大炮的炮架也已经装备完成。 只等刘凌一声令下，大炮便可发射！ 算算时间，此时已经到了子时，正是人们最为困乏的时候。 与此同时，每隔小半个时辰，便会巡逻一圈的巡营的骑兵队伍，也自刘凌等人的面前扬长而去。 见时机差不多了，刘凌当即下令道：“开炮！” 火石摩擦点燃了炮火的引线，这微弱的光芒在黑暗的冰面上并不起眼。 随着引线一点点燃尽，炮膛内部的推进火药被点燃！ 轰轰轰…… 一连串炮鸣声响起，二十多枚炮弹划着弧线落到了八旗军营地之内。 爆炸的火焰瞬间便将一大片营地覆盖，惨叫声、哀嚎声、喝骂声、战马嘶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整个八旗军营地一片大乱！ 来不及细看对方的伤亡情况，第二轮炮击已经开始。 轰轰轰…… 因为怕大炮射击时的震动震裂冰面，所以这二十门大炮相距很远，而炮弹的落点自然也是满天飞，没个固定位置。 又是一轮齐射之后，八旗军大营内更加混乱！ 之前不管是攻宁远，还是攻觉华岛，八旗军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如今金州又被汉人攻破，八旗军的士气自然是低迷到了极点。 所以面对这些从天而降的火炮，很多八旗军士兵只知道抱头鼠窜，根本没有还击的意思。 然而，还不等他们找到躲藏的地点，营地的另一侧也陡然响起了喊杀声！ “什么情况！”刚从被窝里面爬起来的皇太极，抓住一名逃窜的士兵质问道。 那士兵也是一脸懵，他指了指觉华岛的方向说道：“敌军偷袭！敌军偷袭！” 正说着，一枚火炮正好落到了营地附近。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皇太极炸飞出去四五米远，还附带了满身的泥土。 “主子！主子！” 一众皇太极的亲兵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将其从土堆里面刨了出来。 后者虽被爆炸冲击波卷了进去，但却并未被弹片击中，所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鼻血横流。 被人刨出来之后，皇太极赶忙说道：“擂鼓召集军队先拱卫父汗的大帐。” 隆隆的鼓声响起，原本一片混乱的营地逐渐有了秩序，所有人都开始向中央大帐集中而去。 此时努尔哈赤也已经被惊醒，在得知皇太极已经开始组织反击之后，他只是让自己的贴身护卫班图儿守好营帐，便不再理会。 而皇太极的头脑也着实清醒，左右看了看之后，他便明白偷袭者分别来自宁远以及觉华岛。 于是，在聚集了一部分精兵之后，当即命令手下兵分两路，一路朝着宁远方向杀去，一路朝觉华岛方向杀去。 不管是刘凌还是孙高阳，此次偷袭都只是骚扰目的，没想着真把对方击溃，所以在看到对方大军前来之后，孙高阳当即下令撤军。 同时安排宁远城内的守军出城接应。 另一边的刘凌撤退的动作要更早一些，这倒不是他早有警觉，而是带来的三百多发炮弹全射出去了。 没炮弹了再不跑，就是傻x了！ 就这样，他带着五百多人开始向觉华岛的方向狂奔。 皇太极的人追着孙高阳的人一路来到宁远城下，当即便被炮火和弓箭收拾了一顿。 眼见讨不到什么便宜，正蓝旗的人便开始撤退。 另一边，追击刘凌的那些人就比较惨了。 他们骑着战马踏上冰面之后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有的甚至一路滑进了冰窟窿里面直接化身成为鱼饲料，而且此时刘凌等人已经完全隐入到黑暗之中，负责追击的将领一番骂街之后，也只得宣布撤退！ 从午夜一直忙活到凌晨，皇太极才将营地收拾干净。 经过清点，此次大周军队偷袭，他们共战死三百余人，受伤八百多。 另有帐篷、军需物资、战马损失若干。 就连皇太极本人也负了伤（流鼻血）。 看着天边初升的朝阳，再看看眼前的一片狼藉，皇太极一边捏着流血的鼻子，一边怒喝道：“昨夜是谁巡夜？” “是……是奴才！”一名将官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皇太极等着双眼也不等对方回话，当头就是一刀。 噗呲！ 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随后，皇太极满脸狰狞道：“传令，大营向西迁徙十里！所有人整理好营地内的物品，准备动身！” 此时的皇太极已经有心直接下令将全部兵力直接撤回锦州了。 但刚走了三万多人，昨天夜里己方又被偷袭，若此时宣布撤军，万一军心不稳出现混乱，宁远城内的守军若是杀出来，到时候他们怕是要溃败了。 八旗军战力确实强悍，但他们也是人，连番败仗打下来，士气几乎没有了。 而大周军队，不仅人数众多气势如虹，且还有这种叫火炮的新式武器，一旦陷入被动，再想翻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所以，皇太极还是决定先稳定一下军心，等明日再宣布撤回锦州的命令！ 而他那条大营向西迁徙十里的命令也十分容易执行，因为那地方之前是代善和莽古尔泰的营地。 他们走得急，帐篷之类的辎重都来不及收拾，所以剩下的人能直接拎包入住。 觉华岛上，看着岸边八旗军的动作，刘凌勾起了嘴角：“皇太极还是挺识趣的嘛。” 秦朔亦是连连点头：“他们向西边撤退的话，那晚上咱们的人，便能趁夜摸进宁远城了！”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守住宁远城的战略目标基本上已经达到。 八旗军颓势尽显，锋芒不在，宁远、觉华岛以及杨浦带来的援军已经可以会师一处了。 刘凌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便是要拖住女真的主力部队，不让他们踏入辽东半岛。 这种硬仗就不是刘凌这几千人能打的了。 于是，他便对一旁的秦朔道：“去给杨大人传信，问他下一步应该如何？” 此时位于徐大堡的杨浦同样有些焦头烂额。 昨天晚上刘凌和孙高阳同时偷袭八旗军营地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现如今八旗军营地向西方迁徙，宁远城的正面已经露了出来。 很明显，八旗军是在做撤退的准备，按正常来说，现在的杨浦应该和宁远城内的守军合兵一处，依仗兵力优势拖住八旗军撤退的脚步。 哪怕让他们人马走了，辎重也必须留下。 但这样做也有一定的危险，一旦八旗军有所觉察，挥师进攻，他这七万多人与之野战，怕是也难以占到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