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声色犬马

凌晨五点，三里屯。 风莎燕黑着脸踹开了酒吧大门。 临近散场的时候，灯光渐熄，乐声渐柔，她这一踹不可谓不石破天惊，当即就有安保起身——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先被她手里的一叠毛爷爷晃了满眼。 “这傻逼、”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外翻，咬牙切齿地问道。“在这儿吗？” 安保队长心想，看这态度，怕不是来寻仇的。 他离得最近，看清屏幕里面也装着一个顶漂亮的年轻姑娘——欢乐场里混久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两个漂亮女人凑在一起，能发生的故事、或者说事故，无非就那么几样，别说是他，但凡来过几回酒吧的客人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安保队长往风莎燕身后??了一眼，没见着有其他人，颇觉稀奇，但视线落到她本人身上，又觉得正常——别人招朋引伴是为了给自己撑腰，但面前这位美女显然不是很需要的样子——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天气，她居然是穿的无袖背心，露出来的肌肉线条都流畅，看起来一拳可以打死三个照片姑娘。 他内心咂舌，面上倒是不敢怠慢，几步迎上去，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风莎燕看了他一眼。 她平时就已经很凶了，心情糟糕的时候看起来就更是凶得一塌糊涂，耐着性子重复道。 “告诉我人在哪、钱拿走——听明白了？” 虽然是在问听没听明白，但话音里的意思分明是再多一句废话老娘连你一起揍，安保队长于是凑上去，小心端详了几秒照片。 “不好意思，”他略有些遗憾、但又笃定地摇了摇头。“这位女士好像没有来过本店。” 他在说谎。 倒不是不想赚这钱，事实上，看见照片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正是坐在自家二楼吧台喝酒的女客，只可惜认出这位女客的同时还有他老板——老板亲自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保证安全的重点顾客，怎么着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风莎燕几乎要被气笑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跑了四家酒吧，每一家给她的答案都是"好像来过但不知道还在不在"，唯独这家不同——这男的显然没说实话，不过她还不至于真的要跟麻瓜过不去，挥了挥手，肉眼看不见的炁团就七七八八地塞满了各个角落。 “没死就吱一声，我还不想因为拆了这破酒吧上明天新闻头条。” 片刻之后，二楼方向，传来了"叮"的一声脆响。 * 风莎燕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收到陈芫消息的。 她前脚刚跟摸黑偷吃夜宵的风星潼撞了个正着，后脚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定位北京三里屯，她心说这人怎么救死扶伤的时候还敢流连烟花之地，反手一个电话拨了回去。 没接。 酒吧这种两个耳朵进去只有半个耳朵能出来的地方，一时间接不到也正常……个屁！风莎燕盯着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中"，皱着眉又发起了一遍通话。 等到手机里忙音响到第五遍的时候，就算是风星潼也意识到不对了，姐弟俩对视一眼，风莎燕手里车钥匙都没放下，转头一脚油门就上了京津塘高速。 两人中途的心理活动略过，总而言之，在走上二楼的短短数秒内，风莎燕已经想好了至少十八种痛殴奶妈的手段——陈芫就坐在二楼吧台最角落，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告知过，二楼客满，唯独她边上还空了一个位置，风莎燕大刀阔斧地在她边上坐下，却并不先看她，视线带警示意味地、扫过了每一双敢往这个角落看的眼睛。 陈芫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换平时是能发现的，但醉鬼的反应跟正常人显然不能比，她弹了一记杯沿，示意调酒师给新来的这位大小姐上酒，单手支着下巴望了过去。 “怎么来得这么快？” 风莎燕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 “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我今天就把你头拧下来泡酒算了。”她恶狠狠地掐住闺蜜的脸，上下端详了一番，觉得好像没有要不省人事的迹象，略松了一口气。“星星都快担心死了！” 她嘴上放狠话，语气却比刚进门时好了不少，一边通知风星潼自己找个地方等她，一边佯装自然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喊我来喝酒？” 风莎燕认识陈芫也很久了。 酒吧当然没少去，但或许是出于医学生的基本素养，陈芫喝酒的时候其实不多，往往是被喊去给她收拾善后——像今天这样把她喊来善后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想到这一节，再生气也得心软了，她抿了抿杯口，很快放下，搭眼瞧见闺蜜脸上被自己掐出的一圈红印，忍不住拿指腹给她揉了一下。 陈芫任她上下其手，过了很久，才慢慢答道。 “没电了。”她像是一台CPU过载的电脑，终于加载出了第一个公式。“星星很多吗？” 风莎燕：…… 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风家大小姐混迹夜场多年，深知不能跟醉鬼生气这一铁律，努力说服自己要温柔体贴心平气和。 “对对对，可多了。”她快准狠地把闺蜜面前的酒杯给推远了。“明天说什么都得是晴天。” 陈芫于是就沉默了下来。 风莎燕初时只当她是酒后犯困，过了一会儿，却恍惚看见女生眼角一痕水光——只是光坠落的速度太快，吧台灯影错落，或是错觉。 “那就好。” 她听见陈芫这样说道。“我不讨厌晴天。” * 在收到亲姐"找个地方等着"的指令之后的第一个小时零三十六分钟，风星潼终于也摸到了酒吧二楼。 开玩笑，三里屯什么地方，就这么点时间他已经被五波人问过"小弟弟是不是走丢了要不要姐姐/叔叔送你去派出所"，更过分的是还有个变态问他是不是无家可归要不要跟叔叔去酒店开间房——小少爷沉默了零点三秒，在立刻给变态一拳和让变态倒霉一礼拜之间选择了后者，面无表情地去买了两碗酸梅汤。 以他的年纪，想进酒吧当然是不可能的，但风家姐弟如出一辙的发色帮了大忙——保安显然对这头白毛印象深刻，而他手里的醒酒汤又让他显得十分真诚可信，一番犹豫之后，竟然还真的带他上了二楼。 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一楼早就清场了，二楼零零散散还有几个人在，他姐和他芫姐腿挨着腿坐在吧台角落，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情绪稳定，并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风星潼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毫无负担地走了过去，本来是想站到两个人身后的，但前进过程中不小心瞅见了他姐的手机屏幕，登时又僵在原地。 他姐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很眼熟的界面——普通人世界里都有暗网，异人世界当然也有这一设定，风莎燕就开着这么一个网页，上面——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诸葛青"三个字。 风星潼：…… 风星潼不动声色地按熄屏幕，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好在风莎燕只是搜名字，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要发悬赏的地步，他反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今晚有这么一出可能正是因为诸葛青，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我还以为你们喝醉了。”风星潼掏出酸梅汤，贴心地帮两位姑奶奶插上了吸管。“一楼都清场了，你们是想回家，还是找个地方接着坐会儿？” 他人都在这里了，答案当然只有一个——风莎燕姑且不论，陈芫总不可能带着一个未成年再去酒吧续摊，她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困了？” 虽然是问句，但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要问的意思，随即就招来酒保结账，谁料酒保去而复返，带来的居然不是账单，而是一盘花花绿绿的软糖。 “我们老板说，熟人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这顿他请了。” 陈芫不由得愣了一下。 酒保显然是在模仿老板说话，重音落在哪个字上昭然若揭，她心说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会跟倒霉学长扯上关系，干脆地冲风莎燕摊开了手。 “现金。” 她出门在外向来没有带现金的习惯，风莎燕翻了个白眼，同样干脆地把兜里现金一股脑都放在吧台上，一边听她跟酒保说"帮我谢谢你们老板"，一边跟着她下了楼，用尽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追问那个熟人是谁。 几乎是在走出酒吧的那一瞬间，陈芫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风莎燕本来以为是那位"熟人"的问题，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这样，自家闺蜜也没必要出了门再摆脸色——她大小姐想给人脸色哪里还用挑日子的——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就见她衣摆下无声无息的落下几枚针来。 酒吧旁边就是条安全通道，她平时打架，至少还带炁团示警，这回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当真是一点预兆都不给，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毫针掠空而去，刹那间就消失在通道尽头。 而女生就站在通道外一步的位置，冷淡、而又不耐地说道。 “——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