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矛盾

赵雪的话有些激进，放在大炎朝这个封建社会，显然是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的。 尤其是其中举的例子，如果这个例子由杨玄辰来提出这无疑就是大逆不道，是有造反之心。 但是这话由赵雪来说，大可一笑了之，毕竟女子之言岂能当真。 杨玄辰本以为赵雪的话会引起建文帝的训斥和怒骂，没想到他反而辗转一笑。 “雪儿说得好，看来我们的大公主真的是长大了。” “伍大海。”建文帝顿了顿，待得伍大海应了一声后。 他的目光在赵雪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开口道：“大公主自清水县求学归来，见识广博，思想敏锐，实为我朝之福。” “伍大海，传朕旨意。”建文帝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堂中回荡。 “为了表彰大公主的智慧和勇气，特赐她锦衣一套，玉佩一枚，以示嘉奖。” 赵雪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言辞获得了父皇的赞赏，心中自然高兴，行了一礼后便回到了座位。 接下来，建文帝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杨玄辰的身上，“杨玄辰，谈谈你的看法。” 有赵雪打底，他自然胆子大了一些，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有分寸的。 杨玄辰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清了清嗓子。 “回陛下，臣以为，体制不可废，但可以改革。” 他说了一句后，偷偷看看了建文帝的表情，见他脸上并无什么变化，就继续说了下去。 “自古以来，帝王从哪来？百官从哪来？都是从百姓中来。” “所以臣以为无论是帝王还是官员，首先都是一名百姓！” 他本想说下去，却被伍大海一声大喝打断，“放肆！陛下岂能和贱民相提并论？” “你才放肆！朕都没有说话，哪轮得到你说话的份！” 建文帝喊了一声，接着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再有下次，自己去领三十大板。” “你接着说，朕今日允许你高谈阔论，但言不出此间，谁若是传出去，朕要他好看！” 他的语气冰冷彻骨，吓得身后众人瑟瑟发抖。 杨玄辰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伍大海，随后向着建文帝一揖。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有着巨大矛盾的时代，主要体现在阶级之间的矛盾。” “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之间。” “上一层的阶级靠着剥削下一层阶级，从而得到利益，享受着比下一层阶级更好的生活。” “久而久之，上层阶级几乎垄断了所有下层阶级晋升的渠道，这就出现了两极分化。” “随着矛盾不断激化，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 说到这，杨玄辰正了正脸色，用着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每一个王朝的覆灭，几乎都是由这个矛盾的激化导致的。” 建文帝闻言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两边扶手，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潮涌，心中汹涌澎湃。 他觉得杨玄辰说得非常对，因为十几年前他推翻景朝统治的最大理由就是阶级之间的矛盾。 那时候的景朝腐败不堪，奸佞当道，闹得天下苍生不得安宁。 当年，那些个掌权者实在没有可剥夺的对象之际，便把魔爪伸向他赵家。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长舒了一口气，淡淡地问道：“以你之见，如今的大炎如何？” 杨玄辰想都没想，立刻回复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啪的一声，建文帝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几，茶水溅得满地都是。 他动怒了！ 后堂中的众人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因为他赵天健发起火来是真的会杀人的。 杨玄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暗道，不是说可以高谈阔论的嘛，怎么这就发火了。 片刻过后，建文帝似乎缓过了神来，他摆了摆手让伍大海重新沏了一壶茶水。 “君无戏言，今日朕让你说，但是明日之后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你杨玄辰有这番言论，朕定杀了你的头。” 杨玄辰讪讪一笑，本打算不想说的，思量了一番觉得还是把话讲明白会比较好。 因为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大炎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 天下才稳定了十多年，若是此时乱世再次到来，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不是那个例外之人。 原本只想当个京官，娶几房美娇娘，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即可。 但是这四年不到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无论是对周淼淼还是虞薇，他都需要负责。 所以，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的初衷已经发生了变化。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离不开自己，都需要自己的保护，那么自己就需要更大的权利和势力，才能把他们牢牢守护。 想到这，杨玄辰双膝跪地，俯首一拜，再次开口。 “四年前殿试之时，臣见您还是满头黑发，眼神明亮有光，精力充沛。” “时至今日，陛下已经多了许多白发，眼神之中尽是疲惫。” 他的语气之中饱含了关切、惋惜之情，说得淑贵妃都感动得鼻子一酸。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冷冽了一些，“解决阶级之间的矛盾，就是当下最好的改革。” “民心所向，我大炎方可战无不胜，宇内无敌！” “上层阶级已经固化，若是有人想动他们的一分一毫，势必会被群起而攻之。” “上层阶级既然动不了，我们为何不从下层阶级入手？” 这时，淑贵妃问道：“如何入手？” 杨玄辰笑道：“给他们希望！一个可以入上层阶级的希望！” “只有从上层阶级内部开始瓦解，才有可能建立一个属于陛下的太平盛世。” “这就需要改革，改出一系列的渠道，让下层的人成为上层的人，再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当二者两败俱伤之时，陛下再出来收尾，这样就能获得一个又一个听话又好用的人了。” 话说到此处，建文帝开怀大笑起来，仿佛刚才的怒意只是演戏而已。 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思想觉悟还有办法都和自己不谋而合。 朕等的就是像你这样的破局之人！ “好！说得好！” 建文帝说着鼓起了掌，他起身走到杨玄辰面前一把扶起了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你很不错，没有让朕失望。” “刘青山和李长留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想让你进翰林院，一个想让你进国子监。” “但朕都没有同意，朕一直想问问你，你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整得杨玄辰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言承海之前已经和他提过这事，但是现在被建文帝这么一问，一时半会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前一世的那种古装剧，古言权谋小说看过不少，对于现在这样的场景，他在脑海中还是预演过的。 杨玄辰俯首一揖，认真地说道：“臣一切听陛下的旨意，不敢妄做选择。” “陛下要让臣做忠臣，臣就做忠臣。陛下要让臣做孤臣，臣就做孤臣。” “臣只想成为一棵树，一颗参天大树，能庇护大炎的百姓。” 再多的话他没有说，不过其中意思明眼人一听就明白。 他杨玄辰忠的是他赵天健，忠的是大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