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岁岁年年

那女孩跟着小姐进了府中，被梳洗干净后才重新被带到小姐跟前。 小姐年岁不大，也才八岁，是活泼的性子，正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小脚丫。 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自己刚刚带回来的小姑娘已经洗的白白净净，她唇红齿白，宛如瓷娃娃一般。 小姐跳下椅子，伸手戳了戳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笑道：“你长得真漂亮呀。” 没人教过那小姑娘礼数，听见小姐的夸赞她就握住了小姐的手，甜甜道：“谢谢小姐，但小姐最漂亮。” 大概也是没人这样对过小姐，她先是懵了一瞬，才又开心的笑起来，回握住她的手。 就这么玩了好几天，两人越来越亲近，这时小姐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名字。 “那你就叫年年好不好？” 年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小姐什么都好，取的名字也好听：“好，我叫年年。” 只不过后来，她才听到有别的下人私下咬耳朵： “也不知道小姐身旁那小乞丐走了什么好运气，这么得小姐青睐。” “我听说小姐给她取名年年呢，你还记得小姐小名吗？” “小姐叫岁岁，岁岁年年，小姐真喜欢她！” 年年跑到小姐旁边，问她名字的意思，小姐笑着说：“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当时她不懂，随着岁数的增长，她学了不少知识，这才明白那句诗的含义。 也才明白，小姐待她这般好。 也不对，小姐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她善良单纯，每年都会在城东施粥，路上看到乞丐也会送些吃的给他们，从不苛待下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好。 年年陪着小姐长大，两人也愈发亲近，堪比亲姊妹。 到小姐15岁这年，不仅小姐长大了，年年也出落的十分漂亮，再加上家里老爷夫人小姐都待她极好，年年一点也不像个下人，长相艳丽漂亮，气质极好。 若是独自出去，也会被误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那一年，小姐参加了选秀，被选中，进了京城。 年年也陪着小姐进了皇宫。 小姐的父亲是七品官，在皇宫内，小姐处处都需谨言慎行，不及在家里轻松。 这也就罢了，偏偏小姐长得漂亮，从小无忧无虑惯了，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活泼开朗的气息，即便是行礼，小姐似乎都做得更有活力。 皇上大抵是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官家小姐，十分宠爱小姐，没事便往小姐这边跑。 年年听过宫里那些闲言碎语，每次皇帝来，她都低着头，穿的也素。 她不愿她和小姐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间隙，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就这么过了些舒服的日子，皇上似乎有些腻了，不常常往小姐这边跑了。 不过小姐却上了心，常常期盼皇帝的到来。 宫内各式各样的美人太多了，再久一些，小姐一个月可能都见不到皇帝的面。 好在小姐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子，她向来都肆意豁达。 “不来便不来，年年，咱们还能像当初没进宫那般，活得逍遥自在。” 若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小姐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她日日咳嗽，常常乏力，手都抬不起来。 年年知道不对劲，小姐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呢？ 她知道有问题，可她却查不出来，这才是她最无力的地方。 年年走投无路，去求皇后。 皇后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面对她的乞求也只是轻蔑一笑。 年年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六岁被小姐捡回家，过上了美好的日子，可六岁前，她见遍了人间的恶。 她不是不懂，只是隔了太久，忘了。 现在皇后的这个眼神，让她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本就有无穷无尽的恶。 是小姐这样如太阳一般的人，帮她挡去了那些恶。 而她竟然可笑的认为，是世界变好了。 可小姐什么都没做错啊。 即便是当初最得宠的那段时光，她也从没有恃宠而骄，做过坏事。 年年失魂落魄地回到小姐身边。 小姐闭上眼，沉沉的睡着，年年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 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看她苍白的唇色。 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怕惊动小姐，她刚转头准备跑出去，手就被握住了。 握住她的那只手冰凉无比，凉的年年心颤。 年年回头，握紧了小姐的手。 “年年。” 小姐的声音虚弱，年年握紧了小姐的手，泣不成声。 “小姐，小姐，是我没用，对不起小姐……” 小姐却露出个笑容：“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年年，不要自责。” “年年，我谁都不怪，我的前半生已经过的很幸福了，我有疼爱我的爹娘，我有你，我已经很幸福了。” “她们存不下我，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我放心不下的，是你。我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安排你偷偷溜出宫，你一定要幸福，答应我，好不好？我爹娘也要麻烦你了，年年，你帮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年年使劲摇头，更加用力握紧了小姐的手。 她哭的说不出话。 小姐自那日以后，身子越发不好了。 她想了无数的方法，却不能改变一丝一毫。 年年站在门口，无力感涌上心头，偌大一个皇宫，竟然不知道该去求谁。 皇后和那些妃嫔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小姐的命，对于她们来说，小姐是个潜在的威胁。 谁知道她会不会哪一天又得盛宠？ 她们容不下她。 而皇上对于后宫这些事，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他或许知道吧，不过他并不在意。 这宫里有这么多的女人，少一个多一个，也没什么要紧的。 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阳光正好，小姐忽然提出想要去晒晒太阳。 年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颤抖着手将椅子摆好，铺上了软垫。 小姐躺在椅子上，阳光暖暖的洒在她身上，她像个误入凡尘的精灵，整个人透着柔和的光。 长时间不晒太阳，让她的肤色更加苍白，小姐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太阳。 忽然，她转头看向年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年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