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市

见他半晌不出声，陈子桑起身，扯了扯坐的发皱的衣衫，视线从房顶往下寻找一番。 不过她并未寻见陈清风的身影！无奈叹气！ 那家伙不知又去了哪里！ “清风？是方才同你一起那个男子么？”她起身时，公西景明侧脸抬头，将目光留在她脸上！ “嗯，他与我是同村，如今与我哥哥一同在巡检司！你以前在学堂没见过他么？苏夫子教过他！” “不曾！你如今是又和他好了？” 他抬手将肩上被风吹乱的墨发抚去，眸光沉沉，有些困惑。 闻言，陈子桑垂眸白了他一眼，恻然： “怎么可能，他看着高大，实则比我小了好几岁！而且，景王，你如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何必非要找我呢？感激不是爱情啊！我听说苏祈安的弟弟已是你的入幕之宾……你这会子该回去陪陪他吧？” 公西景明斜眸瞥了她一眼，微微一怔，心沉入深渊，窒息的感觉将他淹没。 她叫着自己景王，说只是感激她！说苏祈安的弟弟是自己入幕之宾？ 自己没龙阳之癖，只是不让那公西景玮往他府中塞眼线而找得借口而已！ 她却误会了！ 他默默掐紧了手心，若是不说话，也听不见，该多好！ 算了，只要那人不是与她相好的便行！至于她认为自己是感激也好，是朋友也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就行！ 公西景明敛住翻滚的情绪，深呼吸一口，微蹙的眉重新平和舒展开，尽量让自己神色看起来柔和： “不说这些了，既然你当我是朋友，就别叫我景王，行么？叫我景明吧！他二人定是未走很远，我们去寻可好？” 叫他景明？ 她打了个寒颤，去寻陈清风可以，叫他景明，她可叫不出口！ …… 夜色中的雍城，皓月当空，宛如白昼。高高低低的阁楼掩映在三月如烟的柳色中，帷幔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箫玉壶光转，笑语喧哗！ 宽阔的街道两旁，千灯万火通明映照着夜空碧云，人流如织，粼粼而来的车马，春船绮罗与酒肆花窗的女子们吊着眉梢呼唤着客人！ 街边卖菱藕，陶罐，各种小玩意儿…… 雍城中一条河流穿城而过，城中有一面湖泊，湖泊顺水而建，树木花草和凉亭依水而生。 万家灯火在湖面四面闪烁，灯火映照在江面，宛若一道璀璨的银河！ 陈子桑纤瘦的身影，立于夜市旁边的湖边，静下心来放眼望去，这雍城竟是这般热闹！ 这是她在青阳县未曾见到过的景象！ 旁边立着一个戴着银丝面具，手捻一串檀木珠子的男子。 男子身形清瘦，墨色长发用温润的白玉冠半束，玉冠插着一直祥云玉簪。玄色金丝锦织大袍中穿着一件水墨蓝灰圆领直缀，腰间束着的绦带上绣着金线竹叶纹。 如玉般的月光中，锦袍与金丝泛起温润光泽，让他多了些柔和。而银丝面具却在灯火里泛着寒意，将男子如画的眉、深邃的眼和高挺凌厉的鼻遮住，只露出凌厉绝美的唇形，这面具把他身上的杀意和阴鸷戾隐藏了起来！ 这家伙，说是寻叶竹和陈清风二人，如今他倒是一句话不说，只跟着她走！ 自己哪里熟悉这雍城啊？ 结果便是那二人未寻到，他俩却来了最热闹的夜市！ 不过，这热闹的雍城夜景，倒让连日焦躁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他既不说话，自己好好逛逛也不错！ 咚咚……咚咚…… 顺着响声望去，陈子桑瞧见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 她几步跑过去，站在摊前挑选了一番，其中一个鼓面是小鱼儿图案的拨浪鼓让她爱不释手。她想买一个回去给自己侄儿。 便将那鼓举至商贩跟前，笑问道： “老板，这个鼓怎么卖！” 商贩见是一女子问价，便有些不耐烦。 自己卖得都是哄小孩子的玩艺儿，而这姑娘一看便是尚未婚配，许就是来瞧瞧，与他讨价还价半日，浪费了他的口舌不说，她还不一定买。 摊贩斜眼看了她一眼，本不欲搭理！却眼尖的瞧见她身后跟上来一锦衣华服男子。 男子虽戴着虽面具，可这衣着打扮一看便是贵气逼人！ 商贩眼珠一转，立刻换了副笑面孔道： “姑娘，我这拨浪鼓都是老手艺人做得，把玩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卖价一百文！” “一百文，你去抢吧！一百文我都可以买几斤肉了！” 她怒瞪着商贩，放下手中的那面小鼓，转身便欲离开！ “姑娘，我这鼓用料可是上乘，与那些几文，十几文的鼓是……” 身后的男人如玉般修长的手递给商贩一锭银子！ “给你！” 商贩见这大锭银子，贪婪的光快溢出眼底，他笑得合不拢嘴，伸手便去接过！ “多谢公子！还是公子爽快！” 商贩转而双手将拨浪鼓，恭敬地递到她面前道： “姑娘，您的拨浪鼓！” 见这商贩嘴脸变化的如此快，陈子桑心中气急，哪有这样宰人的？ 往昔自己的家乡，给婴儿练习抓握时，都会给孩子买个这样的玩意儿。自己今日恰巧遇到，便也想给家中侄儿买个小玩意儿！但绝不是有钱烧得慌！ 没等商贩将银子放回腰间，她一把抢过银子，抓起公西景明的手腕，将银子放入他掌中。 “我们不要了！” 然后扯住他胳膊，拉着他快步离开！刚才拿银子的手掌在这三四月的夜里，很凉！ 不理会商贩在身后焦急的叫喊！她扯着他的衣袖快步往前走！ 被她拉住离开时，公西景明全身有些不知所措的愉悦，他希望这路在能远些，长些，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拉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拥挤的人群，在一处湖边的一凉亭处才停下。 “你腿这么长，怎么走路还这么慢啊！” 见他走不快，她有些埋怨道！ “你将银子拿回来作甚？若喜欢，买下便是！以前在青阳县，我拿不出好东西予你，如今与那时不一样了……” 他此言一出，陈子桑神色微微一怔！ “唉呀，都说了，你不必再记那事！再说，方才那商贩明显就是宰我们……” 我们？自己与她，是我们么？ 他低头望向她，心中的欢愉更甚，唇角笑意渐浓，连眼眸中缱绻也如明珠生辉般！ “宰？可我并未见他拿刀！若他真想对你我不利，五丈之内的人都得给他陪葬！” 唇边笑意敛去，冰冷的话语在昏黄的深夜带着寒意！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陈子桑只得耐心解释； “我说得宰，是故意卖高价给我们，而不是你认为的拿刀……” 不听，陈子桑想起了另一件事，上次在潼城关遇到山匪，那山匪便提起过，那些送来雍城的年轻女子殉了葬，不知这事的真假？ “我想问你件事，你会生气么？” 思及此处，她没想多想就问出了口！ “不会！” 得到了他的保证，她稍微安了些心，却仍带着试探的口吻道： “去年你从青阳县送来雍城的那些女子，她们如今在何处啊？我遇到了一位紫衣姑娘，她因不想来雍城还故意说我家牛车撞了她……” “哦，她们么？应该都去陪我父王了，我父王在地下孤单……” 就像在描述吃饭喝水，他神情毫无波澜，除了面具下的眼眸里倒影着周围的灯火！ 陈子桑心中一惊，原来传闻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