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日渐离心的母子三人

马车内。 明锦跟顾明珩坐在一处。 她先前看到顾长玄时一言不发，这会面对顾明珩，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也知道自己对顾长玄的敌意和厌恶，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 顾长玄看得出来，夷仙又岂会看不出？ “夷仙，我……”不想骗他，但明锦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诉说自己对顾长玄的这一番厌恶。 她拧着眉，张口欲言，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最终只能埋下头。 紧蹙的眉心，却在这时被人用指腹轻轻按住了，一点一点的，顾明珩在用指腹替她轻轻按压着，使她原本紧蹙的眉心，一点点得以舒缓。 而起初低着头的明锦，此时也不禁诧异地抬头。 她双目疑惑地直视着眼前的顾明珩。 “不想说的事，就不必说。” 顾明珩安慰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了她的耳中：“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明锦看着顾明珩。 起初，她的目光有些怔松，渐渐地，那抹怔松的目光才恢复如常。 她心里的那抹无措，在顾明珩这样温和的注视下，也逐渐变得烟消云散了。 她就这样看着顾明珩，与他笑说：“我以为，我们两人之间不应该存在秘密。” 顾明珩也笑。 紧蹙的眉宇已经重新变得舒展，顾明珩便收回手，改为伸手去揽明锦的肩膀。 他把明锦揽到自己的怀中。 以一种支撑和依靠的方式，让明锦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比起秘密，我更不想看到你为难。” “有些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有很长的一辈子，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不想说也没事。” 有那么一刹那。 明锦真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但仅仅那十年，就已经让他那么难受了，要是再让他知晓，她曾经还有那样的三年…… 明锦不知道他得自责成什么样。 等以后再说吧。 等她好一些，他也再好一些的时候，或许说起那些事，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或许到时候，也不必再说了。 “好。” 她在顾明珩的怀里，轻声应好。 脸用力埋在顾明珩的怀里，手也跟着伸过去，牢牢圈着顾明珩的劲腰，不可能松开。 马车继续缓缓往前，逐渐驶出了皇宫。 …… 而另一边。 顾长玄阴沉着脸，看着马车离开。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逐渐收敛情绪，尽可能地和平时一样，往娴妃所在的兴章宫走去。 刚到那，还未让人通传，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这死丫头，母妃做这么多，不还是为了你好，那长乐郡主马上就要成为你王叔的妻子了，你就算不能跟她打好关系，也别去招惹她！” “就送个礼物的事，现在除了你那位被关禁闭的三嫂，谁不往她郡主府送东西？” “你难不成又想被你父皇训斥不成？” “要送你送，做什么拿我的名头，我管她是谁，就算她做父皇的妃子，我也不会讨好她！” “混账！” 娴妃显然被这番话气得要死，一声啪的响声之后，又接着传来娴妃的怒斥声：“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要让你父皇听到，看他怎么收拾你！” “你打我！” “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我讨厌你！” …… 顾长玄原本听得就紧蹙眉头。 在听到这两句之后，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他沉着脸，抬脚进去。 殿内也传来了一阵跑步声。 顾嘉柔从里面跑了出来，正好跟进来的顾长玄迎面对上。 她那张姣美的脸上，此时挂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眼泪也在眼中摇摇欲坠。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母妃竟然会打她。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母妃打，还是因为明锦那个贱人！ 看到顾长玄，顾嘉柔往外跑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来，顾嘉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想跟自己的兄长告状。 她哭着抓住顾长玄的袖子。 “哥，母妃非要我去给那个明锦送礼，还要让我跟她赔礼道歉，我不同意，她就打我！” 她自以为，他们兄妹的感情，还跟以前一样要好。 她还是那个无论想要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会拿着那些东西捧到她面前，讨好她，让她高兴的小公主。 可她忘了人心最善变。 何况顾长玄，自己这阵子，也烦得很。 原本的明月楼计划，因为王叔的出现，把他的光芒遮得干干净净，即便偶有几个人替他说话，朝中大部分人以及外头的百姓，也都是在夸赞王叔的盛举。 计划不顺。 他这阵子又夜夜被梦魇所折磨。 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梦中的女子，竟然还是明锦…… 又想到刚才明锦冷脸对他，却与王叔十指交扣的样子，顾长玄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偏偏自己这个妹妹还如此吵闹，成日惹是生非，不知进取。 “母妃哪里做错了？” 他没有拂开顾嘉柔的手，但看着她的脸色，却十分阴沉难看。 即便瞧见她怔愕的目光，他也不为所动，仍沉着脸训她：“你当你还是小孩子，这个不要，那个不肯的？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父皇最疼爱王叔，现在所有人都巴结着明家，巴结着明锦，你倒好，不知道为我和母妃分忧，还要跟母妃吵！” “顾嘉柔，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 “我跟母妃不图你为我们做什么，但你也别整日给我们惹是生非！” 这还是顾长玄第一次对顾嘉柔这么严苛。 顾嘉柔仰着头，怔怔看着顾长玄，一脸不敢相信。 她呆愣着，说不出话。 顾长玄也懒得与她说话。 “还不把公主带下去？”他冷着脸，与身边的宫娥吩咐。 宫娥也吓坏了。 苍白着脸，颤颤应是，就要上前去扶顾嘉柔，只是还没靠近，就被顾嘉柔直接挥开了：“滚开！” 宫娥颤颤，犹豫着不敢靠前。 顾长玄见她这般，眸光一沉，眼尾一压，又要出声训斥。 只是话还没说出，他就被顾嘉柔先用力一推。 “我讨厌你！我讨厌母妃！” “我讨厌你们！” “你们都变了！” 她说完，边哭边跑出去。 跟过来的娴妃看到这副模样，自是着急无比，她看着抹着眼泪哭着跑出去的顾嘉柔，忙让人去追。 免得被人瞧见，又得生事。 好几个宫娥连忙追了出去。 娴妃又转头去看被安成推开的儿子：“岳卿，你没事吧？” 她担心道。 顾长玄虽然一时未察，踉跄几步。 但顾嘉柔毕竟是个女孩子，没什么力气，顾长玄反应过来，也就重新站稳了。 人没事。 但顾长玄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自己这个胞妹，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先让人去看着安成吧，别传到父皇耳中。”他先吩咐了一句。 娴妃点头。 想了想，她又吩咐自己的大宫女容雨，亲自去看着，免得安成出事。 之后母子俩进去叙谈。 等宫人上完茶，娴妃便屏退了所有人。 母子俩对坐。 娴妃脸色不好。 先前顾长玄跟顾明珩说的并非借口。 女儿实在不听话，之前为了她的亲事，两人就闹得有些不痛快。 如今为着给明锦送礼的事，她们又没少争吵。 即便是娴妃这样沉稳的性子，有时候也会被自己的女儿弄得气急烦闷。 她也不明白。 她跟岳卿都是沉稳的性子，怎么自己这个女儿就一点都长不大呢。 娴妃叹了口气，很疲惫。 但见儿子也是一副难看脸色，她不由又担心询问起来：“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说的自然是明月楼。 明月楼坍塌一事，娴妃也是知晓的。 甚至可以说，这事就是他们母子俩合计做的。 顾长玄倒也并非全因为这事，只是除此之外，那些事，他更不会与母妃说。 “没事，就是这阵子有些太累了。”他简单概括了一句。 他如今长大了。 也不再像小时候似的，什么事都与母妃说了。 母妃在深宫。 有些事即便知晓，也无法做什么，还有可能被人察觉。 如此。 还不如不说。 从前觉得母妃处事厉害，可如今想想，母妃说到底也就是个女人，所考虑的东西也就是眼前，不长远。 当初要不是母妃，他跟明锦的婚事，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明锦。 顾长玄的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娴妃未曾感觉出顾长玄的心思，仍在温声劝道：“这次的计划，虽然没我们像得那么好，但也不算全无结果，你父皇这次对你三哥很是失望，对太子也有微词，你好好表现，时间还长着，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顾长玄点点头：“儿子知道。” 娴妃又问：“为你做事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顾长玄听到这，又有些烦了。 母妃还真当他是小孩，这些事情，难道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不过他还是点头与人说道：“您放心，儿子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等娴妃再问，就先岔开了话题，免得母亲再絮叨：“母妃有空的话，还是先把安成的亲事给定了，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惹出事。” 娴妃一听这话，果然不再说顾长玄的事了。 她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其实女儿的心思，她也明白，一门心思想嫁给明家那个孩子。其实她这阵子也想过，既然有心除掉明瑶，那让安成嫁给明家那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一来。 那孩子是安成喜欢的人。 二来。 如今明锦马上就要嫁给长安王了，明家在京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要是能借此搭上长安王这条线，倒也不差。 不过这事，毕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 陛下心思重，若是被他发现，难保他不会多想。 他们母子筹谋这么多年，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可不能让人察觉他们的心思。 所以这事，还是得徐徐图之。 平时这些事，娴妃自然会先跟自己的儿子商量一番，但见面前青年眉宇微蹙，神情也不似平日那般明朗。 指腹按着太阳穴。 显然这阵子他没怎么歇息好。 何况明瑶也还没有除去，这个时候和岳卿说，也只不过是让他多操心一些。 这样想着，娴妃也就没开这个口。 “你这阵子也累了，给你父皇去请个安，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娴妃劝道，“安成的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她安慰道。 顾长玄嗯一声。 “那母妃注意身体。”他说完便起身与娴妃告辞了。 娴妃目送顾长玄离开。 本想去安成那边看看，再与她说下自己的打算，好让她高兴一些，但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最是藏不住事，娴妃想想又作罢了。 左右如今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仔细看着些便是。 …… 另一边。 顾嘉柔在自己的宫殿。 她自小被宠着长大，脾气最大不过。 平时没事、生气的时候，都得招惹出一点事出来，如今被自己最为亲近的母妃和兄长这样对待，顾嘉柔岂能忍？ 一进自己的宫殿，就砸了一通。 噼里啪啦。 宫殿里但凡能砸的，全被她砸了个干净。 容雨来得晚，跟在一堆宫娥后面，看到这副场景，也头疼不已。 公主的脾气，的确是有些太大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刚要过去劝导，可顾嘉柔一看到她，直接就抄起一只花瓶，往她这边砸了过来。 “滚！” “都给我滚！” “我不想看到你们！” 伴随着顾嘉柔尖锐的怒斥声，花瓶砸在地上，容雨是反应过来之后，先往后躲了几步，要不然这花瓶就得砸在她身上了。 她心跳加速，脸都白了。 手捂在心口处，只觉得里面的那颗心脏跳得飞快。 眼见顾嘉柔还要砸东西，一群宫娥都不由尖叫出声。 容雨没法，怕闹出大事，只能喊人都退出去，自己也跟着退出去，关上门，让顾嘉柔先发泄着。 到了外面。 容雨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一边头疼，一边劝道：“先别进去，等公主气消一些之后再进去。” 一群宫娥纷纷应是。 容雨说完，扫了一眼，蹙眉道：“舍华呢？” 舍华是顾嘉柔的大宫女。 几个宫娥都不知晓。 容雨脸色难看，刚要喊人去找，舍华就从外头进来了。 她还不知道顾嘉柔生气的事。 疾步进来之后，看到这个场景，还有容雨姑姑，忙变了脸。 “姑姑。” 她走过来给容雨请安。 容雨看她一眼，仍皱着眉，语气也淡：“你去哪了？” 舍华自然不敢说，自己去给公主拿信了，只能寻了个理由：“公主今日想吃御膳房的流心糕，奴婢便跑了一趟御膳房。” “这种事，你交给谁，不能做？” 容雨觉得她不知道轻重，刚要训斥，又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舍华这会也听到了。 “公主这是……”她怔道。 有些话，容雨也不好多说，毕竟是主子们的事，做奴婢的，岂能插嘴？她只说：“公主今日心情不好，你待会进去陪着公主好好说说话。” 舍华自然不敢不应。 “我还要去照顾娘娘，就先走了，你们好生看着公主，别让外头的人知晓。”容雨又吩咐一声。 见她们全都应喏，这才摇着头先走了。 容雨走后，舍华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犹豫着，正准备进去。 其他宫娥与她关系要好，见她要进去，纷纷拦了一把，压着声音劝道：“公主这会还在气头上，姐姐可别进去，若是伤到你就不好了。” 舍华其实心里也怕。 但此时不去，回头公主也得发作，而且…… 她想到刚才从小易子那里，拿到的信件和玉佩，她知道公主这阵子一直在等着明六小姐的信，她心中一定，没再犹豫。 “没事，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守着。” 舍华安抚她们一句之后，就进去了。 在众宫娥担忧的注视下，舍华推开门，小心进去。 顾嘉柔一看到有人进来，也不管来人是谁，就沉下脸。 “本宫不是让你们都滚出去吗！” “谁给你胆子进来的？” “滚出去！” 顾嘉柔说着，又要拿东西砸人。 但手中的茶壶还没砸过来，舍华就连忙关上身后的门，与人说道：“公主，六小姐给您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