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漫天阴火落 小儿闻名哭

翠鹰当空炸裂，仿若一朵烟花。 漫天绿火坠落如雨，半数落入山脚，半数洒向山巅。 洛青禾一跃而起，随手扯开身前藤蔓，连声急呼，“大家往后退，先回山洞内躲一躲，这火焰沾不得！” 众人此前投掷碎石，加固土石傀儡之余，也算间接攻击北天高高在上的青袍人。此时但见青袍狼狈躲避，如何肯退：“我们不退！我们在这等着，若有坏人掉落此地，我等一拥而上，用石头砸死他！” “对！我们不退。我们从山脚退到山巅，又从山巅退入洞穴。即便如此，仍被烈风吹死许多同伴。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大家一起用石头砸死那三个鼓风的混蛋！” 不知何来两个刺头儿，彼此呼应，一唱一和，一时从者如云。 子曦遥望北天，绿火虽有坠落迹象，下落势头却慢，然而终有落地之时，此地除却熊宝，恐怕无人能挡。他稍作思忖，手脚藤蔓齐出，随意卷起战意高昂的流民，向身后洞穴里扔去，“都给我滚回去藏好！有你们出力的时候，连公主殿下的话也不听了？” 谁跳得最欢，便被藤蔓勒得最紧，也扔得最远。更有一根横在嘴里，死死压住舌头，只有呜呜之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山巅为之有一静，唯余嗖嗖抛飞之声。偶有痛哼声远远传来，夹在洞穴坑道内，显得瓮声瓮气。 洛青禾抱着婴孩偷笑，忽而腰间一紧，整个人飘飞而起，吓了一跳。连忙甩手切断藤蔓，踉跄落地，歪着脖颈朝子曦横了一眼，“我才不退！本公主要亲眼看着青袍人被阴火烧死。” 气鼓鼓的小脸崩落几许泥渣，一边摇晃安抚怀中襁褓，一边恶狠狠地吐出残忍之语，令子曦哭笑不得。 许进见身旁人数骤减，闷头向洞穴跑去，也是腰间一紧，不知何时腰带被师父扯住，“混账东西，你躲什么？老夫若身死，门派终究交托于你。同门师兄弟都看着呢，正是你彰显气度之时，没用的东西！” 许进抓耳挠腮，震落胡须内许多尘土，羡慕地看了一眼洛青禾脚下藤蔓，只得捡起大砍刀，站回师尊身后。 “哐哐哐……” 山巅忽而震荡大作，众人回首，但见金色护罩裹着半身土石摇摆翻滚而来。竟还绕过嶙峋石柱，躲开阵前四人一熊，歪歪扭扭向洞口滚去。 “给我回来！” 子曦大喝一声，弓步抬手，四面八方藤蔓齐聚，兜头裹住石球，往回拉扯。 不料此球力大，挣脱半数藤蔓，歪歪斜斜扭动不止，大有不入山洞不罢休之感。 杨百步旁观半晌，提剑而起，黄褐色光芒流转于剑锋。 洛青禾连忙挥手止住长剑，凑近子曦嘀嘀咕咕。 后者闻声一笑，藤蔓势头一转，直插石球，土石剥落。 “哎呦！别挠了，痒死个人咧！” 一只泥猴从石蛋内窜出，一蹦三尺高，痛叫不止。 土石尽落，金色护罩透着绿光滚落斜坡，直撞入石柱丛林才停下。 眼下无人注意金蛋是否散了蛋黄，众目睽睽，皆在泥童子一人。 泥童子蹦蹦跳跳，摔落一身土石，顺着藤蔓摸上前来。 冰熊上前一步，咧嘴一口寒气吞吐，冻住七尺地面。 “哎……你这家伙！” 泥童子脚下一滑，落入熊掌之下，连忙扭头向洛青禾求救，此地似乎也只有青禾与他最熟。 几人吵闹这会儿，天空绿火终究落下。 泥童子躺在熊掌之下，最先看到，连声提醒，“咱们都不会飞，定然是一伙的，也不说让我进洞躲一躲。这下阴火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众人闻言抬头，绿色火焰纷飞而下，渐落渐大，有席卷之势。 子曦连忙撑起白色荷花，以光灵护住自身与青禾，缓缓向后退去，让出阴火笼罩之地。 冰熊随手一掌将泥童子推出好远，落点正是洞穴入口，转身凝出层层冰墙迎接阴火。 杨百步分明修为最高，此时却最为狼狈，单手提剑连连劈砍，另一手还要护住寄予厚望的弟子。 “滋滋……” 子曦脚步稍停，花瓣应声飘起青烟，刺痛感袭上心头，连忙加快后退速度。 泥童子眼珠乱转一阵，不退反进，以土石包裹金色蛋壳，漫天甩开，吸引不少阴火附着其上。 熊宝受其启发，改凝冰为吐冰，噗噗声中，漫天碎冰穿透阴火，或多或少总有削减。 杨百步侧目观之，瞳孔微震，连忙学着冰熊的样子猛甩长剑，黄褐色光芒切开翠绿光幕，纷纷化作土石坠地。 洛青禾见众人轻易抵挡，不愿落于人后，偷偷扯开银色细线，裹紧数根藤蔓抽打而出。不料阴火裂而不散，沾染藤蔓之后急转直下，数息之间来到指尖。 “啊！” 剧痛之下，青禾跌倒，仍紧紧抱着怀中襁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公主殿下新戴了一只翠绿色的手套，反复甩弄炫耀……完全甩不掉。 熊宝深知阴火狠毒，连忙凑上前去，一口吞下青禾左臂。吓得许进一激灵，连刀都握不住，不知想到何处。 忽而青影一闪，有人自阴火幕后冲来，落地而倒，倚着石柱大口喘息。 众人如临大敌，纷纷退避丈许。只有熊宝化解阴火未遂，咬着洛青禾缓缓挪步。 青禾急得跳上冰熊脖颈，趴在熊耳边私语，“好了没有？别弄得我衣服都湿乎乎的！” 许是颠簸过甚，襁褓内传出呜哇哭声。 婴儿哭闹声并不刺耳，于此间却仿若银瓶乍破，闻着皆是一惊，周身冷汗直冒，连忙收起手中攻伐之术。 青袍闻声扭头，伸出双手，手指微微弯曲，“给我抱抱。” 此言一出，刚刚放松的众人立时紧张起来，藤蔓银线齐出，长剑宽刀横扫。 青袍人双脚踏地，手臂环抱石柱盘旋而上，堪堪躲过众人合力一击。不料头顶一痛，撞出“哐当”一声，坠落于地。 “坏蛋哪里跑？烧了我好半天，也该轮到我烧你们了！” 泥童子不知何时跳到石柱顶端，小腿乱蹬，踩着一颗旋转金蛋，不知何故竟然不落地。 青袍坠地抱头，婴儿哭得更大声。 拖延至此，熊宝终于将青禾手上阴火吸入自己身上，却化解不开，张嘴呼呼喷火。 经此一撞，加之泥童子报仇之语，青袍终于醒悟，连忙脱下外衫，露出内里收敛贴身的红色斗篷。 “天，天心？” 洛青禾上前半步，忽而被子曦拦下，“未必！万一是香盈袖伪装呢？” 子曦说着甩出一簇藤蔓，绕着红色斗篷缓缓收紧。 忽而火光大作，赤焰飞舞，天心旋身而起，点燃青袍抗拒藤蔓。落地时火覆负面，只露出一双弯眉细眼。 洛青禾只觉怀中一空，襁褓不知何时回到红袍手中，颠簸晃动稍许，婴孩哭啼顿止。 众人眼见红色火焰肆虐，更见柳眉挺俏，已信了八九分。 许进不明所以，躲在杨百步身后说起风凉话来，“既然你有明火傍身，何不将阴火收敛起来对敌？” 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众人不明所以，不知此子为何有此一问。 天心哄睡婴孩，沉吟半晌，“此火诡秘，非我所有，能发不能收。” 洛青禾将手中粘液反复涂抹在冰熊皮毛上，忽而问起，“你的毒解了，那楚凡呢，怎不见他出来？” 天心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推脱。 “轰！” 忽而天空一声巨响，漫天黑烟环形扩散，足令风云变色，俨然压住遮天绿焰。 不知黑烟扩散几许，忽向中心聚拢而回，天光大亮，露出两个人影。青袍掩映，绿焰蒸腾，黑烟环其外，阴火透其内，十分神武。 “嘿嘿，又多两个倒霉蛋儿！” 泥童子捧腹大笑，躺在石柱顶端蹬腿转动金色蛋壳。 此举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青袍之一俯冲而下，直取石柱顶端，“死！” 泥童子连忙将落宝斋之主扔出，翻身滚下石柱，仍是晚了几许。 金蛋撞击青袍，钟鸣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尚不及躲闪，石柱应声碎裂，山巅为之震荡不休。 子曦不忍泥童子丧命于此，连忙以荷花将其收拢，尚未躲远，忽而胸腔鼓荡，大喷一口鲜红血液。 天心暗道不妙，将婴孩重新塞入青禾怀中，将二人远远抛入身后洞穴之中。反身一手扯住子曦，另一手冰火齐出，堪堪撑住倾倒的石柱。 电光火石之间，素爱玩闹的泥童子伤重跌落。冰熊反应不及，急得嗷嗷叫，瞄着尘烟漫天乱射山月斩。 杨百步目光沉凝，一脚将许进踹入洞穴，“滚回去躲好！这已不是你能参与的……” 话未说完，周身毛孔一缩，长剑随手横切而出。 “呛……” 剑下青铜笔杆一闪而逝，杨百步额头见汗，不敢稍动。 适才一击，绝非刻意，剑已经走在他手臂之前。如此侥幸之举，可一而不可再，断不能再露出破绽。 烟尘散尽之际，一领青袍不知何时现于天心身后。 熊宝双耳竖起，四爪蹬地，飞扑而出，一口咬向青袍后腰。 入口空空如也，上下牙齿穿破青袍相击，撞得熊宝牙根渗血。 “刺啦……” 裂布声自身后响起，惊得天心低喝一声，冰火倒转，炸碎石柱根基，自身拎着子曦横挪数尺躲开。 眼前青袍闪过，尺许石柱近在咫尺，吓得熊宝怪叫一声，驴打滚一般就地滚远，堪堪躲过迎头痛击。 『我好心救你，你却推倒石柱砸我？』 熊宝爬起身，将青色布料吐到天心脚边，龇牙咧嘴怪叫不止。 天心脚踩碎布，扶着子曦靠近熊宝与杨百步站定，警惕地四周扫视，这才安抚道，“他们的身体有古怪，莫要当做血肉之躯来对待。” 杨百步闻声更觉惊恐，提剑靠近冰熊，心知此刻绝非托大之时，合力保命为上。 “哎呦，疼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放我出来啊！” 众人警惕之余，忽闻瓮声瓮气的求救声，纷纷侧目山巅金色蛋壳。外金内绿，人影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花？一点儿也不好吃……” 此言一出，子曦嘴角溢血，没好气得将荷花收起，掉出其中手脚乱抓的泥童子。 泥童子滚地而起，叉着小腰，指着北天某处怒骂，“浣溪沙！你个老不死的，要脸不要？竟然偷袭我一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静待许久，北天并无人影显露，只有风声呜咽。 众人不明所以之际，峭壁陷坑处竟有阴火喷涌而出，一席青袍顶着阴火缓缓后退。 “不好，他们偷袭楚凡！” 天心大急，扔下子曦不顾，脚踏冰火蛇形，飞身而起，直冲南天峭壁。 寥寥数息，阴火倒转而回，青袍转身洒下洁白光辉，“痴儿，还不退去！” 白光及体，天心只觉血脉稍停，一身灵力不复听用。脚下冰火纷纷碎散，身形坠落而下。 子曦眼见白光洒下，心中莫名一紧，连忙扯出藤蔓缠绕石柱，织就一张巨网接住天心下坠之身。 洁白光辉不曾收敛行迹，波及天心之际，同步照耀北天。泥童子戟指怒骂处，三条人影闪烁而出。 两侧青袍透着绿色火焰，外层黑烟缭绕，随风飘荡。中间一人青袍发黄，隐有石化之相。 泥童子跳脚大乐，“无胆鼠辈，躲躲藏藏有何用？我岂会找不出自己的灵力在哪？” 众人眼见青袍下摆于风中石化不动，心中对泥童子的提防更深几分。 “咔嚓……” 忽而碎裂声起，如雏鸡破壳。 众人循声望去，被众人反复捶打的金蛋，自行破解开来。内里一人脱衣而起，胖脸上血污遍布。那人边走边抽打手中青袍，不知有何妙法，竟将周身阴火吸入青色袍服之中。 泥童子双手散出土石，远远将这人围住，“你舍得出来啦？我的金蛋呢，被你藏哪去了？” 颜斋主脚步一滞，青袍稍停，阴火顺着手臂爬满全身，哭笑不得，“他来了。” 谁来了？ 子曦刚接住天心，扯回身前，闻声不由得举目望向南天，那个散落漫天净化之光的青袍人影。会是这人么？还是说香盈袖学会了净化之光？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询问天心，峭壁之上究竟如何…… 杨百步只觉场内气氛有异，一双老眼反复扫过天空四个青袍人影。 泥童子闻言一震，顾不得讨要金蛋，满地打滚哭闹起来，“你们臭不要脸的，欺负小孩儿！浣溪沙抢我糖葫芦，岳千秋逼我学写字，莫须有装鬼吓我……我好可怜啊！还有没有王法啦……” 不知这孩童模样的小子发什么疯，洛青禾只觉有趣儿，抱着襁褓偷偷凑近熊宝身侧。 熊宝忽而扭头，望向北方山脚下。触目皆为草木土石，不知为何，熊宝只觉有人从此方靠近。 “谁来了？” 许进见洛青禾出了洞穴，也拎着大刀鬼头鬼脑凑进掌门身侧。 杨百步反复抬手，终究没有落在弟子头上。他也不知来者为谁，竟有止战之威。 “与或非！” 南天峭壁出，洒下净化之光击落天心的青袍人，忽而大喝出声。 子曦等人面面相觑，似是未曾听清其名。不料，泥童子闻言，哭声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