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折断

看懂叶世镜的意图其实很简单。 因为徐书还认出了这人是那天他去镇上路过，被宜春楼赶出来的恩客。 而那天正是他在山上救下沐京华的第一天。 由此不难猜出，沐京华被叶世镜买下，宁死不从，想方设法跑了出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野山边上，因而被徐书瞧见。此后他们在镇上偶遇叶世镜，起了冲突，叶世镜心存怨念，一边四下打听徐书的去路，一边勾结宜春楼拿到沐京华的卖身契。 可想而知，叶世镜成功了。 打听徐书去路算不得难。 说服宜春楼更不是什么难事，只消让宜春楼的人相信徐书一定会为沐京华赎身，且愿意花大价钱便好。 想到这里，徐书不由得笑了一声，叹道：“倒是看得起我。” 五百两对他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但他向来不喜受制于人。 徐书到镇上便直奔宜春楼去，他脚步快，到的时候天才蒙蒙黑，宜春楼还门可罗雀。 徐书挑眉看向那牌匾，迈步走了进去。 楼里倒也不算乌烟瘴气，只是略显沉闷，到处都是大红的粗布绸缎和高挂的花灯，显出几分怪异的美感。 像个闹女鬼的老宅，徐书这般想到。 接着便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挥着帕子，扭着腰向他走来：“恩客这是要听曲儿还是……” 徐书猜出这是老鸨，挑眉笑道：“要琴弹得最好的，再来一壶花酒。” “好嘞。”老鸨接了徐书递来的钱袋子，笑眯眯朝着楼上吆喝起来：“宛白，快来壶花酒。” “知道了。”一个穿着素雅的男人，不对，应该说是哥儿缓步走了出来，他长发披散，五官秀气，细眉如远山，显出几分清冷，又因着高挺鼻梁，又多了几分英气。 倒是个好看的，徐书这般想着，上前两步随着那人进了房。 —— 徐书走后，沐京华毫无睡意，索性坐起身来，开了窗，痴痴地望着徐书离开的方向，再时不时抬头瞧瞧天。 月亮都没升顶呢，他失落地垂眸，愣上好一阵，再继续看向徐书离开的方向。 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是迷茫，只是不知所措，只是无能为力。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跑了他留在桌旁的那张纸。 沐京华连忙下床来捡，连鞋都顾不得穿，把纸拿在手中，又忍不住细细看了两遍。 其上笔迹意气风发，是徐书为他誊抄，给他习字用的。他早已经看了百遍，也已然学会了上面所有的字，却始终不得其意。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字，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可以拥有那许许多多的小鸟。 他不想再这么无能为力下去。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可以，一直活下去。 沐京华快速起身穿鞋，推门向李自乐家跑去。 只要李自乐不和徐书在一起，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就有机会！ 沐京华很少这般奔跑，四起的风拂过他脸颊，有些痒，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了。 但下一刻，一只手拉住了他，将他牢牢摁住，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算抓住你了，沐京华。” 沐京华被迫停下，不回头便知道那人是叶世镜，他心底猛然泄气，只觉起飞的翅膀被人折断，从万里长空一瞬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 徐书没打算在杜宛白身上浪费时间，听了一会儿小曲，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起身往外走。 他自然是要趁这机会去找老鸨说事，却不想被杜宛白叫住:“公子，再给奴一个机会吧。” 杜宛白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几分苦涩，徐书回头看他，发觉他正死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望着他。 徐书竟下意识想到了沐京华的伤，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 杜宛白见他坐下，眸子闪过一丝庆幸，连忙去摸琵琶时，却听见徐书问:“过得不好？” 杜宛白愣了愣，怔怔打量着徐书，好一会，才自嘲一笑:“爷若是不打算替我赎身，还是不要问这些的好。” 听到这话，徐书心下便有了计较，到底是过得不好，他皱了皱眉，突然改变了想法，开口道:“有一个机会。” 徐书原本的打算很简单，了解宜春楼和叶世镜的交易，提出更高的筹码打破这一交易，等拿到沐京华的卖身契后，再去找叶世镜算账。 但见到杜宛白后，他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你们东家是谁？” 杜宛白听到这话，有些犹豫，却还是开了口:“老鸨便是。” 徐书想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看着杜宛白:“简单来说，我要买下这栋楼和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 “但我没什么钱。”徐书挑眉，看向杜宛白，“所以，需要你帮忙。” “买下这里，我可以把卖身契都还给你们，还你们自由。自然，乱世讨生活实属不易，如果你们不愿意离开，我也可以……” 徐书还没说完，面前的杜宛白便猛然跪倒在他身前：“有爷这句话，奴家已无所求，爷需要奴家做什么？” 徐书摆了摆手：“叫我徐书就行。” …… 因为临时变了主意，还需要多做准备，徐书倒是没等到第二天一早才回家，而是听了半宿杜宛白弹曲儿，实在熬不住后，就离开了宜春楼。 临走前，他特意寻来老鸨，多给了一袋银子，笑眯眯地：“宛白我喜欢，以后我来，只要他。” 老鸨掂了掂重量，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忙说没问题。 徐书见她信了，这才转身离开。 他紧赶慢赶回家，到了村里，发觉夜幕低垂、孤月高悬间，凉风四起，心里便觉不好。 还没进家门，便看见家中门户大开，主屋的窗户还随着风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徐书心中一沉，忙进屋来查看，果不其然，沐京华已经不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