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圣杯战争（21）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假如我从未见过光明。 如果说，不幸能具象化为一个具体的数值，何杉杉觉得自己绝对是周围所有人里面这个数值最高的了吧。 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当其他人都在为了自我或者认同感之类情感上的问题苦恼的时候，她正在苦恼该怎么死去。 在六年前她们的那个年龄，正是正值青春期的时候，那么因此而苦恼些什么烦恼的事情只会让人感慨，啊，这就是青春啊。 但是，如果有人听了何杉杉苦恼的事情，就绝对发不出这样的感慨。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所需要苦恼的，是如何死去。 是如何无痛的，离开这个充满了痛苦的世界这样的问题。 割腕自杀，何杉杉很早就尝试过了，很痛，而且不容易死。 事实上，光是用发钝的刀片磨破皮肤，割到血脉就废了不少劲，毕竟，她家里的情况，不支持她买到什么刀具之类的，只能捡点垃圾。 也正因如此，何杉杉那个时候也一直向往着，药店里面售卖的安眠药。 这是无痛离开这个世界的万能药。 是对那个时候的自己来说，小小的希望。 虽然也曾想过偷一瓶走，反正之后就要死了。 但是，直到最后，何杉杉也没想给人添麻烦。 她不是个温柔的人。 她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蒙受损失。 出生在自己这样的家庭里，还能有着善恶分明的世界观，也得多亏了作为自己朋友的念思怡呢。 而说到念思怡，就不得不提到学校里的生活啊。 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家，来到学校，是否能获得一息安宁呢？ 答案是否定的。 自己的那对人渣父母，不过是迫于社会上的压力才把自己送进的学校，根本没想过供自己读书。 校服是老师出的钱给自己置办的，教材是借用念思怡的，早饭午饭晚饭都是依靠食堂免费的白米饭和紫菜汤水。 学校的教室不会给自己用来居住睡觉，大部分时候，离开了学校而又无处可去的何杉杉，只能找个天桥下方蹲着。 书包作枕，地作床，就这么穿着衣服凑合着睡。 而这样压根不能称之为生活的生活所带来结果也很快恶性循环般的反馈到了学校的生活上。 虽然可以在深夜的河水里用冷水冲洗身子，但是衣服却没法洗——倒不如说洗了的话就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了。 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自己的身上很臭。 头发也乱糟糟，臭烘烘的……用河水洗头只会更臭。现代的河流可没多少干净的。 哪怕原本的底子再好，在这样的生活下，也会变得和乞丐一样脏乱糟。 没人会喜欢和乞丐一起玩。 学生们也一样。 能不直接明面上进行校园暴力排挤何杉杉，已经是这群学生们对于何杉杉的经历发挥了仅剩的同情心。 同班的念思怡可是直接被排挤出了各个小团体，成为了校园冷暴力的对象。 因为忙于活下去而学习跟不上。 因为营养跟不上而瘦弱的弱不禁风。 因为贫穷而…… 学校并非残酷的社会。 但它确实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生态。 而穷，不论在学校外的残酷社会，还是学校里，都是原罪。 何杉杉在学校的生活也充满了痛苦。 直到她的父母欠了一屁股债，实在交不起学费让她退学了。 那时候，正是升上高三的那一年。 距离能够逆天改命的高考，仅差一年。 何杉杉都已经熬过了两年的痛苦，就差一年，世界就像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让她回到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家里。 为什么不能雇佣童工？ 她不止一次的诅咒着这个规矩，她好想逃离这个地狱，但逃走后又能去哪里？ 报警吗？警察们根本不会管。 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是个懦弱的人，自杀也不敢，逃走也不敢，只能回到那个地狱一样的家中。 面对那两个人渣。 当然，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见的缘故，何杉杉莫名对那两个人渣抱有了一丝期待。 毕竟是自己的父母。 总不会…… 这样想着，她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那对人渣打算把自己卖给人贩子，送到偏远的乡下卖去当老婆。 …… 这还需要思考吗？ 这还需要犹豫吗？ 比起逃避般的死去，何杉杉那时候第一次做出了杀人的决定。 她要杀了那对人渣父母，然后去读书，去过自己的人生。 当然，绝不是现在动手，现在动手只会坐牢。 需要更加谨慎一点，就像念思怡给自己看过的那本侦探小说里的罪犯一样，制定计划，然后去成功实施。 何杉杉当时真的下定主意，已经有了杀人的决心。 然后在那天过后不久，她还没杀人呢，就目睹了杀人的现场。 地点是在自己一个压根没见过面的表哥家里。 自己的父母把自己也带了过去，无非是打算卖惨。 这对人渣一如既往的连自己的亲戚都要敲诈。 如果有必要，他们更不介意当场把自己以合适的价格卖了。 那天，本来只是在普通不过的日常。 结果，却突然染上了红色。 也为何杉杉那满是黑与白的世界里，染上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自己迟迟不敢动手杀人。 但是封子陈却如此干脆利落的，就一刀切开了那两个伤害自己的人渣。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不带任何感情。 明明和自己流着近亲的血。 为什么，他却能…… 那是何杉杉，第一次和封子陈见面。 染血的他为自己的世界点缀上了颜色。 然后……这让何杉杉那被压抑已久的内心的黑暗喷薄般的爆发了出来。 她那个时候，想着举报自己的表哥杀人，然后拿走他的一切。 她羡慕并嫉妒着那副冷酷的身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封子陈从背后进行的偷袭毫不犹豫。 何杉杉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梦寐以求的死亡。 什么嘛，死亡倒也没那么痛苦啊。 和我经历的比起来，也太简单了，早知道这样，不如早点死了好。 …… 尽管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从此以后，你就永远认识我了，我是什么？ 是死亡？ 还是真正的封子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