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十二）

时至中秋之时，姜承被提升为一朝之相。 这样大的喜事，薛灵原本打算摆酒宴请一下亲朋好友，但却被姜承否决了。 他说，越是站得高，就越要心稳。 刚刚拜相便迫不及待宴请宾客，在旁人看来，难免会觉得他是在结交党羽，拉拢下臣。 薛灵听这话也有道理，便打消了要摆宴的念头，但没成想，天刚刚暗下来，客人便不请自来了。 沈北岐与洛珏各携妻小，来到了姜府。 “恭贺兄长高升。” 姜璃盈盈屈膝，她身后三个孩子亦步亦趋，团团和阿策异口同声地道了句恭贺舅舅。 小石头年龄最小，脑子还转不过这个弯，竟然顺着姜璃的话，奶声奶气的说了句“恭贺兄长高升。” 一时之间，哄堂大笑。 小石头仰头看向身侧的父亲，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北岐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叫兄长好，显年轻啊。”洛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 “说的不错。”沈北岐竟然出人意料地赞同，没等洛珏得意忘形，他低下头嘱咐小石头，“以后见着你洛叔叔，要喊洛哥哥，记住了吗？” 小石头用力点头，郑重其事地说，“记住了。” “哎哎哎，关我什么事啊？”洛珏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沈北岐白了他一眼，特意加重语气，“显年轻。” 薛氏笑着推了洛珏一把，“叫你嘴贫，贫到自己头上了吧，这把年纪了，还改不了这随口乱说话的毛病。” 洛珏：“夫人，你可别忘了，咱俩是一头的。” “也可以不是一头。” 洛珏：“……” 他这是犯了什么天条了嘛？ 薛灵安排好了饭食，到厅中来请各位过去，“大伙去花厅用饭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花厅走，姜承落在最后头，轻拉一下姜璃的袖袍。 姜璃顿下脚步，沈北岐回眸望了一眼，知道他们兄妹俩有话要说，带着孩子先行离去。 中秋刚过，夜空之上，月亮依旧很圆。 姜璃看人走远后，问道，“怎么了兄长？”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姜承道，“如今，我已是一朝之相，往后你在沈府，若受了任何委屈都只管来寻我，兄长能护住你了。” 姜璃怔了一下。 她也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姜承曾经郑重对她许诺，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没有任何顾忌，能够随心所欲的依靠他。 嫁给沈北岐这么多年，更让她坚信，自己没有选错人。 “兄长，他对我很好，从没让我受过什么委屈。”姜璃笑道，“不过，听到兄长这样说，我还是觉得底气足了一些。” 姜承也跟着笑了，“那就好，我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有需要我护着的那一天。” “对了，父亲最近怎么样？” 两人并排往花厅方向走，姜璃问道。 姜承：“还是那样，邹氏如今也收敛了许多，照顾起父亲来也算尽心尽力。” 与姜闽之来往的书信中，他曾两次提及，想要姜承派人把姜珂接回江都城。 说她如今也已经快要及笄，应该回城，教她一些规矩，方便日后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姜璃抿唇一笑，“邹氏倒不失为一个好母亲。” “我已经应了下来，过段日子，会派人去一趟长洲，将阿珂接回来。” “嗯。”姜璃道，“应该的，她毕竟也是我们的妹妹。” 花厅之内，摆着两张八仙桌。 孩子们坐一桌，大人们在另一桌。 刚刚落座，便听到门房小厮来报，说是京兆尹黎大人到了。 姜承命人将其请进来，黎成荫牵着沈芷嫣慢步穿过月亮门，沈芷嫣腹部已然高高隆起。 薛灵赶忙让下人添了两把椅子，“沈姐姐，快来坐。” 沈芷嫣欲朝她行礼，薛灵赶紧将其扶起，“这可使不得，姐姐有着身子，这些个俗礼就免了吧。” 黎成荫朝在坐各位拱手作揖，“未请自来，还望姜大人莫要嫌弃。” 洛珏吐掉口中瓜子皮，“今夜坐在这堂中之人，均是不请自来，放心吧，他嫌弃不过来。” 众人入座，沈芷嫣怀着身子不能饮酒，姜璃向身侧的薛灵耳语几句，薛灵当即吩咐下人，上了一盏温热的牛乳来。 “难得咱们大伙能聚在一处。”洛珏道，“不如，咱们一人来一句祝酒词如何？” “好。”众人齐声性取向应和。 “既然是在姜府，便由姜承开始吧，如何？” 姜承笑道，“有何不可。” 他高举酒盏，沉吟片刻道，“酒逢知己共欢颜，共醉今生事事安。” 说罢，他扬首饮尽杯中酒。 姜璃笑着看向洛珏，“该你了，洛表哥。” 洛珏斟满酒杯，起身道，“今朝共饮此杯，祝姜兄前程似锦！” 姜璃微微颔首，倒是应景，他们今夜来，可不就是为着给兄长庆贺的。 下一个轮到了黎成荫。 他垂眸想了片刻，举杯道，“酒逢知己乐融融，福禄安康步步通。” 沈北岐是男子中的最后一个，他指腹摩挲着杯壁，道，“举杯邀明月，对酒成此时。愿酒浓情长，你我永相伴。” 愿酒浓情长，你我永相伴。 这个你我，既能代表夫妻，又能代表彼此之间友谊。 姜璃朝他微微一笑。 “别傻乐啊，该你了！”洛珏朝她扬起下巴。 姜璃轻咬下唇，思索片刻后，轻声道，“珍重主人心，酒深情更深。” 她本就不通诗词，能想到这句，已经是很难得了！ 说罢，她掩袖遮唇，一饮而尽。 洛珏十分捧场的拍掌，“下一个，沈二姑娘。” 黎成荫轻叩桌面提醒他，“黎夫人。” “行行行，黎夫人…黎夫人行了吧？该你了，黎夫人！” 沈芷嫣撑着桌面起身，举起酒杯，“莫诉金杯满，诗酒趁年华。” 沈芷嫣坐下后，薛灵站了起来，“我呀，不想说那些词，我只想祝愿今夜在场的各位，都能够平安常乐，福寿永伴。” 薛氏也站了起来，随着妹妹的话一道，“没错，只要咱们大伙都能平平安安，便是最好的祝福。” 姐妹俩会心一笑，碰杯饮酒。 明月高悬。 夜风拂动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姜府花厅内，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这一夜，还有很长。 他们的人生亦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