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两个月后 夷光的伤已好了大半，眼看三月之期将近，快发霉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了！ 清早，齐微带来一捧漂亮的腊梅：“外面花开得正好，想着你看不到，我便折了几支带来。” “真漂亮！”夷光说着，伸手接过腊梅。 指尖触及夷光双手，齐微蹙眉：“阿光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自生下便畏寒，练武之后虽好了些，但只要静下来不动，手脚冰凉是免不了的。” 这是胎里带来的，冷起来时，寒意就像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一样，这些年，夷光都习惯了，不过齐微的细心还是让他很欢喜，欢喜她对自己很用心。 齐微又问：“难道就没有根治的法子？” 以莫姨的医术，不该束手无策才是。 办法确实是有的，只是夷光尚未出阁，又怎么好意思对齐微说，一时间反而还为此不自在起来，连眼神都开始飘忽，就是不敢与齐微对视。 齐微见状，也是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纳闷：难道是根治寒症的方法不好说出口？或许其中涉及夷族不为外人道的隐秘？ 既然夷光避而不答，齐微自然不会寻根究底，于是转而说起了外面的事：“如今陈鼎自立为王，燕皇让翰林院那些笔杆子写了十几篇檄文，坐实了陈鼎乱臣贼子的身份，还将写得最好的那篇文章广发天下，如今已是人人皆知，陈鼎的名声彻底完了。” 知道齐微一向视陈鼎为对手，夷光便有些不解：“既然陈鼎的处境如此艰难，为何不趁机去攻打她呢？” 齐微摇头，解释道：“之前青州一战，我这边和朝廷那边都各有损伤，若我贸然出手，难保她们不会结盟，和好之后一起来对付我。相反，若我袖手旁观，她们之间的积怨肯定会日渐加深，心有芥蒂，即便再因形势而结盟，其联盟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因此我只需趁此机会好好地休养生息，积攒实力，等到时机成熟，再一击必中。” 夷光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妙玄厉害！像我这样，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些的。” 对方崇拜的小眼神看得齐微美滋滋的，奇怪，这种话自己听过不知多少，可现在却像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开心。 为免显得轻狂，齐微绷住上扬的嘴角，下意识地夸赞对方：“阿光自有过人之处。” 心上人的夸赞让夷光笑得灿烂，他侧头看向齐微：“妙玄觉得我的过人之处在哪里？” 虽然这样的问题很不矜持，但夷光此刻很想听齐微夸夸他。 看夷光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齐微也不叫他失望，大方道：“阿光不仅武功高强，还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真诚、最单纯善良的，跟你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很开心。” 夷光满意点头，觉得这些话再好不过，便也学着齐微道：“那妙玄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齐微觉得这个评价有滤镜，不过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有种两人夸夸团的感觉。 好在两人的夸夸团营业没多久，夷棠就来了，后面还跟着古月。 看到齐微，古月有些不自在，之前伤一好，夷棠就拉着自己去跟齐微赔罪，现在面对齐微，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矮了一截。 但她是不会放弃阿光弟弟的！ “本以为阿棠和我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齐小姐比我们还早。” 这话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 齐微在心里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也不说话，只略微提起嘴角朝古月点了点头。要不是看在阿光姐弟的面子上，她连敷衍都懒得。 夷棠见状，连忙开口打起了圆场：“妙玄有心，眼看阿弟就快能下地了，我们也来陪陪他，免得他一个没忍住就忘了莫姨的话。” “阿姊又诬赖人家，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夷光噘嘴，旋即双颊鼓起，“等莫姨来了，我要告诉她你撺掇我违抗她老人家的命令。” 夷棠：…… 行叭，是她惹小祖宗生气，就算被诬告也是活该。 “阿光弟弟别生气，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古月趁机挤上前来，坐到床边，一把摊开手里的包袱，各式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立刻堆成一座小山。 这么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夷光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立刻一件一件拿起来看。 话本、零嘴、竹编的虫鸟、木雕泥塑……“小山”里应有尽有。 直到看见一个造型奇特的木偶，夷光才想起来房里还有三个大活人：“这个木偶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里面好像还有机关？” “如今外面正时兴这种木偶戏呢。” 古月就知道阿光弟弟会注意到这个新鲜玩意儿，立刻兴致勃勃地给夷光讲外面最受人追捧的几出戏，说到兴起，她还操纵着木偶当场给夷光表演了一段，唱的居然就是燕皇怒骂陈鼎乱臣贼子的词。 伴着唱词，木偶做出一系列动作，手脚灵活也就罢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嘴巴和眼睛都动得恰到好处。 “这也太逼真了吧！”夷光赞叹。 “阿光弟弟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跟那人学了半日了。”古月道，“可惜不能带外人进来，不然我还可以请人来唱给你听呢。” “多谢古月姐，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心的。” 夷光感激古月姐对他好、为他做这些，从前他不知道这都是因为对方喜欢他，如今知道了，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不想伤害古月姐，但又无法回报古月姐以相同的感情，因此必须拒绝她，这使夷光苦恼万分，至今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阿光弟弟还跟我客气什么。”古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只要阿光弟弟开心就行了。” 齐微冷眼旁观，古月对阿光的好确实没话说，但她还是认为此人并非良配，不过这事儿她也不好插手。所幸夷光说过对古月没感觉，只看他何时下定决心了断了。 是夜，殷平拿到一封上有红色羽毛的信，立刻掉转头，快步走进内室。.. 听到脚步声，齐微豁地睁开眼睛：“何事？” “殿下，越州急信。” 接过信，齐微一目十行，看完后，她凝眉深思。 殷平见状，不敢打扰，悄悄退下。 次日一早，齐微便去了芳草园，看夷光欢喜模样，已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讲不出来了。 齐微的神色又怎能瞒过夷光，见她欲言又止，夷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管是什么，总要面对的，夷光开口问：“妙玄有话要说？” “我……”齐微叹了口气，“越州那边出了事，我今天就得离开，抱歉，阿光，说好要陪你痊愈。”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夷光还是免不了失望，他强迫自己笑：“妙玄放心，这是正经事，我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有些忍不住，但又不想让齐微看到自己不开心的样子，免得她心里包袱更重，于是就干脆埋下头去。 “阿光何必勉强自己。”见夷光笑得比哭得还难看，齐微伸出手碰了下他的头，“本就是我食言在先，对不住你，惹你不开心，你不要压抑自己。” 夷光抬起头，眼眶红红：“你别这么说，我知道，这也不是你想的，不是说‘在其位，谋其政"嘛，在你身边这么久，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夷光越是懂事，齐微越是觉得对不起他，不免叹息道：“若能选择，我倒宁愿草莽一生，逍遥自在。” 做太女实在是太辛苦了，军务政务都得管，事事人人都要考量，在夷寨的这两个月，齐微难得轻松了些，但那些事总归是不能放下的。 现下越州那边的事不能不管，如今的扶桑尚且弱小，如果不趁早把她们的野心扼杀在摇篮里，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夷光听不得她说这种丧气话，急道：“妙玄身怀惊世之才，只做江湖草莽，岂不可惜！” 下山之后的所见所闻，还有跟在齐微身边的那段日子，不论是青州还是西州，齐微治下，百姓的日子都比之前要好多了。再说了，齐微的殚精竭虑，夷光是看在眼里的，在夷光心里，齐微就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无论她想要什么，那都是她该得的。 “你真这么想？”齐微倒没想到夷光会这么说。 “那当然！”夷光扬起头，“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 夷光这样近乎于不讲道理的肯定，反而让齐微心暖。多少人因为利弊得失聚在她身边，这些人也终将会有一天因为利弊得失站在她的对立面，而夷光，只因一腔真情，为她挡刀连眼都不眨一下。 这份情意，叫她如何回报。 夷光说完就感觉很不好意思，复又低下头。齐微静静地看他，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会儿之后，齐微敛衣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一听齐微要走，夷光立刻把什么矜持羞涩全都忘了，只顾抬头看她，眸中满是不舍之情。 可他却不能开口挽留，一切渴望都只能埋在心里。 眼看齐微就快消失在视线里，夷光心中突然没来由地恐慌。 别时容易见时难，今日之后，自己又要何时才能再见她？ “妙玄！” 直到此刻，夷光所剩无几的理智终于被感情打败，那些被压抑的感情快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阿光？”齐微转过身来，以为夷光又想起什么话要说。 夷光直起身来，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早说晚说，迟早都是要说的。 “我……” 谁知他只说了第一个字，下面的话却死活说不出口，脸都憋红了也没用。 见他如斯模样，齐微突然有了预感——阿光莫不是要向她告白？ 可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啊。 慌乱只是一瞬，下一刻，齐微就已经做好了抢先开口、阻止对方告白的决定。 让男孩子告白，那她也太逊了吧。 “阿光放心，越州那边的事一办好，我就回来找你！” “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