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再生

白骷髅号按照惯例会在混乱之都停留三到五天，在这期间，所有船员可以选择留宿在船上或是混乱之都。 罗莱算是船上最年轻的成员，只有二十一岁，也正是处于精力最佳旺盛的年龄。 不过罗莱却从来没有在陆上留宿过，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睡在船上。 哪怕船上除了他以外再无一人，他也依旧会留在船上。 船只停泊在海岸边，晚上经常会受到一阵又一阵浪潮的拍击，这也就使得船只会颠簸个不停。 而睡在船上的罗莱自然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好多次他都从那狭窄的床上摔下来。 他们的床也算不上床，只不过是一块嵌在船体内的一块木板，再由几根铁链固定。 因为这种类型的床，罗莱从小就养成了十分敏锐的反应力。 这种反应力不仅可以让他在摔下床铺的那一刻惊醒，同时也能率先在睡梦中察觉到外界的特殊动静。 但是大部分的海盗却因为这个原因，而导致他们进入睡眠之后更难醒来。 这样子也就是为了防止被一点无关紧要的小动静惊醒。 顺着原路返回，罗莱尽量避开了那些人流密集的场所。 说实在的，他其实很想像平常一样去当地的红灯区逍遥快活一把。 只不过现在不仅是他的断腿让他犹豫不决，而另一点则是直接掐断了他这个想法。 钱。 他没有钱了。 先前科洛给自己的一袋子的钱全被那个老头卷走了，也就是说罗莱现在分币无存。 既然囊中羞涩，那罗莱也干脆直接放弃了这么一个想法。 此时的他，隐约能感受到腹中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并不是反胃或者是其他什么的感觉。 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罗莱总感觉自己的左腿传来了几分瘙痒，就像是什么东西想要从自己的身体内长出来一样。 缺胳膊少腿是海盗的常态，不仅是罗莱，混乱之都内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海盗有着身体上的残缺。 大部分的人都是后天因为种种原因导致的，也有少部分是天生的。 因为罗莱绕开了人流密集的场所，所以在这片以混乱出名的海上城市，他也是意外地寻到了一处安静之地。 这里的房屋用各种石块木头搭建而成，屋顶也就是盖着几片并不怎么防水的破布。 而所谓的房屋，它的大小其实甚至比不过一间厕所，也就勉强挤得下几个人而已。 拄着那根木棍，罗莱慢慢走过这一条街道。 “咳咳~” 几声咳嗽声从某处传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虚弱无力。 但是罗莱却皱起了眉头，同时还加快了步伐。 当他走过一间“房屋”时，眼睛随意一瞥，便看见一个裹着破布的女人躺在里面。 女人骨瘦如柴，身上也有不少伤痕，有看起来新添的，也有不少早已结痂甚至腐烂的伤口。 一股腐臭味也慢慢飘向了罗莱，似乎正是从女人的方向那里传来的。 这里的尿骚味同样很重，不过罗莱却是很快适应了这种味道。 因为在船舱内也时常有着这种味道，同时还会混杂着各种劣质烟草或者汗液的味道。 夏天的船舱完全就不是人可以待的。 狭小的船舱内挤满了几十个人，还都是那种体毛旺盛的大汉。 浓密的汗液味道以及些许难闻的体味，再加上那久经不散的尿骚味。 几种味道在船舱内混合着，然后在高温的发酵下，就如同在一个接近密封的罐子内装满了有着不同臭味的物体。 每逢夏季晚上睡觉时，罗莱宁愿离开船舱到外面去赏月，也不想待在臭气熏天的船舱内。 罗莱朝着女人的下半身看去，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双腿，有的只是两条短短的如同截肢后剩下的一些骨头。 那腐臭味似乎正是从两条断腿处散发出来的，而罗莱甚至可以看见有不少的蚊虫盘旋在女人的半空。 不经意间，罗莱对上了女人的眼睛。 眼角处有着明显的淤青，甚至已经发黑，其中的一只眼睛似乎也已经瞎了。 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罗莱。 看着那只眼睛，罗莱有些发愣，他有些读不懂埋藏在女人眼睛后的情感。 那是什么？ 祈求？ 无奈？ 洒脱？ 放弃？ 种种可能在罗莱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海盗……” 随后，他再度加快步伐，想要逃脱到一个女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时恰好又两个喝醉的海盗朝着罗莱迎面走来，而罗莱也是让出一条路来。 他现在并不想在和别人产生什么纠纷，不知为何，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女人的惨叫，接着就是男人的嬉笑声和叫骂声。 罗莱竭力忍住不回头去看，他告诫着自己。 海盗要有海盗的原则。 切勿去可怜别人。 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轻，但传进罗莱脑中的声音却越发响亮。 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一条街了，罗莱看着那即将落山的太阳，喘了一口粗气。 他回头看去，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 他现在的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女人，也看不到那两个海盗究竟对女人做了什么。 罗莱缓缓回过身去。 海上的夜晚和陆地上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罗莱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甲板上，看着天上那一抹淡淡的弯月以及点点星光。 时不时会有一阵浪潮拍来，那时候，整艘船也会摇晃一会。 这个感觉有些熟悉，但是罗莱又想不起来。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有过这种感受。 他认识的字不多，因为根本就没有老师教过他识字，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根本看不懂书上写了点什么。 好在后来船上的一些稍微年长一些的同伴时不时会教他几个字，慢慢地，罗莱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 但是那也只是相比从前来说。 按照船上的唯一一个文化人科洛的话来说，处他以外，船上的所有人的文化水平甚至不如陆地上的那些接受过教育小学生。 不过靠着那些简单的词汇量，罗莱还是可以勉强读懂几份报纸。 那原先退去的瘙痒感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得再次出现，罗莱只好不停地用手去抓断腿。 与此同时，他的腹中也像是生起了一堆火，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罗莱拿起摆在身边的一瓶酒，直接灌下，想要浇灭腹中的那团火。 但是即使罗莱喝完了一整瓶的酒，他腹中的那股灼烧感却依旧强烈。 并且断腿处的瘙痒感也渐渐转化为了一种疼痛，就像是有谁在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划着。 两种疼痛感充斥着罗莱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他整个人因为痛苦而不停地发着抖，额头上的冷汗也如同水一般的留下。 “啊！” 罗莱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停地拍打着甲板，想要用手上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 断腿处那里的疼痛尤为明显，并且如果罗莱此时还有精力去看一下自己的断腿，定然可以发现此时的断腿，早已变成了一种恐怖的充血状态。 好像下一秒他整条左腿就要凭空炸开一样。 他能感受到断腿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外挤，并且力度还越来越大。 罗莱颤抖着手摸出了放在身上的小刀，然后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料咬在嘴里。 “扑哧！” 小刀狠狠地刺进了断腿里，剧烈的疼痛险些让罗莱昏死过去，但是他竭力保持着清晰，并且用力把小刀向下一划。 断腿处瞬间被拉开一道口子。 也就在那个时候，一道血柱猛然从口子喷出，疼痛感也达到了一种顶峰。 罗莱死死地咬着布料，但最后还是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甲板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乌云缓缓飘来，遮住了最后的一点月光，而那些为数不多的星星也都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罗莱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 海上夜深时总是会出现意外的降温，偶尔还会出现奇怪的升温。 “发生什么了……” 罗莱躺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上再次出现的月亮。 他的头有些痛，这是他发现，自己的嘴里仍然咬着那一截布料。 昏迷前的一切记忆立马在脑海中播放了一遍。 “呼呼呼……” 罗莱急促地喘着气，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如同死而复生般的喜悦让他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而当他看向自己的断腿时，却看到更令他震惊的一幕。 在原先断腿的地方，此刻竟然已经长出了一条新的腿。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罗莱颤悠悠地伸出一只手。 触感真实无比！ 他的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波澜，并且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太神奇了！” 看着那条左腿，罗莱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左腿的存在，随着他慢慢站起，当他再次感受到两条腿着地的感觉后，这一切都变得虚幻。 他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但是当罗莱拧了自己左腿上的肉后，那清楚的痛觉告诉着他。 这不是梦！ 罗莱突然大笑开来，笑声在海上传播开来，被海水裹挟着传到远处。 摸着那条左腿，罗莱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老头的身影以及他递给自己的那瓶恶心的液体。 “这就是……船夫魔药吗？” 罗莱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他一遍又一遍在甲板上绕着圈。 再次拥有左腿的他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这种感觉，但是很快，他便又一次习惯了用双腿走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