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甜蜜之死（七）

生离和死别，究竟哪一个更痛苦呢？ 没有正确答案。 抱着夏目递来的温暖热水，中原小雪渐渐冷静下来。 关于这个问题，她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想——大概是死别吧。 生离还有伤口结疤的无限可能。 死别却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大抵，长泽先生和松子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宁愿生离，也不愿死别。 “大、大笨蛋。”小雪喃喃。 可不正是大笨蛋嘛。 工藤新一：“按照书里的时间，写书时长泽先生离开松子小姐两年了。《花荫之下》这本书是十年前写的，十二年，他们分离后，长泽先生只活了十二年。” 短短十二年。 他拼尽一切，努力活着，也只活了十二年。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导演都觉得奇怪地多往这个角落看了好几眼，那边怎么感觉陷入阴影里了？连名取闪闪发光的气场都照耀不起来。 * 这个角落里沉默一直持续到，捂住脸的小池忽然撒腿跑开。 小雪下意识抬起手。 工藤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小池怎么了？她跑远了？” 小雪轻点头，担忧地看着小池跑远的方向。 人的感情是会产生共鸣的。 更何况物伤其类。当见到情况与自己相似的人的遭遇时，自己会觉得更加伤感。 ——小池，她也和在意之人……死别了。 小雪没有立刻去追。 她只是觉得小池这时候大概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人的悲伤，可以共鸣，却不能相通。 夏目也是这样的想法。 工藤新一看看这原地不动的二人，“不用追过去看看吗？” 夏目摇头，“小池现在大概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小雪眼尾还留有淡淡的红痕，眼神有点锋利，只道：“工藤同学，你之前在教学楼有发现什么吗？” 除了安慰，她更应该做的是完成委托。 * 四人转移到更僻静安全的角落。 “这桩案子的真相其实相当分明。”工藤新一一到自己热爱的领域，双眼熠熠发光，“小池之死的直接导火线是她和渡边撞见了一桩地下交易。小池死后，渡边保持缄默甚至撒谎，就是为了自保。 因为他虽然通过出卖小池而暂时保命，但他仍然是地下交易的目击者。 他害怕被杀人灭口，便用行动向暗处人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这些人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这个目击者，餐厅玻璃柜的倒塌正是那群人动了手脚。”小雪接着道。 “没错！当天的监控系统刚好要对之前的记录进行覆盖，所以在此之前的监控已经找不见了。再加之——”工藤神情严肃，“渡边之死被归为意外，警视厅装有那片致死玻璃渣的证据袋也无端消失。” “这群人的势力恐怕超出了想象。他们从头到尾没打算放过渡边，只不过渡边家属于有钱人，他们觉得能借此敲一笔罢了。” 工藤新一摸着下巴，“我通过特殊手段查出在近三个月内，渡边家有三笔数额巨大的支出，分别打向不同的三个帐户。可惜其中两个账户是匿名，且特别谨慎，没有查到更具体的信息，只有其中一个账户，它可能来自这所学校附近。”他把信息单拿出来， 名取周一凑过来一看，“这个名字倒有点熟悉。” “名取先生眼熟的名字？演员还是捉妖师？”夏目问。 壁虎在皮肤里游走，名取微皱眉头，“果然。果然是个违背阴阳应则的败类。” “阴阳应则？”工藤捕捉到关键词。 名取解释道：“阴阳应则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提出的一个阴阳道普遍性规范，你可以理解为阴阳道职业操守手册。 安倍晴明生时，他的光芒笼罩整个时代，当时的阴阳师便开始遵循他所编写的规则，而他死后其余晖也继续影响往后千年，直至如今。千年间，阴阳应则已经成为每个阴阳道成员必须遵循的规范。而违背规范之人就会被黜离阴阳道。” 捉妖师和阴阳师从力量本质上其实是一致的。 捉妖师最早是阴阳师中一部分敌视妖怪的群体的自命名，在后期的发展中，捉妖世家更侧重于具体的实践，而不再像最初的阴阳师那样通贯理论。 但是同根同源。 比如，名取家往前数百年间曾数次和土御门家族有联姻关系，他们家以“纸”为媒介的咒术便受到土御门很大的影响。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 毕竟，那可是土御门啊。 躺在先祖的遗产上煊赫千年的土御门。 谁让他们的先祖名叫安倍晴明。 一个安倍晴明，压倒往后千年阴阳道所有天才。 孤月当空，群星黯淡。 “……真有安倍晴明，那他还挺有前瞻性的。” 名取没有答话，“阴阳应则虽起于安倍晴明，但是在千年演进里已经成为了阴阳道的一部分。”他指了指那个名字，“这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早就被黜离阴阳道了。” “那面对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做？”工藤满是好奇地继续问。 “先把他抓住。” 名取眼神一暗。 可惜，目前阴阳道或是神道都并没有得到普遍认同的机构和组织，这种情况一般只能各家各流派自己处置。不过，其余所有家都有监督的义务。 这个家伙看来根本没有得到冈田家的重罚啊。 他推了推眼镜，“如果是冈田家的败类，那我便明白小池身上黑气的异状是怎么回事了。” 小雪隐约感觉【阴阳应则】这个规范有点莫名的熟悉，她未有深思，闻言，立刻把注意力全放在名取周一上。 名取凝重起来，“他出身冈田，冈田家名声素来不好，因为他们所驱使的式神多是——恶鬼。”琇網 绝大部分恶鬼都已手沾鲜血和罪恶，理应是消灭的对象。但是冈田家却驱使这种恶鬼，污浊而血腥，虽然实力强大，但却很受其他家族的不满和厌恶。 “恶鬼？” “我曾隐约听闻一个说法，冈田家的恶鬼并不全是自己镇压或封印的。” “……您的意思是，人工制造恶鬼，供己驱使？” “或许。” 小雪脸色剧变，“不好！” 她立刻转身狂奔起来。 小池……危险了！！！ 如果冈田的目的是得到一个恶鬼式神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小池死后，渡边本就心怀恐惧，有时听到周围东西的响动（小池想吓他但是搬不动东西），心里有鬼，担心小池的复仇。于是渡边家请了除妖师来。 除妖师冈田一看，那个小池正好是个恶鬼好人选。 于是他心生一计。 既能从渡边家赚一笔巨额报酬，又得到一个新的恶鬼，岂不一举两得。 工藤说冈田的账号来自学校附近。 那是因为他得时刻监控小池的情状。 然而，这时候，渡边死了。 眼看的小池状态有所好转，此时又有一个剧组进驻了学校，小池作为原著粉，经常去剧组看一看。 而剧组里一人名叫名取周一，有名的除妖师。 冈田作为应被黜离的败类，不敢直接与之面对。 于是，他便从小池那边入手。 小池是从何处得知名取是除妖师的？ 自然是冈田。 他只要装作打电话，或者用其他手段，确保小池听见就行了。 真是聪明，一方面进一步逼迫小池的堕落，另一方面让小池远离片场，远离名取周一。 可惜，他算错了小池的心性。 在场没有一个笨蛋，迅速反应过来。 * 小池现在正呆在小泉的教室里。 小泉。 她和小泉曾经一起发誓，要永远不分离，不管是升学，还是出嫁，她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她死了。 死别，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生离已经那么痛苦。那么死别呢？”小池喃喃。 连她身边的黑气都被牵引着开始沸腾。 “死别该痛苦到什么地步？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将余生都在痛苦里……”小池缩成一团，她抱住自己的手臂。 周身的黑气愈发浓重。 她的眼底逐渐透出浑浊的颜色。 教学楼对面的楼顶，败类阴阳师正维持着术法的运转。 借助渡边家提供的小池头发和鲜血，再通过家族的秘法，能够将源源不断的黑气向小池身上投注，从而不断侵染小池的理性和神志。这些阴秽的黑气也来自渡边家呢，这家子从上到下都不干净。真的每分钱都是沾满了血和污泥。 冈田心情愉悦。 那个名取周一也没什么厉害的嘛。 不过，暂时还不能和他对上。 等他收复了这个恶鬼，哼。那些欺他之人，他一个一个都会报复回去。 冈田一想到他千方百计拿人血供养的真正恶鬼被那群道貌昂然之辈全部除灭，就恨得牙发痒。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费尽周折，对这么个小女鬼下手，生造一个恶鬼出来。 冈田加大了术法的力度。 教室里。 小池紧紧抱住自己，蜷在小泉的座位旁。 小泉抽屉里还放着她送给的小收纳盒。 她双眼已然通红。 “……死别。长泽先生离开后仅仅十二年就死了，要是小泉也难过成那样该怎么办呢？” “小泉，明明能有更美好的未来……” 小池死后，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小泉身边。 小泉因她的死自责愧疚，心怀仇恨，日夜不得安息。 甚至被家人和同学不解。 她最早直斥渡边时，甚至有人觉得她疯了。 渡边，家世好，长的好，学习好，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渡边死后，小泉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但是—— 如果呢？ 那么努力生活的长泽先生都没有坚持完一轮的时间。 小泉呢？ 死别远比生离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