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明月流光（十二）

香取于原地陷入混乱之中。 类似于先生鸡还是先生蛋这样的古老问题。 她和时间溯行军参与了历史，但是她的目的是保护历史，而溯行军的目的是破坏历史，而她们却创造了历史。所以，不论是审神者还是溯行军的行为其实都是历史的必然？？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香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这个问题写成报告，让上面的人烦心。 香取心态很好的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一幕上。 啊啊啊啊那可是流光姬！ 拳打道满公，脚踢晴明公的流光姬！ 香取一脸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一幕。 * 祗园乐声在破音之后，□□的继续。 全场一片寂静，只有乐声回旋。 道满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小雪看着道满。 奏国和徇国的过去于脑海中回闪而过，道满的各种造作各种欠揍，最后归为那日东京塔下，道满义正言辞的一句话“您千万别放过他，使劲揍，用力揍”。 小雪十分淡然的弹出傀儡线，准确的缠住道满的腰部。 道满僵住。 “小、小殿下……”他抬起头，表情居然还有点委屈。 无疑道满是英俊的，但是他的英俊是那种锋锐的英俊，犹如一把华丽装饰的刀剑推开刀鞘的寒芒，犹如琥珀色酒液里孤立的冰块。这种锋锐将他与尘世割裂开，自己居高临下，漫不经心俯视旁人的悲欢，并以此为乐。 不过，绝大部分时候，他常以散漫或灿烂的笑容掩饰，他长得好，笑起来很烂漫阳光，总能迷得人晕头转向。同理，他真心实意的委屈，居然也真有几分叫人心软。 此时道满头发还是黝黑，不像后来雪满时有一缕头发变成了白色。一双浅色系的眼眸无辜的朝她眨巴眨巴。 小雪默默打量他一眼。 哟，看起来在平安京过得还比较滋润。 不像个鬼。 小雪放下心来。 于是，她沉静的一笑，“如你所愿。” 道满一懵。如他什么愿？！ 小雪微笑，收紧了傀儡线。将黑泥精牢牢绑住。 她看了看周围，回头去寻晴明。 晴明捏着折扇上前，仍然噙着温煦的微笑。 “殿下。”他温声说话。 三日月宗近果断没有凑上前，天生灵慧的付丧神十分肯定这个场面谁凑上去谁倒霉。 人类，真复杂。 付丧神老成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适才，晴明大人差点要把折扇捏碎了呢。 要不是顾及到折扇是殿下所予，它的命运大概就会和晴明大人的玉佩一同化成粉末。 晴明和道满都是名动平安京的阴阳师，但二人鲜少碰面，只曾在宫中盛宴偶遇一回。那仅有的第一面就令两人心照不宣一件事——毫无疑问，对面是第一眼就会不喜欢的人。 同一个世代，一位旷世之才就够了。有两位天才的平安京实在太拥挤了。 何况—— 道满不悦：晴明此人过于虚伪。 晴明蹙眉：道满此人实在放肆。 从性格上两个人就相看两厌。 此时，两位阴阳师，历史上的宿敌，隔空而对。 二人中间是一位不知名的神女。 虽然三位只是相对而立，什么都还没发生，但无形的张力让所有围观群众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道满眼中冷光一闪，自从见到殿下后就一直死机卡机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 回忆起之前，安倍晴明就正死皮赖脸蹭在小殿下身边。 他的脑海里，警铃拉响。 安倍晴明和小雪？？？ 眼睛一眯，“小殿下！”势要把小雪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他身上。 小雪头也没回，封住道满的嘴。 道满：qaq “抱歉，晴明。” 晴明捏紧折扇，淡笑：“殿下何出此言？” 他想问殿下和道满君是何时相识的，想问许多问题。但是他看着殿下的脸庞，最后只是装作若无其事，镇定自若地摇晃折扇。 他总不愿看见殿下的脸上露出除去欢喜之外的任何表情。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没有看芦屋道满一眼，“您现在有旁的事要处理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小雪犹豫一下，向晴明一道谢。 * 早在晴明上前时，无形的结界便铺开，无人听见上面三位究竟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 神秘的少女带走了芦屋道满。 在场人远望被当成风筝放飞在天空上的道满君。 有人悄悄咽了咽唾沫。 那位殿下拉着线的一端，快速而优雅地飘远，而被放飞的道满则还要飘得更高一点，时不时被上空的疾风□□得东摇西晃七上八下，时不时来个高空翻跟斗等高难度杂耍动作，时不时被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糊一脸。 空中的飞鸟都惊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远。 其形状之狼狈叫旁人都不忍直视。 “……真的不会吐吗？” 终于有人讷讷道。 其他人：“…………”毫无疑问，当然会！！！ 光是看着，他们都不由替道满君捏一把汗。顺便按住自己的腹部，隐约有点反酸。 香取紧紧拉住自家付丧神的手，一脸满足得要上天的表情。 ——啊啊啊磕到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付丧神们一脸无奈。 ——道满公，素来随性喜闹。百无聊赖，则频于挑事。兴致高昂，则勤于挑事。唯有流光殿下能使之安静片刻。流光安静之法亦非同寻常，大抵是将金线栓于道满公腰部，尔后放于高天。世人谓之为“道满风筝”。 ——《幸之田日记》 “我居然亲眼见证了道满风筝！我就知道道满风筝是真的！居然还有专家胡说八道说什么所谓道满风筝是指道满擅长制作风筝！” 香取吐槽道：“我看，明明就是他自己被制作成风筝了吧！” 香取眼睛发亮，一直盯着风筝和人一齐消失在视野尽头。 磕光满的乐趣就是看道满公被揍（划掉）嘛！！！ 和香取一样真情实感的还有幸田。 幸田：“啊啊殿下为什么带着道满大人一起走了？！！” 晴明大人一个人被落下来了啊！ 殿下怎么会和道满有关系！！！ 幸田的表情过于复杂，一会儿沉重一会儿纠结。 最后看着道满风筝，所有复杂的心情化为一句感叹：“不愧是那位殿下啊！” 在瞠目结舌后，他身旁的人终于缓过神来，听见这句话，拔高声音：“什么殿下？！” 周围人齐齐看过来。 幸田呆了一下，“额……额，就，就那位殿下啊！” 从古至今，八卦的热情古今一样。 幸田面对无数炽热的眼神，下意识把眼神投向晴明大人。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晴明。 晴明已然落在了高台上，在和大贵族们解释适才的意外，风轻云淡而镇定自若地表示：恶鬼扰事，现下已无碍。 “不愧是晴明大人啊！想必是早就占卜到今日意外。” “说起来，道满君忽然跳下高台，定然也是已经察觉到异象！” 在高台上贵族的视角来看，晴明和道满是早就占卜到今日异象，特意出现在此。不然两位阴阳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种场合？ 道满君一时兴起，但晴明君总不会也是一时兴起吧？ 至于晴明只是为了陪女郎游玩这个理由，所有人都是从脑中一过就抛之一旁。那可是对待夜奔的貌美姬君都视若女鬼的晴明！ “但还是那位神女最及时！” 见惯了鬼怪异事的平安京之人在得知事情解决后，兴致勃勃开始讨论旁的事。 “光华照人啊！” “何等的风采，几若如月呢。” 晴明保持淡笑，但注意力全在殿下离开的方向。 虽然身在此地，但是心神已经飘远。 殿下，芦屋道满。 殿下和芦屋道满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关系明显……很亲近。 殿下，居然真的就一走了之了。 啧。 旁人的八卦还在继续。 “看上去分明和道满大人更熟悉一些呢，像是有一段过往。” “胡说，没看见晴明大人和殿下的默契吗！”这是幸田的断然反驳。 “欸？！！” 幸田过于冲动，不由纠结的捂住了嘴。 “但是，那位神女分明和道满大人十分默契。”有人继续道。 此话一处，周围的人莫名却觉得有点发凉。 起风了？ 说话的人莫名汗毛倒立，他有点茫然的摸摸手臂。 晴明自动捕捉到这句话，淡淡看了眼说话人，把脸记住。 终于有人问出口。 “晴明大人，那位神女是……？” 晴明浅浅一笑，一如往常风姿卓著。 完全看不出来，适才他顺手又把腰间另一件配饰捏得粉碎。 ——他和殿下……关系最好。 “殿下吗？在下所知不多，当时初见殿下，在下还是一位孩童呢。”语气充满感慨，“少时，还多亏了殿下庇护了在下。” 多年前流传平安京的一个轶闻，少年清明召唤出一位神女。这桩轶闻在京中流传甚广，尤其是在当年闹事者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后，甚嚣尘上。可惜，当事人都不曾回应过此事。 “欸！！是那位神女吗！” 晴明微笑颔首。 “……是晴明召唤出来的神女啊！！” “晴明……神女……” 两个称呼在人群的交口相传中并列。 晴明晃了晃折扇，笑眯眯。 * 另一边。 小雪把道满牵到了平安京外一处空地。 她想了想，没把人放下来，而是把线拴在附近一棵大树树干上。 她重新飘上去，和道满面对面。 “吹了会儿风，你的脑袋有没有清醒一点？” 道满头晕目眩，小殿下在他的眼里此起彼伏。 他艰难地压下不断上涌的酸水。@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