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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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呼地吹来,天色黑得厉害,像是倒扣了一口久未刮灰的黑锅。
“喔喔喔,喔喔喔——”天寒地冻,公鸡抖擞精神飞到高桩上,昂首啼叫了几声,一阵风凛冽地吹来,它到底是怕这冷意,扑棱扑棱两声翅膀,又窝到了母鸡堆里,灰溜溜又叫了两声。
这一次,它的声音好似都少了些许精气神。
“咱们家的鸡,听着响儿怎么好像有点不得劲儿,别不是生病了吧。”
鸡舍再往内是一处黄泥木头屋,听到鸡鸣声,妇人不放心,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穿衣披袄子,嘴一吹火折子,凑近木桌上的烛台。
很快,屋子里有豆大的光亮。
光很小,冬日的凌晨却很暖和,唤醒了一夜的沉眠,也将潘垚犹自混沌的思绪凝聚。
我是谁?
这是哪儿?
就像久未开机的机器一样,咔嚓咔嚓地响过后,在别人怀疑里头的电路是否出了故障,正担忧的时候,它又一鼓作气地跑完所有流程,重新运行了。
潘垚想起了事,如垂死床前惊坐起。
不好!
她知道何为五星聚了。
五大行星金木水火土齐聚,齐齐成一颗直线,她曾经瞧过府君的手札,里头记载了古时这样的一种说法。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
五星齐聚乃是天人合一!
伴随着这一星象,时有贵人降世,改变了一些事的原有轨迹。
因此,传说中它也有时移世易的奇迹。
按潘垚来看,这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是一个道理!
“我这是在哪儿呀。”潘垚迷糊,左瞧右瞧,就瞧到好几个小眼睛在瞧着她,黑暗中幽幽一个小豆儿点。
嗬!
潘垚吓了一跳,手中拎过龙形灯,往前一探。
定睛瞧清后,这才知道,瞧着自己是公鸡和母鸡。
“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是掉到一处鸡舍了呀。”
接着,潘垚连忙熄了灯,听到屋子里的人起身了,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声音有些急,却不失好听,像是古风的筝乐,这会儿,她正絮叨关心着自家下蛋的鸡。
“能有什么不得劲儿,这不是冷的么。”屋子里的男人不是太在意,哆哆嗦嗦地提着靴,抖抖腿,“人都冷得不想起床不想动弹了,畜生自然也一样……好了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能不操心吗?”妇人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床铺,“天冷下蛋不多,可三天五天的总能下个蛋,家里养了六只母鸡,轮番算来,也是保证了家里至少一日一个蛋。”
开了话匣子,便是止不住的絮叨话。
“你呀,要进学要读书,咱们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不好天天吃肉,吃个蛋也算是沾荤腥了。官人,我瞧你这两日苦读廋了些,要不,我把那公鸡宰了,搁些冬菇熬一锅汤?”
“当真?”被叫做官人的男子眼睛一亮。
原先他坐在窗棂下的书桌上,拿着一本书只是糊弄糊弄媳妇,好逃过她那絮絮叨叨的话匣子。
要他说,媳妇啥都好,勤俭持家,还支持他读书,就只一点不好,太唠叨了!
不过,这个唠叨他喜欢!
冬日里来一碗蘑菇炖鸡汤,泡发的香菇将凝藏了一个夏日秋日的香气散发,和肥美的大公鸡一道,大火里走一遭,那香味是一道一道地叠加……
最后,再成了一碗馥香浓郁的鸡汤。
寒风呼呼的冬日里吃上一碗——
啧啧,这小日子别提多美味了。
大官人傻乐了。
“不了不了,只剩一只公鸡了,开春还得抱蛋,没了公的可不成,再说了,官人你每日要早起勤奋苦读,没了公鸡打鸣,该起不来了。”
还不待男子应话,左思右想,妇人又改变了主意。
男子翘起一半的嘴角都僵在那儿了,瞧过去有几分滑稽。
他就知道!
他就是媳妇开话匣字的搭头,耳朵听听就成,过了心,那就是他自己不懂事了。
……
鸡寮里。
潘垚瞅了瞅窝在媳妇堆里的花羽大公鸡,天儿冷,毛羽丰厚的鸡都挨在一起,花羽的大公鸡少运动,冬日还养了点膘,这会儿眼睛滴答答地转,脖颈微动,瞧的方向,还多是潘垚所在的位置。
公鸡是至阳之物,和大黑狗一样,眼睛能瞧到寻常人瞧不到的,要不怎么会有闹鬼之家鸡鸣狗跳之说。
它瞅着潘垚,因着她身上的炁息干净,倒是没有乱叫。
潘垚:“嘿,倒是挺机灵模样,不单单眼睛利,还知道躲风偷懒,刚刚差点就小命不保了知道不?打鸣不能懈怠,这是工作。”
潘垚起身,虽然元神不染污垢,她还是拍了拍身上,一边拍,一边思忖着眼下的情况。
官人?
进学科考?
还有——
潘垚瞧了瞧天色,感受着这寒冬腊月的冷风。
鸡鸣破晓,远处有了鱼肚白,如此一来,天光也不若方才昏暗,隐隐能瞧见蜿蜒的泥巴小路,路两边是落尽了叶子的树干。
此时冰晶凝结,一片的冰天雪地。
这是冬日。
她记得,去灌湖村的那一天明明是秋日,还是初秋时分,不怕冷的还只穿着短袖衬衫。
再是跳丸日月,时间门流转极快,也不能眼一睁一闭便是冬日呀。
时移世易!
潘垚万分确定,五星聚星力倾下时,水底起的旋涡将自己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府君呢?
潘垚想起飓风旋涡起时,那道将自己卷起的白色影子,那将飓风和水压隔开的一幕,和前世落水那一次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没有再听到有人唤着自己。
“府君?府君?”潘垚四处探看。
鸡寮的屋顶比较矮,她这两年长个了,还得躬着腰在那儿瞧。
瞧了一通,没有瞧到玉镜府君,潘垚有些泄气。
难道去了别的地方?
亦或是就自己掉到了时间门缝隙?
才这样一想,潘垚连连摇头。
不会不会,哪里就自己这么倒霉了?
最后,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一直盯着自己瞧的大公鸡上,几经犹豫,杏眼眨了眨,还是小心地喊了一声。
“府君?”
大公鸡啄了地上的两粒稻谷。
潘垚:……
好了,她知道了,这不是府君,可以不用喔喔喔了。
潘垚准备去别的地方瞧瞧,离开之时,又回头瞅了一眼大公鸡。
府君是什么人呀,那可是被自己叫做公鸡仙人的。
时空乱流无预兆,也无过多的典籍记载,她为何哪里都不跌,偏偏跌在一处鸡寮里,睁开眼后,第一眼瞅到的也是一只花羽毛大公鸡。
缘分!
这就是缘分!
这只大公鸡,它和她有缘!
潘垚有些不放心,眼里有浓浓的担心流出,真心又实意,“搁你在这儿,会不会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成盘中餐了?”
不行不行,她这一跌,必定是有特殊的预兆,这大公鸡得保护好。
潘垚想了想,从须弥空间门拿出了个金疙瘩,比对着物价,化了一瓶子的金豆豆,捡了地上的一根干草,干草便成了个小荷包。
小金豆往荷包中一装,腰上一挂,拍拍钱袋子,她这也算是腰缠万贯的人了。
潘垚手中另外捏着个金豆子,蹲地和大公鸡殷殷交代。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向你主人讨了你来,放心,我一准儿不吃你,唔,就和我搭个伴。”
大公鸡啄着地上的稻谷,不理会潘垚。
潘垚又瞧了两眼,身形一动,人便落在了篱笆墙外。
是古时的小院,黄泥混着干草垒砌做保温墙体,上头是木头混制,风雨侵蚀,木头微微泛着黑,是初腐的现象。
讲究一些的主屋和堂屋用的是灰瓦片,其他屋子就只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毡子。
院子收拾得也干净,外檐上还挂着蓑衣和斗笠。
古色古香的。
潘垚瞧了一眼篱笆墙,还颇为稀罕,往后退了一步,在篱笆墙门檐下寻到了风铃绳子。
古铜色的铃铛一拉,瞬间门,这儿有铃铛的声音下响起。
铃声清脆悦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谁呀,这么早敲门。”屋子里,茹娘擦了擦手,探头往外一瞅,“官人,你继续温书,我瞧瞧就回来,今儿吃烙饼和蛋汤,成吧。”
被叫做官人的赵杰福叹了口气,“成。”
他能说不成么,不成就是稀粥配咸菜疙瘩了,蛋汤敲一个鸡蛋进去,好歹还有个荤腥味,糊弄糊弄肚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咕噜噜地闹个不停。
赵杰福摸了摸肚子,吸一口凉气,继续摇头晃脑苦读。
“哟,是个姑娘呀。”茹娘拉开木门,瞧着潘垚,眼里有惊讶,“这是怎么了?就你一个人?”
“恩。”潘垚应声。
想着这地儿是古代,可她初来乍到,又分不清眼下是哪个年代,衣裳的制式又是怎样的,索性是天寒地冻的冬日,穿的都是臃肿的厚袄子,她便也幻化了个袄子。
到底长了几岁,潘垚也长了些脸皮,不好穿红配绿,太扎眼!这几年芭蕉村这乡下地儿都不流行这色了。
潘垚倒是挺喜欢的,花袄子厚实又好穿,走出去还喜庆。
时尚这事儿真古怪,搁以前,那是有面儿,现在是丢面儿,穿那一身衣裳,得被说土气!
周爱红将潘垚穿过的红袄子珍藏柜子深处,藏的时候还不忘惋惜,哪里土了,好瞧着呢,可可爱爱,像个小团子。
想起周爱红,潘垚鼻头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不自觉地便带了些鼻音。
“嫂子,我走了远路,能上你家讨口水喝么?”
季茹娘一阵心疼,小姑娘年纪不大,穿一身沾了灰尘的袄子,风尘仆仆模样。
袄子是灰色的,有几分旧了,头上带着一顶破毡帽,只乌发蓬松,脸蛋白皙,一双杏儿眼水汪汪,可以瞧出是好人家养出的闺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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