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这一去，便是龙归大海

“因为…寻常府县没有三品以上的妖种异灵售卖。而在州郡这一层级，没有足够的背景关系，即便再有钱，也买不到三品以上的武学功法，修炼资源，妖种异灵。” 张魁舔了舔嘴角，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宣花大斧，接着说道：“唯有我们靖妖司，只要功勋足够，便可兑换所需的一应修炼资源。而且，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调查你过去的事情。将来若是事有不谐，你直接舍弃掉我这个身份便是。” “所以说，是整个统治阶层联手垄断了武道四品以上的资源。普通人要想往上走，只能加入这些门阀，世族，宗派…否则毕生止步三品。”赵昂闻言，心下恍然大悟，“若真是如此，顶替此人的身份加入靖妖司，倒也未尝不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见赵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张魁接着又说道：“而且，在我临死之前，会将我的过往经历，所学武学，以及各种秘密告知于你，这样将来即便有人问询调查，你也能对答如流，无有差池。” “这样一来，倒是更加便于顶替他这个身份了。”赵昂心头一动，旋即开口问道，“你有何要求？” 张魁闻言，知道赵昂已经基本答应，心里松了口气，向后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替我们报仇…其实，也算不上替我们报仇，你顶替我的身份，自然承接了我的因果，那些蠹虫，必然会针对你各种发难，你只需按照你的本性行事，自然而然会和他们对上。” 赵昂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大概也就五六日而已，我死之后，麻烦你将我和林轩，伍氏兄弟葬在一起。”张魁起身，向赵昂躬身一鞠，恳求道，“我此生父母早亡，亲戚早断，无有兄弟，亦无朋友，只有老林他们几个老兄弟相互扶持，死后…希望黄泉路上还能一起走。” 赵昂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此事，我应下了。” 接下来数日，张魁就居住在赵昂的小院里，将自身的过往经历，一些只有他个人的隐秘，与林轩，伍氏兄弟等同袍间的过往点滴，以及自身的招牌武学等等，事无巨细一一向赵昂讲述。 小院练武场上，一道身影挥动双斧，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卷得尘土纷扬。就见他左斧横扫千钧，右斧直刺苍穹，上下翻飞间，斧影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紧接着他一封一挡，脚步一错，便转守为攻，辗转腾挪，进退自如。 片刻后，他双斧垂落，寒光闪烁间，气劲爆裂，将地面切割出数道深达数尺的沟壑，现出赵昂铁塔也似的身影。 练武场旁，张魁苍白的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咳咳…这套三十六路狂风斩岳斧你算是精通了…日后你苦修精练，必能进入炉火纯青的境地。加上你前日就已达精通层次的烈风真劲…你的天赋简直…令人羡慕嫉妒。” 赵昂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心下暗笑道：“这两日摸索浪费了几次放生机会，但最终还是找到了对应的放生目标，把这两门武学提升到了精通层次，却不料被他当成了武学奇才。” 张魁此时已是行将就木，却依然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单臂伸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场中抓住赵昂的胳膊：“如此，我死而无憾矣…赵捕快，万勿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赵昂点头：“此事我既已应下，便不会忘记。” “还有，你拿我印信回江宁的靖妖司，只需将此事推在老林身上便可。当然，你会因此遭受一些惩罚，无非是降级，从校尉降到锐士而已，总不会革除掉你的身份…之后的事情，无论你愿不愿意，那些蠹虫都会对付顶替了我身份的你…”张魁呼吸急促，眼中神光逐渐淡去，声音却越发焦急，“我和老林他们这些年明察暗访，发现了那个名为‘长生会"的组织，他们纵横数郡，成员复杂，既有官吏，又有商贾，世族，豪强等等沆瀣一气，此外，还豢养了诸多帮派，匪盗…” “将来若是与之对上，千万要小心…小心…”张魁越说，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他挣扎着努力抬头望向老天，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搭着赵昂的独臂轻轻滑落，没了声息。 “长生会…似乎之前在哪里听过…” 赵昂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体内的气血已经彻底凝滞，便伸手将其带回屋里，随后安排后事，将其与先前寻到的林轩和伍氏兄弟的遗骸，以及司马东生前的衣冠合葬一墓，成全他们的袍泽之情。 … 次日，小院书房。 赵昂与明月珑再度相约商议事情。 “赵大人，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明月珑落座后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几日因着董屈沐宁和龙鳞卫的身死，城内的权力又出现了真空，好在先前潜伏起来的黑莲教众并未离去，此刻由暗转明，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盛况，近两日每逢晨晚，都能听见教众带着新信徒做功课的诵经声。 “我有一事相托。”赵昂不紧不慢地给明月珑添上茶水，稍作斟酌，接着说道，“我欲让瑾儿和珍娘一起，暂居黑莲教内，待我安顿好后，再来接她。” 明月珑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迟疑道：“你让瑾儿姑娘随珍娘一起随我回舵里，那你自己呢？可不要去做什么傻事！” “我另有出路。”赵昂摆了摆手，止住明月珑的话头，接着说道，“我意已决，明护法无须再劝。” 说到这，他顿了顿，屈指在案几上敲了敲，接着说道：“另外，我离开之后，此城便归你们黑莲教如何？自数月前你们举事以来，虽然连下数县，但府城却是一个都没有，而今有了河间府城在手，珍娘想必能凭借此功，初步站稳脚跟了吧？” 这番话说得明月珑心头一凛，她虽然早有这般打算，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占了赵昂的便宜，如今赵昂当面把此事挑破，却是相当于把事情摊开来说，再想糊弄过去却是不合适了，若能真的拿下河间府城，她以及黑莲教都得承这一份情，就更别说允许珍娘随她回归黑莲教，让她所在的那一系有了下棋的资格。 “这么做，虽不如拉他加入圣教，直接帮助珍娘来得直接，但也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外援，若珍娘有事，他想必不会作壁上观。如此一来，或许比他加入圣教要适合。”想起赵昂先前由着性子，任性胡为的行为，明月珑深深地呼了口气，暗忖道，“他若真是加入黑莲教，也不知会闹出多大麻烦，反倒不如让他在教外，关键时刻能助珍娘一臂之力即可。” 思及此，她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瑾儿姑娘先和珍娘一起，由我亲自看护。等你那边安顿好，在再打算。” … 两日后的清晨，天曦初吐，薄云染金。 一头小山也似的巨大青牛踏着水雾前行，一步一顿，口中“哞哞”轻吼，饱含不舍。 牛背上，赵昂一袭宽松的黑色武服，怀抱哭肿双眼的赵瑾儿小声安慰着，在他身旁，珍娘抱着金宝和小玉儿紧紧依偎着，她抬起头凝视着赵昂的侧脸，眼中尽是不舍之意。 这一路走走停停，终究还是来到了城门口。 “哥——”赵瑾儿紧紧抓住赵昂胳膊，肿成小包子的大眼睛里又“哗哗”地淌出泪来。 赵昂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髻，柔声道：“好好练功，等我安顿好之后，再来接你。” 说完，他转头看向俏立一旁，绞着手指，眼中蕴着千言万语的珍娘，沉默片刻，笑着说道：“万事小心，相信你自己的直觉。若是…就带着瑾儿一起躲起来，等我来找你们。别怕，万事都有我。” “我记住了。”珍娘低下头，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她咬了咬下唇哽咽道，“我会照顾好瑾儿姐姐的，还有金宝和大青。” 赵昂伸手帮她捋顺了鬓边被吹乱的发丝，没有说话，只是撸了把金宝，又拍了拍大青开阔的脑门，随即摆了摆手，身形一晃，拉出一道残影掠出城门，再一转眼，就不见踪迹。 “哥——我会好好地练功的，我以后再也不，再也不会拖累你！”赵瑾儿泪如雨下，冲着城门外大叫。 “瑾儿姐姐不哭，我们一起努力，”珍娘上前抱着哭成泪人的赵瑾儿，扬起嫩白的小脸，眼中满是坚定，“我一定要‘夺灵"成功，掌控黑莲教，让昂哥哥再不受任何委屈。” 城楼上，明月珑把目光从赵瑾儿二女身上移开，望着远方堪比奔马般掠地疾走的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一去，便是龙归大海，可惜圣教与他…终究缘分不够。” 说完，她转身看向一脸郁色的薛宝珺和丁秀眉，沉声道：“传令，让附近的黑莲义军向河间府城汇合，同时让城里的各香主，香头开始收拢丁壮，编练义军，务必要挡住朝廷接下来的征讨，打响我汝阴坛的威名。”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