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平凡人生

夏宇放下手机，瞥了眼旁边坐着的洛秋：“接下来还要去哪？” “要是没想去的地方的话，跟我走一趟？” “我都行。”洛秋说道。 于是夏宇车头一转，向着三水市市外的方向开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安界边缘的陵园。 这陵园建在一座小山包上，上山的路就是陵园里唯一的道路，除了那满山便也的墓碑外就只修好了一道大门，以及那即是站在山脚下也能看到的位于半山腰的纪念碑。 这里大部分都是衣冠冢，因为在妖兽袭城的攻势下，一旦面临战死的可能，往往也很难留下尸骸。 几乎瞬间，洛秋便明白这里是烈士陵园。 “走吧。”夏宇从车上下来，拍了拍洛秋的肩膀向陵园内走去。 洛秋连忙跟上，心中已经对接下来的谈话隐隐有了猜测。 “你和夏夜的事，我听她说了。”夏宇说道，“你在墟云秘境里的经历...我们也通过溯灵之法了解了一二。” 果然... 洛秋只是沉默地跟在夏宇身后，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在知道自己亲手杀了那些防卫军士兵后，那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按照我们防卫军的标准来说，功过一项是不能相抵的，有功就论功行赏，有罪就按罪领法，军法是什么标准，我们就按什么标准行事。” 夏宇的声音带上一分寒意，而洛秋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但是。”夏宇话锋却是突然一转。 “此番遭遇，主要责任不在你，而在洛怅、陈学志之流，而且你也不是防卫军军中士兵，要罚你，也要按另一套程序走。” 一道黑影从天上盖了下来，洛秋愣了一下抬起头，只见一座几十米高的石碑正静默地耸立在面前，‘三水市守城英雄纪念碑"几个鎏金大字在薄暮下闪着金光，而在石碑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在此番战役中牺牲的防卫军士兵和社会人员。 “洛秋，三水市，你守住了吗？”夏宇轻声问道。 答案显而易见。 “我...守住了。” “他们的夙愿就是守住三水市。”夏宇说道。 洛秋隐约明白了夏宇的意思——防卫军对于他杀害防卫军士兵一事决定从轻发落，并将主要罪名归于邪灵师的身上。 这样做没什么问题，毕竟邪灵师才是引起这一切的开端，万没有抓不到引起灾难的人就把所有罪过全部归于洛秋一人身上的道理。 但同样，也万没有‘刀"杀了人沾了血，却可以置身事外的道理。 ‘刀"可以作为物证指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这就是夏宇要对洛秋说的——他也应该去做一把审判邪灵师的刀，而不是继续纠结、停留在过去上。 “我明白了，夏宇叔。”洛秋说道。 夏宇点了点头：“另外，夏夜也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洛秋闻言心中一颤，竟是紧张了起来：“...什么？” “她说，希望你到这里来的时候能好好想想，自己心中是不是真有愧疚，你究竟是在纠结因为这事你们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还是真的在为自己所做的事而自省，如果是前者，那你去了帝都就不要再找她了。” 洛秋闻言如遭雷震，但却不是因为夏夜这番话中的决绝，而是这番话带给他的思考。 “今晚你就守在这吧，守到...你做好准备去帝都的时候。”夏宇说道，便转身向下走去，只留洛秋一人站在那纪念碑前，仰着头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直到洛秋彻底想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究竟纠结、为之痛苦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一缕带着寒气的夜风吹到身上，身为灵灾的洛秋竟是感到几分寒意，打了个冷颤才清醒过来。 月钩已经高挂天上，星光朦胧，微微照亮了这漆黑一片的墓地。 “洛秋，要看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吗？”柳长眉的声音幽幽响起。 洛秋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灵海之中的灵灾印记被轻轻触动，灵灾之力涌上双眼，而眼前庄严肃穆的烈士陵园也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几十道虚幻的幽绿荧光在几座碑前涌动着，他们正慢慢凝聚成人型，而在这些荧光之中，又各有一道红线连接着洛秋，一直没入洛秋的灵海与恶根相连。 洛秋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能看到那些亡魂并不是因为自己通过灵灾又获得了什么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恶念与自己的恶根相连。 “去触碰吧。” 洛秋按着柳长眉说的伸出了手，那些萤绿光团便向自己飘来。 在洛秋的手指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洛秋只觉得一股失重感从身后传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穿过云海，穿过血潭，落入无底血渊之中。 但这一次，没有源源不断地恶念从脚下的血海中走出。 相反，脚边的血水正在不断退去，它们退向从高天流下的血柱上，又沿着那血河向天上流去，脚下的血色散开了，露出一片青翠的草地。 洛秋坐在长椅上，看着游乐园、医院病房、学校，渐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各个世界的残片在此刻拼接了起来。 自己的衣着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黑袍。 可洛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相反，他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碎片世界中的画面，眼眶微微发红。 那里呈现着和恶念经历完全不同的画面。 下一刻，几十条道路从那些碎片世界中伸了出来，而在那些世界中陪伴着自己的家人的士兵也在这一刻同时起身，踏上了那通往洛秋身后城市的长桥。 只不过这一次，城市之上再没有遮天蔽日的黑雾。 他们走到洛秋身前，又从洛秋身边逐一走过，而每一个人在路过洛秋的时候，都会在他的肩上和胸口上捶一下，并留下一句话。 “打的不错。” “多谢。” “守住了。” “再见。” 最后一道亡魂残影从洛秋身边掠过，洛秋不由地转身回头看向那些聚集在长桥上的亡魂，一条河在桥下静静地流淌着，几朵红花在岸边摇曳，而随着最后一人的步伐，那长桥也在洛秋眼前慢慢消失。 风从身后吹来，像是时间穿过身体，眼前的画面开始拉远，由慢到快，最后化作落在洛秋指尖的一颗萤绿光点，随着洛秋轻轻呼出的空气骤然消散。 洛秋回到了墓园的纪念碑前，恰好此刻，朝阳在东边的山线上露出一条红边，只是一刹那便又万道晨光落在了大地上。 而其中一道，则穿过山野落入到安置群某个新建小区内。 不到十岁的玲玲突然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四下看了一圈，最后只看到，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门上，丁达尔效应留下的剪影像是一个刚刚转身离去的人的背影。 玲玲从床上爬了起来，厨房里刚起床没多久的母亲已经在准备早饭，她便急匆匆地光着脚丫向厨房走去。 “妈妈！” “玲玲？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还早着呢，可以再睡一会哦。”母亲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只是年幼的少女还听不出那温和中所带着的疲惫。 她一把抱住了母亲的大腿，语气兴奋地说道：“妈妈，我昨晚梦到爸爸了！” “他这次回来带我去了游乐园，真正的游乐园哦！” 母亲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随后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眼角湿湿热热的。 恰好一缕阳光落在她眼角的泪珠上，轻轻将其啄去。 她也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