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老马的好算计

单作舟这回听清楚了，心里立时象开了一朵花儿。 他早有耳闻，知道马静元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正在省城读书。心中暗想，这门亲事真能成了，我单作舟可是造化不小啊！ 赶紧给马静元斟一杯茶，笑嘻嘻地递过去：“五爷，作舟不敢高攀。” 马静元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什么高攀低攀，咱就一言为定，这也算是天赐良缘。” “啊······五爷！” 单作舟感到不对，连忙改口：“岳父大人。” “他妈个巴子，好甜的嘴呀！” “嘿嘿·······” “哈哈哈······” 马静元为什么要对单作舟下这么大的本钱？他是这样想的，眼下又出现“九·一八”的局面，要及早下手，招兵买马，拉起队伍。 青天白日政府来了，按人数多少封官授衔。俗话说，唱戏要有好班底，当胡子也得有四梁八柱。单作舟有人有枪，到嘴里的肥肉不能再吐出去。 这叫做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马静元一听单作舟对自己改称岳父，立时以长辈自居：“作舟，明天早晨，你的部下一律都戴上保安队的符号，帽子上要有青天白日帽徽。” 单作舟面露难色：“一夜之间怕是来不及吧！” “你呀，死脑瓜子！做符号可以去找成衣铺嘛。” “帽徽呢？”马静元挠挠秀头：“也好办。到小学校找图画教员······” “画？” “对喽！赶不出来再到扎彩铺找人帮忙。” “是是，小婿遵令照办。” 马静元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别看你忙，我也闲不着。回到家里养养神，运运气，给你的保安队写块牌子。” 他说完，鸭步鹅行，一摇三摆地朝外走去。 次日，敌人就在炮手村匆忙布防，准备死守。不料在第三天清晨，郑小鬼突然从半拉屯跑出来，对马静元说：“赤色军人数不多，亲家，你赶快下手去斩草除根！” 这半拉屯的郑小鬼，如何能逃进炮手村，这里面却大有文章。 尤林、范海云、郭长顺三人进入半拉屯，为防止走漏风声，便把郑小鬼监视起来。从此，郑小鬼就关起大门，蹲在家里，轻易不敢出来。 有时打发老婆出去一趟，让她在屯里观观风色，听听消息，一旦大祸临头也好有个防备。 郑小鬼老婆每次从外边回来，都是垂头丧气，愁眉不展。郑小鬼越发感到情况不妙，跟老婆一商量，拿定弃家逃走的主意。 于是就收拾细软，带些粮食，打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赶着大车冲出去。跑进省城住上一年半载，等“中央军”来了再返回半拉屯。 这天刚一擦黑，郑小鬼就打发老婆去找车老板铁牛。去了半晌，郑小鬼老婆才无精打采地回来，说是铁牛不在家。 郑小鬼急得抓耳挠腮，心里冒火，立时又跑到下屋去找长工装车。进屋一看，两个长工全都不见了。 他转身出来又走进仓房，望着满仓粮食唉声叹气：“唉，一粒也带不走哇！” 回到上房，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眼望着窝纸天棚，心里默默地想着：“唉，看来穷人真要造反哪！祖宗留下的房屋、地产、车马、粮食，眼看着要归人家喽！” 他足足想了多半宿，鸡叫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郑小鬼从梦里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大亮。 他一骨碌爬起来，心惊肉跳地对老婆说：“看样子凶多吉少啊！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看在半世夫妻的份上，把我这把骨头葬在祖茔里······” “嘭嘭嘭······” “唉，唉，来啦，来啦。” 郑小鬼哭咧咧地边答应着边朝外走。 他穿过当院，来到大门跟前，先从门缝朝外望一眼，然后拔下门门，拉开门扇，抬头一看，大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军装，挎着盒子枪的陌生人。 只见他目光炯炯，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郑小鬼暗想，这准是个当官儿的。 左边是尤林，右边是赵锁子，两个人都不错眼珠地望着郑小鬼。 郑小鬼被看得浑身发抖，脊梁骨嗖嗖直冒凉气。他象鸡鸽米似地点着头：“请，请，诸位快往屋里请。” 锁子一横眉，大步跨进院里，随后尤林和李长栓也跟进去。 郑小鬼紧跑几步抢到前头，拉开屋门，又似笑非笑地点着头：“请，请。” 郑小鬼老婆拿着鸡毛掸子，正忙着掸桌子，掸椅子。 郑小鬼进来就冲老婆瞪一眼，他老婆会意地爬上炕，锨开描金柜，拿出樱花牌香烟。 郑小鬼一把抢过来，划开锡纸，抽出一支，送到尤林面前：“长官，请抽烟。” 尤林一摆手，郑小鬼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想，今天要倒霉。又扭头冲老婆一咧嘴：“快倒茶！” “唉，唉······” 郑小鬼老婆两只脚像捣蒜一样，登登登地跑到外屋去。 郑小鬼望着三个人的脸色：“请，请坐，请坐。” 尤林、李长栓、锁子都挨着八仙桌坐下。郑小鬼象受审似地站在地中间，轻声地问：“三位驾临草舍，不知为了何事？” 锁子皱皱眉：“我不懂什么河事海事，反正没有事不能来找你！” “是是······凡是我郑汉章能办的事，一定尽心竭力，甘愿效劳。” 长栓说：“我通知你，半拉屯农民会已经正式成立。从今往后，你要老老实实低头认罪！” 郑小鬼的脸色唰一下子变得蜡黄，战战兢兢地说：“郑某一向是奉公守法，不做错事，何罪之有啊！” “你······”长栓本想驳他几句，但是嘴里没有词儿，憋得满脸通红。 锁子赶忙插口说：“郑小鬼，你有罪！” “啊！什······什么罪？” “让尤参谋民说说吧。” 郑小鬼一惊，原来这个当官儿的是个参谋长啊！ 尤林接上锁子的话碴儿：“你是伪屯长，满洲国？没垮台那时候，你干尽了坏事······” “我······” “对。就是你，敲诈勒索，残害同胞。前几天，你还勾结盘踞在炮手村的伪森林警察，来半拉屯要酒要肉，要米要面。李长栓说他们是土匪，这句话是谁传给他们的？” 郑小鬼垂手而立，套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吞吞吐吐地诡辩着：“要酒要肉，要米要面，都实有其事。是我姓郑的不知好歹，不知羞耻，满洲国倒了还帮狗吃食。不过·····长栓兄弟说话的时候，我没在场，怎能把话传出去呀！” 尤林微然一笑：“你没在场？” “是。” “你老婆可在场啊！” “这……” 郑小鬼老婆正端着刚刚物好的茶水往屋里走，一听牵扯上她，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细瓷茶壶“啪嚓”掉在脚下，摔得粉碎。 滚热的茶水溅在脚上，烫得直嘶哈。 郑小鬼瞪一眼，他老婆立刻咬牙忍痛，不再出声。 郑小鬼轻声问：“是你把长栓兄弟的话传出去的吗？” 郑小鬼老婆的脑袋摇成货郎鼓，一边揉脚一边说：“哎哟，长官哪！哪座庙里都有屈死鬼呀！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可不敢多嘴多舌。” 李长栓嘴唇颤抖，怒视着她。 郑小鬼老婆还要往下说，李长栓忙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举到她面前。 郑小鬼老婆立时傻了眼，这个绣花烟荷包正是自己帮着维持会探听风声那天丢失的。想不到竟落在李长栓手里。她再也无法抵赖了，随即又施展出惯用的伎俩，撒泼挠脸，嚎陶大哭。然后借梯下台，一头扎进里间屋里去了。 郑小鬼吓得双腿一软，“咕冬”跪在地上，抱住尤林的腿，喊着：“长官饶命啊！” 尤林说：“眼下，你还有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郑小鬼好象抓住一根救命草，忙不迭声地问：“啥机会？哈机会？” “把你存的枪交出来！” “啊······”郑小鬼撒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瞪着眼，僵在那里。 半响，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长官，我郑汉章敢拿脑袋担保，别说枪啊，连一两烟土都没有。” “放屁！”锁子一深身抓住郑小鬼的前襟把他提起来。“你不要打马虎眼！” “那······那你说是啥枪啊？” “能杀人的枪！” “哎呀，妈呀！我郑汉章有笸箩大的胆子也不敢窝藏军火呀！” 锁子气得直咬牙，往前一搡，松开手，郑小鬼打个趔趄坐在杭沿上。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像刮着一团旋风似地闯进来一个人。 绾着袖子，攥着拳头，怒气冲冲地站在郑小鬼面前：“你说，到底有没有枪？”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吓得郑小鬼象剔去骨头一样，立时瘫在杭上。 他定了定神，又矢口否认地说：“上有天，下有地，我郑汉章窝藏枪支，不得善终。” “好！”这人一扭头冲尤林说，“我们把他后院封着的井盖揭开看看。” 郑小鬼一听，忙从杭上爬起来，冲着尤林连叩头带作揖：“长官，长官，井里有妖精，用朱砂灵符镇着，放出来我这一家人就得遭殃啊！” 郑小鬼讲的确是实话，他家后院里那口井真的用一扇磨封着，磨服上还贴着朱砂符。但是井里到底有没有妖精，谁也说不清楚。 只有刚才闯进层的那个人，多少知道一些来龙去脉。这人是谁？他就是郑小鬼家的赶车老板盛铁牛。 他见郑小鬼还在矢口否认，气得心里直窜火苗，指着郑小鬼的鼻子问：“封井之前，胡子头儿老北风"赶着大车到你家里干啥来了？”.